白愁飞肃然点头。
“为什么?”。
“因为要整勘京畿路律法,严办帮会的人,正是诸葛;”白愁飞恨声道:“就算苏大哥容得他拿人送官,诸葛也容不得他和你我苟全:“王小石听罢,长吁了一口气,像在思考着什么东西,随手拿起了笔,笔在初干的砚上蘸了几蘸,凝墨竟冒出了烟气,毛笔也浸了墨汁,他随手写了几笔,白愁飞稍为留意,只见那几个字写的是:“大丈夫安能久事笔砚间乎?”
白愁飞微微笑道:“好志气:“王小石掷笔道:“只怕没有识货的人:“白愁飞道:“现在就有用着的地方:“王小石道:“你是说蔡太师和傅丞相?”
白愁飞道:“他们也确在用人之际。”
王小石喃喃自语:“蔡京能写出这样清逸淡澹的字,人品必有可取之处。”
白愁飞问:“难道你不相信他们的话?”
王小石反问:“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下定决心要杀诸葛?”
白愁飞道:“如果你只是为了权位利禄,你就不会在金风细雨楼尽挫强敌后,悄然离开天泉山,独守愁石斋了。”
王小石道:“我是为了苏大哥。”
“没有苏大哥,我武功再高、本领再强、才干再好,也得不到证实,我只是一个藉藉无名、平凡的人而已;”王小石激动地道:“就因为是他,我们成了京城里第一大帮的当家之一,他信任我们,让我们的能力得到全面的发挥和印证,他让我们没自来这一趟开封府:”“所以有人若要对付他,我一定阻止;“王小石斩钉截铁地道:“无论是谁:”“我也一样:“白愁飞大力地抽着王小石的肩膊:“我一定支持你:“他们豪笑着,踢开愁石斋的门,大步迈了出去。初冬的杨光普照,却是绽发出冷冽的寒意,仿佛那是冰雪的胆魂。他们先看到的,不是阳光的笑脸,而是阴霭在人的脸上结成了寒霜。〃方恨少垂头丧气、无精打采,若他的样子,要比在市场畔卖了三天但连一粒鸡蛋都没有卖出去的小贩还颓丧,跟他刚才的趾高气扬、沾沾自喜成了两个人似的:唐宝牛则很生气。他简直是怒气冲冲,十里开外的人都知道他要比火刀火石火镰火摺子还要火爆。温柔的表情则很好玩。她什么表情都有一些。着她的样子,仿佛有些不屑、又有点愤怒,但又像是在悲天悯人的样子。不过仔细着去,骨子里恐怕还是幸灾乐祸的多。年轻而美丽的少女,她们的表情,千变万化、丰丽多姿,一如她们的心情。另外还有一个人,刚才并没有在场。这人是朱小腰。有点佣懒、非常闲淡、长睫毛下是无限的的妩媚,此刻她脸上也有一丝焦惶之色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场中似乎还少了一个人。这个人刚才还在场,而今却不在了。”张炭呢?“王小石问方恨少。王小石跟他交过手,对这人读书不求甚解、该不知以为知,印象十分深刻;同时他也明白,当发生重大事情的时候,如果去间唐宝牛详情,那一定是丈八金刚蒙了眼别说摸脑袋了,简直要连东南西北都要分不清了:温柔亮着眼睛热烈的说:“他呀?哇哈:他惹的麻烦可大了上还是方恨少先问:“奶进去之后┅┅没有事吧?”
王小石抚平了长衫上的皱纹,笑道:“我这不是已平平安安的出来了吗?”温柔又抢着道:“你那儿没事,我们这儿可有事哩:“王小石当然不明白:八大刀王都已离去,温柔、唐宝牛、张炭、力恨少、朱小腰等俱非庸手,自己进去以后外面似也没有什么剧烈打阋的声音,此地又是光天白日的大街上,能发生什么事?力恨少期期艾艾的道:“你进去以后,八大刀王也追了进去,但随即又一一退了出来,样子十分狼狈,我们既知道你打胜了,可是又不出来,心知不对路,想要进去察看,八大刀王却拦在斋前,结成刀阵,不许我们进去,这样一来,我们反而知道里面一定有事,正待强闯,忽看见白二哥在屋檐那儿,跟我们挥手示意,我们这才算放了心。”
王小石知道这干人待他的好,心下感动,想到自己有这些朋友,着实算是没自来京城这一趟,也没白活这一遭了。
唐宝牛却向方恨少气虎虎的道:“你这番好话,算是给自己讨妤脸来了?不是为了你,后来能闹出这种事体儿来么?”
王小石忙问:“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方恨少连忙道:“也没什么。”
唐宝牛却怒道:“没你个头:“王小石道:“一定有什么事:“方恨少强笑道:“也没什么事,只不过是张老五┅┅他┅┅他被抓进牢里去了。”
唐宝牛又一记霹雳:“那还不是为了你:“温柔在旁加一把声音:“是呀,方公子,你倒是学问没一书袋、经籍没一箩筐,但连累约五亲六戚七朋八友呀,大概可以起座村庄了吧?你真是生害亲朋、死害街坊:“方恨少一向好辩喜驳,此际竟不敢吭声。王小石以为大概又是蔡京指使刑部的人藉故扣拿了张炭,岔道:“这算什么?扣押张五弟当人质不成?”
白愁飞低声道:“张老五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些人怎会眼睁睁着他被抓,敢倩还有内容。”
然后向方恨少叱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说话可别一截一截的好不好?”
温柔道:“不如让我来说,他”请末说完,唐宝牛已岔了进来,一轮冲锋似的说:“方恨少这王八蛋不要脸吃古不化的东西,学人着书,看书还不打紧,还啡张炭这浑小子偷书,偷书还不怎么,一偷偷了那个人的那个书,这这这不是自讨苦吃,这可是帮他也没个理儿的,我叫小方别充书呆子了,你看这不就充出乱子来了吗?你说是不是?”
唐宝牛一口气十八盘似的盘到了底,然后问王小石“是不是”,王小石一时也不知是什么?不是什么?只能答而再问:“你说什么?”
这一句可惹火了唐宝牛:“你聋的不成?咱说了那么多话,你一句都听不懂:“王小石也不怕他,只不过想早些知道发生啥事。温柔呶呶的道:“好呀,你说你说,荆旱成这样子,谁懂:“白愁飞道:“那由你来说好了。”
温柔粲然一笑道:“你怎么来的?”
白愁飞一怔,道:“我是来找老二的。”
温柔情深款款的凝向他:“怎么刚才我没看见你来的呢?”王小石的心一动。
白熬飞只说:七刚才发生的是什么事?“温柔倒一时没会过意来:“┅┅什么事?”
白愁飞耐心的道:“张炭犯了什么事?是怎么给人抓起来的?”
温柔哎了一声说:“那小子老爱偷东西,我就是说他没好下场。”
王小石眉毛一轩,道:“他又偷了什么东西来着?”
“书;”温柔嘴儿一噘,“这次他偷的是书。”
王小石奇道:“书?他偷什么书?连书他也偷?”
温柔把纤纤玉手往方恨少那儿一指:“你问他呀。”
方恨少站在那儿,鼻子有点发白,一双手拢进衣袖,又抽了出来,脸上尽是想笑不是、想辩不敢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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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章 人生到此,可以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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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鹤发打点停当之后,王小石已跟张炭谈了好一轮的话,王小石见颜鹤发同来,劈面就说:“不行,张老五不能留在这里。”颜鹤发一呆,道:“总要留个三五天罢,四大名捕不会这么快就放人的。”
王小石道:“我听张五哥说了,他曾动用过道上朋友的力量,跟唐宝牛越过狱,他若再呆在此地,给刑部的任劳、任怨发现了,只怕就两件案子一齐审理,苦头可大着呢:“颜鹤发苦着脸道:“这个”只听一人冷冷地道:“什么这个那个的,这人当街偷书,像什么话,还得要押一段时候。”说话的人年轻貌俊,整个看去,他的脸像花冈岩上雕出来的,深刻分明,但又给人一种冷峻坚忍的感觉。
他腰上一枘剑,窄、细、利而无鞘,布衣芒鞋,精悍得像一支标枪,全身没有一分多余赘肉,一双眸子,热心而冷澈。
站在他身旁的刑房书办忙着引介:“这位就是冷四捕爷,冷爷,这位、这位就是┅┅开封府武林道上的名宿颜鹤发老爷子┅┅还有这位┅┅这位就是┅┅喏┅┅是┅┅”这位刑房书办虽有意搅好眼前几人的系,奈何口才实在不能算好,嗫嗫嚅嚅的半天却没能把话说王小石一见到这个人,就生起了一种奇特的感觉:他必定会跟这个人交手的,而他相信在这一刹间这人也有这种感觉。
冷血剔起一条眉毛:“王小石?”
王小石双肩一耸:“冷捕头。”
冷血的大眼睛闪着光华:“听说汴梁城里葫的愁石斋,右一个书画文武全才,加入金风细雨楼才不过三天,便教六分半堂兵败人亡,然而又自甘淡薄,人在陋巷,守志不移,便是阁下吧?”
王小石一笑道:“冷捕头一个人一把剑、天下妍恶,无不闻名丧胆,我这些见不得光的小作为,算得了什么:只求冷爷高抬贵手,这位张兄弟也是黑白二道叫得响字号的人,但在前些时候受过了些折磨,得了风寒,待在这儿,万一生了意外,有点不好料理,不如就瞧在金风细雨楼的份上,也赏我几分薄面,就叫他签保候传吧,我可以人头担保,届时他必到案,冷捕头以为呢?”
冷血浓肩一轩:“你要我私下纵放?”
王小石听他的语气,亦知事无望了。也把语音一沉道:“这只是察情定案。只是张见弟也没犯着什么大罪,按律例应可饬回待讼,我是向冷爷求个人情,行个方便而已。”
冷血冷哼道:“我可不是方便佛,你问问你的朋友,他可是向什么人偷盗来着?”
王小石只好忍怒道:“他事先不知是两位捕爷,并非蓄意冒犯虎威。”
冷血依然不放松;。“他偷的是什么书,你可知道?”
其贸小石也亟欲知道,正想起机藉话题间个清楚,不料张炭却光了火:“我偷的是皇帝老子那个花花公子御书房的春宫图索女经:“他可都豁了出去:“这算什么?就判死罪不成:“张炭破口大骂,王小石可一时约束不住,颜鹤发急得直跺脚。冷血森然道:“你可听见了?”
王小石只好低鼙下气的道:“他可是有病,神智不浦,务请别见怪。”
张炭尤自愤然,在牢棚叫道:“我那儿都没病,我的耳朵倒有毛病,厅来什么四大名捕秉正侠烈,全都是吹不胀的牛皮。”
冷血冷然道:“他这些话”如果奏报上去,可不只是杀头的罪。“王小石沉住气道:“请冷大人恕罪,他只是一时意气。”
冷血嘿然道:“这我可作不得主。”
王小石道:“你不报上去不就得了。”
冷血望着他肩上的那一截弯刀形的剑枘:“除非你让我试试你的剑。”
王小石道:“我这把剑只是用来装饰的,因怕遭行劫,自己胆小,便提一把剑来唬唬宵小之辈,怎敢在冷四爷这等剑术名家前献丑。”
冷血待他说完,又道:“听说你的剑,同时也是刀?”
王小石苦笑道:“我是个学刀不成学剑无功的人。”
冷血道:“拨你的剑。”
王小石诧道:“什么?”
冷血一字一字地道:“拨奶的剑或刀,咱们来上一场,你要是蠃得了我,这犯人便由得你带走。”王小石知道“小不忍大谋则乱”:“我万万不是阁下的对手,动兵器只是自取其辱。”
“你也不必过谦了,就算奶不拨剑,我也会出手;”冷血平板的语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泠傲:“或者这样也可以:如果我三招不能逼你拨剑或伤或败你,这人你也可以保出去,如何。王小石心中顿时一动,口里仍说:“我这是万万不敢,四爷是官差大爷,我是一介白丁,万一冷爷指派我个不是,我岂非也惹上官司了?”
冷血决然道:“是我逼你动手,决不派你的罪,你能在我三招内不动家伙,那就算是你蠃了,人可以带走,何不试试?”
王小石心中大动。
正要观察一下四大名捕的武功。
这也是一种“知己知彼、一探虚实”。
冷血是四大名捕最年轻而武功又是最弱的一个,自己有此天赐良机,何不趁此秤一秤他的斤两,至少可对其他三位名捕及诸葛先生,可以有个更平实的估量。
冷血眼里似有了笑意。
尖锐的笑意。
与其说是笑意,不如说那是强烈的战志。一种不败的志,使其容颜发出一种几近笑意的锋芒。
“怎样?”
三招?“”其实一招便可以了。”“三招不够,“王小石也笑了,道:“你还不足以令我拨剑。”
他笑笑加了一句:“三十招吧。”
他这句话一出口,连颜鹤发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冷血看了他好一会,居然道:“你说的是,那么,就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