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应珍深知皇后脾性,本也未想能轻易说服她,便又开口道:“听说余氏双腿溃烂严重,无医药救治,在阴污地牢苟且度日的她浑身恶臭难闻,伤处已生腐虫。她便是有什么错,到了今日这个下场也够了罢……便是不够,只要余氏还活着,永远都逃不出您的掌心。皇后又何必因一时之气而闹出人命,给太子徒添麻烦呢?放了余氏,令侍医为她医治,这便是其三。”
皇后这边正思量着,忽听大殿外有宫女焦急禀报,“皇后殿下,大事不好了!公孙女公子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怕是要不行了!”
……忽明忽暗的空间里,仿佛有许多昏黄的灯笼悬在空中,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上下浮动着。昏黄的光透过重重迷雾晕散开来,微弱地现出些亮,却仍难看清眼前的景物。小凝嫣似乎被困在了这里。她缓慢的向前“走”着,与身边来来往往的灰影擦身而过。那些影子如她一般,缓慢地摇晃着衣摆“走”着,那摇晃的速度仿若老爷钟的钟摆,或者还要慢上十倍。
小凝嫣就这样“走啊走”,不经意间往脚下一瞧,竟发现自己脚尖直直下垂,是一直飘在空中的。这着实让她慌了起来,她这一慌,全身瞬间冰冷,打横飘了起来。周围的影子察觉到她的异动,忽然张开可怕的大嘴朝她扑来,拉扯着她,撕咬着她,仿若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美味大餐。
她痛得想大叫想挥动手臂赶走他们,但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却将她禁锢了起来。叫不出,逃不走,她也许就会这样死掉……正当绝望快要将她吞噬的时候,忽听天边传来一声大喝。灰蒙蒙的影子们应声而逃,只留下她独自一人,飘荡在这混沌的空间。
朦胧中,小凝嫣见一男子从天边飞来。他英姿飒爽,连身后的披风都帅气地飘动着。他魁梧而高大,虽看不清面容,周身却暖融融的。小凝嫣本能地张开双臂去拥抱热源,一头扎进那人泛着黑雾的斗篷里,仿若闯入了一个光明温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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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灵之约
作者有话要说: 前情提要:
“朦胧中,小凝嫣见一男子从天边飞来。他英姿飒爽,连身后的披风都帅气地飘动着。他魁梧而高大,虽看不清面容,周身却暖融融的。小凝嫣本能地张开双臂去拥抱热源,一头扎进那人泛着黑雾的斗篷里,仿若闯入了一个光明温暖的世界。”
漓州南郡县城驿站,张聪小公子一行人进万丈山的前一日。
张夫人刚将儿子张聪哄睡了;便听驿站外来了个疯疯癫癫的道人,口中大唱着不成调的歌谣,“聪明误,聪明误,聪明反被聪明误,红彤彤架云通天梯,乐呵呵进了云里雾,爬上那九重极寒殿,苦泣泣断了登云足;花容败,花容败,花容反被花容败,娇滴滴玫瑰悉心栽,不及那芙蓉出水来,原以为独秀难自弃,却不想残落无人睬;桃花劫,桃花劫,桃花反被桃花劫,雀儿占了凤儿巢,凤儿远去常哀嗟,“哎呦呦”凤儿见鸩窝,喜滋滋占下灯烛灭……”
张夫人尊他为道人,故而为他备了些饭菜。
用过饭,道人拿了张安魂符送给张夫人,说是收于张聪心口,可保他安度命劫。
想起这事,张夫人愈发确信自己的儿子张聪还活着,遂执着的一遍遍书写着儿子的名字。
这时,一个粉妆玉琢的九岁女孩突然破门而入。她嘴里含糊地叫着“母亲”,精致的脸上挂着泪痕,大滴大滴的泪珠从那水晶般的双眼中滚落下来。
小女孩紧紧抱住张夫人的大腿,哭道:“母亲,茹儿不去,茹儿不要离开……”
张夫人面对哭闹的女儿,却无动于衷。
“母亲,母亲……”
张佳茹的哭叫声愈发撕心裂肺,张夫人却依旧充耳不闻。于是,这张冷漠的面孔,成了她对母亲最后的记忆……
绚烂白昼,绿草无边,这是一个鸟语花香、气候宜人的世外桃源。
那个披着披风的神秘男子,将小凝嫣从混沌中带到了这个没有痛苦的光明之地。
男人屈膝坐在草地上,将怀中的小凝嫣轻轻放在身边。
小凝嫣抬头去看他,却被明亮的阳光耀晕了眼,“你是英雄么?”她歪着脑袋,本就光洁无暇的皮肤,在阳光下愈发洁白光亮。
“不,”男人沉声回道:“我只是个会撒谎的魔。”
小凝嫣不是很明白地瞪着大眼睛问,“什么是魔?你又为什么要撒谎?”
男子仰头向天,落寞地回道:“魔本与万物生灵无异,只因一时之念,行差踏错坠入魔道深渊。我撒谎,就是为了拯救魔族千万子民,让他们重见光明,重识清风雨露。”
男子说这话的时候,浑身散发出莹莹白光。小凝嫣惊奇地“哇”了一声,伸出小手去碰,那白色的光辉便欢快地跳跃起来,“你在发光耶!”
她一边好奇地拨弄着男子周身的光辉,一边稚声稚气地说道:“你是英雄。乳媪说为别人着想,愿意帮助别人的就是英雄。”
男子忽然转头去瞧她,语气中有丝震惊,“你不怪我说了慌?”
小凝嫣专注地玩着那白色的光辉,摇了摇头道:“为什么怪你?你说谎也是为了帮助别人。”
小凝嫣忽然抬头,对那男子“嘻嘻”一笑,道:“乳媪常说‘美人配英雄’,你将来一定会娶个美人的!”她说着抿了抿嘴,“乳媪本来也说过,我长大了会是个美人的,只可惜我脸上有了疤……”她指了指自己脸上并不存在的疤痕,“我长大了也不会是美人,所以没有办法嫁给英雄了!”
她说罢,如小大人般摊开手,一副有些遗憾的样子。
男人看着她忽然失声笑了起来,他摸了摸小凝嫣的头,“你为人后,真是可爱多了!”他看着一脸懵懂的小凝嫣,脸上持续绽放着明媚的笑容,“不用担心,不论你有没有疤,你都会长成美人的!至少在我眼中是这样。”
“你保证?”
“我保证。”
“那我们拉勾勾,不论我长大后是不是美人,你都要来娶我!”
男子仿若被禁锢了一般,他望着小凝嫣天真无邪的笑脸,竟一时失语了。就这样一直望着望着,他忽然对她绽放出一个大大的微笑,“那你可要快快长大哦!”
小凝嫣“咯咯”地笑了起来,她好喜欢男子如阳光般温暖的笑容,便是多年后她已不记得男子的相貌,但这爽朗而阳光的笑容,她却始终难忘。
“来!”男子起身,将小凝嫣举起,让她跨坐在自己的肩膀上,“我送你回去。”
一眨眼的功夫,两人便回到了小凝嫣的房间。此时房里已乱作一团:侍医、宫女在外间跪了一地,吴应珍一边指挥宫女将门窗大开,一边厉声追问是何人竟敢在未及笄的孩童房中燃这凌云香。芮儿、荠儿两个小侍女都跪在地上哭,身受重伤的余氏靠在床边,抓着床上凝嫣的小手,也在默默流泪。
小凝嫣望着床上的另一个自己,不禁“咦”了一声。她指着床,眨了眨眼道:“怎么还有一个我?”
男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知凌云香已灭,待屋中余香退去,他便再不可留,于是弯下腰,轻轻推了推她的身子,“快回到你的身体里去。”
小凝嫣扬头看他,忽然摇摇头,“不要,回去好痛。”她撅起小嘴,凝起眉头,憋憋屈屈地,眼中便渗出豆大的泪珠,“你带我走吧!我不要回去,好痛……”
男子蹲下来,用大拇指轻轻拭去小凝嫣的泪珠,“只有你回去了,才能救乳媪,你难道不想救乳媪么?”
“可是好痛,”小凝嫣仍是哭,“还会有大鬼来咬我,我怕……”
“我会一直守护你的,如果大鬼再来,我就哄他走,”男子温柔的嗓音安抚了她的心,他理了理她的头发,温柔地注目着她的双眼,“相信我……乖乖回去,努力长大,到时我会来娶你。”
小凝嫣终于松开了他的手,听话地向床榻走去,可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歪着脑袋问,“等我嫁给你,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玩了么?”
男子微笑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小凝嫣爬到床上,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不一会儿就睁开了双眼,她扭头去看男子站的地方,却没有再看到他。
男子捕捉到她眼中的落寞,不禁默然叹息,“抱歉,我又说了谎,答应要娶你的我,并不是我……”
小凝嫣活了过来,平息了一场蓄势待发的风波,可阴谋还在继续。
宫人皆知大周皇好色,却少有人敢与外人道,王仲伯是少数几个在酒后管不住自己嘴的皇帝近臣。大周皇早对此不快,故而才将去洺州的差事派给了他。若按计划,王仲伯该是早早死在川州西郊才对,可谁知他这队人马还未进川州城就折返洺州。如此一来,不但王仲伯没除掉,连大周皇想借机收回张兖兵权的计划都被打乱了。
“王爱卿脱险得归,朕心感甚慰!”大周皇娴熟地扮演着爱才惜才的贤君明主,未有任何矫揉造作之处。
从泰和殿出来后,王仲伯并没有直接出宫,而是凭着可穿行内宫的绣衣令牌,转去拜访王昭仪。
昭仪宫外,一名太监将紫檀宝奁交到王仲伯手里,垂着头低声道:“还请王绣衣有话快说。”
王仲伯点点头,便捧着宝奁进了门去。他将宝奁恭敬地放到矮桌上,轻轻往王昭仪面前推去,“洺州大将军张兖不日将带嫡女入宫请罪,还望昭仪能在皇上面前美言,令此事安然了结。”
从昭仪宫出来后,王仲伯边往宫外走,边在心里盘算着张佳茹能被大周皇看中的可能。走着走着,他忽觉眼前一条白影闪过,赶紧紧赶几步。再看时,却只见兴乐宫紧闭的大门。
兴乐宫内,一条白影快速穿梭于殿阁间,直奔闲云阁而去。闲云阁是一座三层高的观景楼阁,闲置多年,平时只存些杂物,因地处偏僻,皇后才叫人收拾出来给公孙凝嫣住。
白影进到楼内,直奔床榻上熟睡的小凝嫣,在她身边化为一条白色银纹的巨蟒,一边吐着芯子,一边朝她人中处轻轻“亲”了一口。
感觉到异样,小凝嫣缓缓睁开双眼,“玉姊姊!”她语气中满是欣喜。
白蟒摇身一变,再现身时已是一名妙龄的白衣少女。少女剑眉星目,面若桃花,她双眸晶莹剔透,鼻梁挺拔,唇若樱桃,娇美中又不失一分英气。她微笑着,单手支头侧身躺下,轻拍着小凝嫣想哄她入睡。
小凝嫣却睡意全无,嘟着小嘴问道:“灵儿姊姊呢?”
蟒仙温和的低声笑道:“灵儿姊姊改日来看你。”
“那英雄也来么?”
蟒仙的笑容不禁消失了,想到那日救小凝嫣回来的魔,她心里便忐忑起来。天神曾给过她们明确的指示,保上仙以保凡间不被魔界侵犯,可那日救回上仙的为何却是个魔?那魔竟还知她们这群守护精灵的存在,走前还不忘嘱咐他们要好好看护凝嫣的魂灵。
“玉姊姊?”
蟒仙回过神来,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口说道:“宫里马上又要来个女公子了!”
“真的么?”小凝嫣一副很兴奋的样子,“是姊姊还是妹妹?她也会住在这里么?她会陪我玩么……?”
数日后。
喝得半醉的王仲伯,在安阳城内有名的半开放式酒馆内,顶着惨白的大脸,对围在身边的一群“酒友”,吹嘘着自己是如何又为大周皇献上个美人儿的。
“……世人皆知皇上爱美人,却不知美人易得,合意者难觅。我常伴皇上左右,他的这份遗憾我是看在眼里,忧在心中。不瞒你们说!打从我第一次见到张佳茹,我就知道,皇上的这份遗憾没了!你们别看她才九岁,那小脸长得美哟!若以皇上的喜好养在宫中,过个几年侍寝时,可就是般般合皇上意的尤物了!这么个可人儿,若随他父亲砍了头,岂不是暴殄天物!”
“张大将军的女儿真有这么漂亮?”
王仲伯听后“哈哈”大笑起来,反问道:“皇上认为漂亮的你敢说不漂亮?!”
众人听罢一阵哄笑,王仲伯便借着酒劲全盘托出,“我实话跟你们说!悉心养出合意的美人,是我给皇上的谏言!把张佳茹献给皇上,是我给张兖出的主意!要是没有我!他张兖区区国人,早因抗旨不尊被砍了脑袋了!哪里……哪里还能继续做……做洺州的大将军!”
“不是说张聪小公子,在来安阳的路上遇山洪死了么!这还能治罪么?”
王仲伯摆了摆手,“就是死了,也是折返洺州后才死的!当时我们还没到川州,张夫人就又是哭又是闹,非要带儿子回家,还把我绑了!哼哼,所以说,从川州郊外一路去洺州的驿站,可都有张氏抗旨不尊的人证和……和物证!不然,不然我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