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回家……
『穿越第九天,晚,青玉坛天气总是晴,申请天上下冰雹——不,下刀子(时间依然是翻译后的)』
甘泉村被少恭那货阴一把,捉到青玉坛。雷总把我和少恭关在一起,冷了四天。这四天闲着也是闲着,我和少恭聊天——不涉及敏感话题的共同语言倒是不难找,我所学的西医和他传承的中医交流一番,倒也不错。
就是不吃东西难熬一些。
虽然雷总不大可能干出暗搓搓地下毒这么没品的事(人家老爷子都是明着鄙人嗑药),我还是不想吃青玉坛的东西——豆腐脑是甜的!炒鸡蛋加糖!汤是甜的!红烧肉加糖!幸好不过端午节,咸粽子打死我也不吃!
少恭的行军丹谁知道是不是魂魄炼的?我还没饿到准备吃人的地步。
妈蛋越饿火越大,雷总还没事找事用桐姨刺激少恭。我没说过桐姨和少恭秀恩爱吧?删掉删掉,黑历史就要立刻格式化。
由于饿得失去理智,在我和少恭安返他的居室后,我和沿途监视我们的青玉坛弟子挨个单挑……一个都打不过。他们也投鼠忌器不敢真的把我怎么样,酸两句又少不了一块肉,由他们。
人是我放倒的,当然要我照顾。
削了N多水果不见他药劲儿过去,所以那些削好的水果都进了我肚子。单调地重复一件事的后果是我走神了,反复琢磨着两个词,中学就学过,现在突然印象无比深刻:
“做客”和“作客”。
第九天了……还有什么现实不能接受?我不是做梦不是古代影楼风情游也不是大型cos剧,确实穿越了。
一开始的定位是在这个世界不会久留,所以也就没考虑“以后”。现在还是想想脱离“依附少恭”状态以后的生活来源吧。
“做客”时间短,顶多三五天,类似去姥姥家溜达一圈,主人家管饭管住不算什么。“作客”三五年到三五十年都有可能,比如林黛玉去她姥姥家,住到死。没个独立自由简直被人扔进井里都没个响动。
少恭和我非亲非故,没有任何义务养我。本来收留我是寂桐的恳请,现在寂桐死了……唉……那么好的人,死相居然如此惨烈,真是的……
无论如何,我在这个世界是“客”,时时在意事事小心并不为过,只是到底熬得慌。
要是真的干掉少恭就能回去,我一定下得去手!真的!
……嗯……应该下得去手吧……
『穿越第二十天,应该是晴,看来到了该解脱的时候了』
流年不利啊……
拐子关,拐子关,拐子关完雷总关。雷总关,雷总关,雷总关完少恭关。少恭关,少恭关,用了那么些天装乖麻痹他,好容易抽冷子放倒了他开始越狱,还没见着青玉坛大门就叫人逮回来了,sosad。
“表妹既是满心好奇于丹丸岐黄之术,在下自不忍拒绝。元勿一事本是意外,我等不与你为难,表妹亦不必太过自责。未免你胡思乱想,伤了心脉,便在我这丹室研习几日,好生待着罢。”
气跑了他,我本来打算设计一个同归于尽的陷阱,忙到晚上十一点半,关上手机,这句刚才一点儿没上心的话突然露出了它平静表面下的獠牙。
——元勿一事本是意外?什么意思?被麻翻了的又不止元勿一个人,为什么特意提他?
敲了敲石门,石门外果然有看守。问是不是元勿,看守说不是,告诉我元勿被我杀了。
一时间心乱如麻,看守描述了元勿的死状,典型的过敏性休克,元勿应该是死于心搏骤停导致的猝死。麻醉意外……一直顺风顺水惯了,竟然完全没想到曾经背过很多次的知识点……
干掉那六七个(还是七八个?这些天只吃水果饿得略思维迟钝)拐子时因为对当时没什么印象且属于正当防卫,一直催眠自己“这事一笔勾销其实没发生过”,可元勿呢?
游戏里他是少恭的帮凶,最后被尹千觞干掉,好像也有过什么悲惨童年“不堪回首月明中”?记不清了,反正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即便如此,我又有什么资格置他于死地?
穿越以来,面对怪,我下手从不容情。可是对人,我都是只废除敌方战斗力但绝不伤人性命,元勿从未对我有过敌意乃至出手伤我,妨碍我越狱也是遵从少恭命令,迁怒不到他身上去。
他之一死,我震惊多于悲伤,茫然多于震惊。
想了二十天如何回家,想了十天怎样逃出青玉坛,想了一夜如何面对元勿之死。
前两个问题……我大概是得不到答案了。
十八岁那年,还在高中,有个成年仪式。班主任兼职教导主任,她的讲话中有一句我不敢或忘:
“孩子们,过了今天,你们就满十八岁了——是遵照《宪法》,拥有全部权利和义务的成年人了!所以,你们一定要记住,你们不再是‘孩子’了,不能再以‘还是个孩子’为借口为你们犯下的错误开脱。以后一定要随时记得,遵纪守法、谨言慎行,身为成年人,要为自己的每句话、每个行为负责!”
……是啊,我是成年人了。
人总是要有点儿什么坚持的,没有底线的不是人。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理所应当。
……说不定死了以后就能发现此刻不过南柯一梦,梦醒了无痕。
生命很重要,爱情很重要,自由很重要,尊严很重要,坚持很重要,重要的事物多了去了,什么最重要?
不知道……我不知道……心乱如麻……如麻似蓬……剪不断理还乱……
我想回家啊……又不是活不下去的loser,更不是六亲俱无的天煞孤星,家里有双亲鬓间已生华发,有幼妹青葱豆蔻年华,这里我只是“客”。
……过失杀人。
——身遭软禁。
……杀人偿命。
——无计可施。
“元勿一事本是意外,我等不与你为难,表妹亦不必太过自责。”
“元勿一事本是意外,我等不与你为难,表妹亦不必太过自责。”
“元勿一事本是意外,我等不与你为难,表妹亦不必太过自责。”
必须……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我到底还是作出了决断。
不知道这个决断是否正确,也不知道死后会受到何种待遇。
整理着装,收拾用物。少恭不知道,我的随身物品,没有一件是毒药,却有一种救命良药,是我的催命符。
澄澈的淡黄色药液缓缓推注进手背静脉,背靠大门等死,他估计是赶不上见我最后一面的……或许这样……也不错……
或许……
『被横线划掉的只字片语·1』
我是无神论者。
什么是无神论者?
无神论者不是“我不相信鬼神存在”,而是“我坚信鬼神不存在”。
『被横线划掉的只字片语·2』
少恭是我真爱。
这不是说着玩儿的。
什么是真爱?
所有的壁纸和头像都是他,记得他的每一次出场每一句台词,能从满屏幕的剪影中一眼分辨出来是他,一个场景、一句感情相关的话就能立刻想到他,除了他想不到别人。
二次元混了许多年,墙头本命一大堆,真爱只有一个。
不认同他的世界观与人生观,但奇异地可以理解他所作所为。不支持他的恶性,不鼓励他的报社想法,不赞成他的疯狂,明白他的绝望,知道他的执念,想要体会他的体会,并感同身受。
真爱是独一无二的。
少恭……同所有人都不一样,虽死犹生。
『被横线划掉的只字片语·3』
今天我选择的这条路,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除了另一个世界的双亲。
如果侥幸不死,那么我或许也该放下一些坚持了。
【安然日记·壹·完】
☆、【第廿一章】
【第廿一章·绝处逢生】
李安然睁开眼睛,看到一片朦胧仿佛紫罗兰色薄云的纱幕,下意识以为是自己卧室床上的蚊帐,松了一口气,有些惆怅,有些迷惘,更多是释然。
那种感觉,大抵类似“原来是梦?啊……原来是梦——只是梦呢~”,其中百味,各自领悟吧~
她举起手盖在眼睛上,挡住窗外投射而来的刺眼阳光,顺便还有几乎夺眶而出的热泪。不愿意看到自己的软弱面,于是嘴里不依不饶地喊道:“李安逸!去超市提箱啤酒,今天老姐和你不醉不休!”
没听到自己的小学生妹妹一脚踹开房门然后气焰喧天的怒吼,(“姐你哪次说和我不醉不休买的不是茶饮料?别拿我未成年当你没酒量的借口!给钱!”),她疑惑地把手从眼上抬开。
……还是一片朦胧。
但是随着她的仔细打量,发现那并不是蚊帐,而是纹理致密的……不认识的料子的帐幕。摸索枕边,在习惯的位置摸到了眼镜和手机,将眼镜扣到脸上,手机拿在手里。行动间软绵绵地无甚力气,自我感觉未在发烧,手机解锁开前置摄像头,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咦……
一切正常……
这果断不科学!为什么?
脑子昏昏沉沉的,辩认出睡了很久头发却不乱,是因为头发被人编得很好。这种发型……发顶的头发分区,松松缬着,归总一根大辫子,自右肩垂下,末梢将近及腰——哦,想起来了,是87版《红楼梦》晴雯病补孔雀裘那段,梳的慵懒髻。
这种发型不是现代人随随便便就能梳出来的,她疑窦丛生,但是思考能力还没完全恢复,反应略迟钝。也没多想(“谁给我梳的头发?算了先去喊妹妹吃个饭再说”),准备去妹妹卧室把一定又沉迷于绘画的妹妹叫回三次元。
坐起来伸脚去够地上的鞋,低头穿鞋时一阵眩晕,连人带被直接栽到了地上,钩住了悬挂床帐的珠链,绳子一断,珠子稀里哗啦滚了一地。她本人倒是由于幸运A的原因,毫发无损。
这下动静略大,很快有人进来——两个梳鬟髻穿古装的小姑娘,一个都不认识。
她一句“你们是谁”还没问出口,小姑娘们麻利地扶起她,整理床榻。然后盯着她一声不吭,问也不答,眼巴巴地瞧着门外,直到一位穿灰白青玉坛校服的中老年妇女进来,她们才施礼出去。
……发生了什么?
李安然眨眨眼,在她睡得不太舒服的床榻上盘膝而坐,见那位中老年妇女担忧地看着她,有些意外。
中老年妇女慢条斯理道:“李姑娘可算醒了……去看看丹芷长老可好?老身是青玉坛养老的一位闲人,那雷严叛教身死,丹芷长老独当大局,为救姑娘伤了元气,此时正卧病,老身托大,烦劳姑娘探看一番。”
……何?
她越发闹不明白了。
中老年妇女并不在意她的反应迟钝,引导她回忆起当前处境,并准备耐心地给她细细地解释一下现在情况:“姑娘可还记得自己是谁?”
“蓟州李安然。”她脱口而出,随即立刻意识到这不是现代人的自我介绍方式,于是顺理成章地想起穿越和穿越以来三周内诸事,哑声道,“我没死?少恭救活了我?他现在怎么样了?”
中老年妇女似乎很意外她抓重点的能力,面无表情道:“恭喜姑娘大难不死,正是丹芷长老相救——从阎王爷手里抢人谈何容易?丹芷长老几乎以命易命!姑娘年纪轻轻,面貌姣好,温柔娴静,德行昭彰,何必如此想不开?纵然不为自己着想,寂桐临终所托,姑娘打算背信弃义不成?”
李安然被她严厉的语气说得一怔,打量这位不明人士两眼,忽而扬起隐隐作痛的右臂。宽大的白色中衣袖子滑落,露出一截白生生的手臂——手臂上已经拆了止血的布条,赫然可见密布的大小划痕。
她评估了一下伤口长度深度数目和周边皮肤状况,轻轻放下手臂,搭在盘着的腿上,冷眼睥睨这位素不相识的中老年妇女,淡淡道:“在下双亲于另一个世界健在,并未委托他人代劳教女,这位连姓名都不可与人言的嬷嬷对牛弹琴,偏生在下牛不入耳,委实惭愧。”
中老年妇女被她“你说我缺教养,那我还就真缺个教养给你看看,怎么地吧~”的光棍态度所激怒,立时双眉倒竖,怒道:“身为女子,卑弱第一!姑娘如此顽劣,如何匹配郎君?”
这句话把安然气得够呛,她生平最厌恶直男癌,——那种把女子踩进泥里、把男子捧上天的“拜杰宝教”经典论调,她一向直接拉黑不解释——所以她自顾自起身往外走。
中老年妇女还要拦她,她温柔地俯视这位男权至上的忠实拥趸,轻笑道:“在下生于中原之北渤海之尾的不毛之地,自幼无训诫,一身野性难驯,不敢奢求大家子。嬷嬷若愿意,在下此刻便辞去青玉坛,北上归家,再不干扰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