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洛德的身材比一般警察所需要的个头儿矮一些,可是体重却将近一百公斤。他是个威严的人,表情总是森严而冷谈。他那带有几条伤痕的头部,上窄下宽,已经开始谢顶了。
“抱歉,没有能够去车站接您。”阿切尔说道。
哈洛德道,“不必客气,现在,先生,您可以给我们讲一讲细节吗?”
“整个案件是从本地一个傻子身上引起的,”阿切尔开始讲道。“这个傻子住在郊区当地农场主库依克先生的一所旧式的孤零零的小房里。他有时在森林和水上禁猎区偷猎。一天,他在比克赛姆——温契尔发现了一包衣服。”
“他叫什么名字,先生?”哈罗德问。
“佩因,希德·佩因。”
哈罗德在小本上做了记录。
“从佩因那儿几乎什么也问不出来。据我们了解,衣服是系在一个铁梁上的。自然,全湿了,所以他把湿衣服又扔到水里去了。可是不知为什么留下了一件西装上衣,还挂起来晒上了。这件上衣列尔太太发现了。她是非尔克斯家在比克赛姆——温契尔的别墅里的清扫工。”
“就是那个换了心脏的菲尔克斯吗?”费吉拉特问道,“我在报上看到过有关的消息。”
“是的。米列尔太太觉得这件上衣很眼熟。她仔细一看就认出来了,原来是安东尼先生的弟弟波利·菲尔克斯的上衣。她把佩因领到了当地警察局说,这里面有鬼。这句话可把警察们吓了一跳。于是他们就到波利家里进行调查。他们从那儿得知,他已经有两个来月不在家了。当然,这一点不足以说明问题。菲尔克斯有的是钱,他满可以不工作。我们认为完全有可能出现这样结果:由于这件上衣,我们在这里闹得天翻地,可是最后查明,原来他和一个有夫之妇到科西嘉岛上寻欢作乐,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罢了。”
哈洛德频频点头表示颇有同感。
“当地警察到我这儿来了。为了堵塞一切漏洞,我命令他们仔细搜查人工湖。昨天潜水员发现了你们刚才看到的那具死尸的躯干。它是用铁丝系在一根四十公斤重的水泥柱子上的。当时我决定给您打电话,同时开始查找尸体的其余部分。”
“中午内务部的病理学家还要来,”哈洛德说道,“您看下一步应当做什么,先生?”
“看来,您应当检查一下现场。”
“好的,把我的助手也带上。然后咱们再决定如何分工。”
哈罗德的助手是警察专科学校有学识的毕业生。这些人是靠计算机培养起来的,是将来替换哈洛德型侦查的新的警察前卫队。哈洛德审视坐在他对面的年轻侦察费吉拉特,仔细打量他那带有金黄色的栗色头发,长着雀斑的徘红色的干枯皮肤。他想:当个办事员或者计算机的操纵员倒是把好手,可是当侦察员?哈察德叹了一口气,随后说道:
“侦查延期进行。目前没有足够的证物来辨识死者的身份。内务部病理学家詹姆斯·尤尔顿爵土提出了自己的判断。他认为,这具尸体在水里至少有五周了,但不超过十周。他还作了一个令人惊异的说明:这个人是死后被扔进水里去的。换句话说,这个人不是意外地用铁丝把自己拴在水泥柱子上,然后才落水淹死的!”
费吉拉特十分讨厌哈洛德这些俏皮话。他说:“就是说,尸体被扔到水里的时间是在七月份最后一周到八月末之间。”
“如果詹姆斯先生没搞错的话,然而,在这类事情上一般来说他是无误的。从佩因那儿又问出什么没有?”
“从他那儿什么也别想问出来。他是个傻子。只会说‘嗯’,或者‘是’,再就不吱声了。”
“最好你们巡视一下人工湖旁边的房舍,”哈罗德建议道。
七 重要的是提出问题 “总之,菲尔克斯先生,”沃尔德说,“这一阵轰动算是过去了。三天——这对低级趣味的报界是个限度。至于谈到杰克逊太太,由我来应付她。”
这是安东尼手术后第一次到伦敦来。他们在斯特兰德北面的一家不大的,但很文雅考究的“露丝”饭店用午餐。
“您要知道,不得不经常在等待死亡中度日的不是您,而是我呀。”
沃尔德哑然了,好象是在思考一个复杂的问题。
“您能保证不向任何人透露我对您说的事情吗?”
“我以我的心脏,”安东尼得意地微笑着回答说,“也就是以杰克逊的心脏担保。”
“菲尔克斯先生,您现在已经明白了,我这次移植心脏的同以前所有的心脏手术都不相同。两周您就起床了,三周您就能到户外散步了,我们几乎没给您服用免疫性药品。”
安东尼仔细地听着。
“我担心会引起移植心脏的一场新的风波,我所以不敢公开说,根据我的看法,您差不多已经免除了徘异作用的威胁。”
安东尼把身子向后一仰,垂下头。闭上了眼睛:“沃尔德,您以后还要继续做移植手术吗?”
“以后——可能吧。譬如说,等您活过两年或更多一些时间。”
安东尼笑了起来。“到那时候,象我听说的那样,您已经是以沃尔德爵土的身份做手术了吧?”
“这个我还没听说。”
“我耽误了您,沃尔德,应当向您道歉。可是您到底还是欺骗了我。”
“我为什么要欺骗您呢?”
安东尼幽默地笑了,“因为我向医院提供了大量资金,而您又很有威望,并且主持心外科工作。总之,一切都有助于您继续从事移植心脏的研究工作,可是当时您非常了解,我会拒绝的。所以您就把梅莉琳拉来一块捉弄我。”
沃尔德揉搓着面包屑,目光避开了菲尔克斯,“您还愿意回到八月三十一日没动手术时的那个样子吗?”
“不知道。现在我活着,可是我厌恶自己的生命。”
他们并不轻松地谈着话,他们不知道,在很远的地方,也有个人在进行并不轻松的调查——这个人是哈洛德。
哈洛德虽然体重一百公斤,可是他踏着“捕鱼者之家”嘎嘎作响的楼梯上了楼,他打开房门,看见床上放着一台录音机。
“您听一听,”哈洛德说着按下了录音机的键钮。
开始什么也听不清,只听到一片暄闹声、说话声和笑声。随后才听见哈洛德、小酒馆的主人和乡土音很重的几个当地居民的声音。接着响起了一阵笑声,还有一个人说:“嗯。”
这是傻子佩因的声音。费吉拉特瞧了一眼哈洛德,正好遇到了从他那严肃的蓝色眼睛里闪现出来的胜利者的目光。看样子,晚上,在费吉拉特巡视人工湖周围的房舍时,有一群人在这里欢聚过。
哈洛德放过去一段录音带。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一个带有地方口音的人说道,“那只能是在周六的夜里了,因为这个时候大家都坐在小酒馆里或聚精会神地看电视。是不,希德?”
“嗯。”
“这个时候你在泅水捕捞周日吃的鱼,是不,希德?”
希德嘻嘻地笑了起来。接着是哈洛德的声音,“是吧,希德?你当时在那儿什么没看到吗?也没有看到光着身子洗澡的人,对吧?”
“看见一个人在游泳。”希德说。
“他说话了吗?”
“嗯。”
“他说什么啦?”
沉默。
“是城里人的口音吗?”
“嗯。”
哈洛德心满意足地关上了录音机。
“我不知道这能给我们提供什么情况,”费吉拉特轻蔑地微笑着说。
“我也不知道,”哈洛德黯淡地说道,“可是总比什么也没有强。我们还不知道死尸是怎么到人工湖里来的。可是我们知道了,一个带城里口音的男人在湖里游泳了。”
“一边游泳,同时手里还要拽着一个死人躯干和四十公斤重的水泥柱子,那得是一个什么样的游泳能手啊!”
哈洛德点着了烟斗。他透过团团的蓝色烟雾望着费吉拉特。
“您用什么办法能把系在柱子上的这块肉运到湖中央去呢?”
费吉拉特回答说:“非常困难。小船是很危险的——重载会轻而易举地弄翻它。使用大船运载当然比较容易,可是那太惹人注目了,再说,还会留下血迹。我感觉,你已经找到答案了,探长。”
“不,我还没找到答案。干我们这一行,”他加重了“这一行”的语气,“最重要的是提出对路的问题。”
他说完这句话就打住了。在另一个地方,一个场景则刚刚开始。
“什么时候才算完呢?”安东尼把《成功日报》载有“上流社会”一些谣言的那一版合上了。
梅莉琳放下了报纸。每天不是这个,就是那个,总要触碰她的伤痛。
昨天梅莉琳听说安东尼要去伦敦会见沃尔德,她决定要先和琼斯谈谈,她给他打了一个电话,约他一起吃午饭。
琼斯兴致勃勃,但在午饭快要吃完的时候,他到底还是发现了梅莉琳忧虑焦躁的神态。
“大概,我使你感到腻烦了吧,亲爱的?”
“不。我们好象陷入了迷魂阵。现在又加上这个可怕的死尸你听说警察局在诺尔福顾人工湖——比克赛姆——温契尔发现了一具残缺不全的男人尸体吗?”
“等一等。比克赛姆?这不就是”
“是的,我们的别墅就在那儿。”
“那么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警察局怀疑这是安东尼的弟弟——波利。”
琼斯打了一声口哨:“波利!我看过报纸上的标题,但不知是怎么回事。”
“米列尔太太来过电话。她说警察局对波利先生现在在什么地方很感兴趣。他们在湖里发现一件好象是波利的上衣。”
琼斯安慰她说,“我看他们是在进行习以为常的调查。”
“可能。不过实在叫人害怕,我再也经受不住据说,还从伦敦警察局请来了一位什么人。”
他拉起她的手。
“是呀。这没什么特殊的。每逢发生凶杀案件,总是要履行这套手续的。可是为什么这个被害者一定是波利呢?只有蠢人才会在被害者住过的地方处理尸体。”
她勉强地微笑了。“希望你是正确的。”
“我可怜的心肝,可怜的心肝,”他含情脉脉地说。
“现在我真的拿不准了,可能,心脏确实是一切情感的渊源。安东尼变了,我看,他好象连那个杰克逊先生的灵魂也都借用来了。”
琼斯笑了,“这不过是换过心脏的患者所特有的变态心理在起作用。”
她皱着眉头,不信任地凝视着他,于是他就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开始吻了起来。
“我还是放弃研究工作,找个别的工作吧。那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别胡说八道,拉塞尔。我不能马上丢下安东尼。再说,如果我出于利己的目的使你中断研究工作,那我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你着急回家吗?”他问道。
“不。我想,安东尼不会这么快就回来的。”
“那就到我那儿去吧,我亲爱的。”
八 哈洛德之行 在书房里,透过烟斗冒出的蓝色烟雾,看得见哈洛德那笨重的身影。他站了起来,对梅莉琳表示欢迎,然后请她坐在安乐椅上。
哈洛德的声音很响,而且显得很严厉:
“我不想拐弯抹角,菲尔克斯太太。在诺尔福克的一个人工湖里——确切些说,是在你们别墅所在地的比克赛姆——发现了一具死尸。有人怀疑这是您丈夫的弟弟,波利·菲尔克斯的尸体。您是否同意回答几个问题?”
她点了一下头。“我尽力而为。”
“我从达文恃里太太的谈话中得知,波利·菲尔克斯在您家里住过。可是她不记得,波利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您是否还能想起来,太大?”
梅莉琳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个日子,她怎么会忘记呢?!那是她和琼斯到里特尔·帕列依的乡村小酒馆去的那个难忘的夜晚的第二天。
“啊,好象是七月二十六号离开这里的。”
“米列尔太太说,他征得您的同意,八月份曾在你们比克赛姆的别墅逗留过两次。第一次,象她说的那,他和一个女人一块儿去的,大约是在八月十二号。第二次是他一个人,在八月二十八号,米列尔太太的丈夫过生日那天。”
哈洛德猛然地合上了黑色软皮面儿的记录本。
“究竟尸体——是您丈夫的弟弟的,还是别的什么人的,——这还是个悬案。我们也好,您也好,也许能够找到在上述日期以后见到过波利先生的人。或许他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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