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贫困乡村生存实录:粮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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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贫困乡村生存实录:粮民-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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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由于没有适合的扳手拧不上去,最后就用他的专业工具——电焊——把螺母与轴焊接在了一起,我这才又得以骑行了。
  下午三点多我终于到了丹麻镇,先是进了一家小餐馆,要了一大碗烩面填饱肚子。这家餐馆是甘肃临洮人开的,同时也在餐馆后院开了一家藏羊毛地毯厂。
  丹麻是少数民族土族比较集中的乡镇之一,又地处高原垴山区,经济相对比较贫困。我去的第一个村是桦林村。在镇秘书的带领下我去了一家生活十分困难的土族人家,男主人年近40,但由于身患肺结核、大脑炎等疾病,许多年前就已经失去劳动能力。除了肺结核是吃国家免费发放的药品外,其他的病症就靠吃去疼片减少病痛。妻子除了耕种全家的承包地外还承担着全部家务,为了给丈夫挣回点买药的钱,她在公路边上(县级公路)临时卖点儿凉皮。可这也只能在夏天一个季节里卖一卖,好的时候一天能收入七八元钱,一个夏天最多也只能积攒下来几百元,最多只能买一两次药。这也是他们全家经济收入的唯一来源。地里的产出刚够全家人吃饭。他们在五年前借钱盖起了一个没有前墙、没有门窗的房子后,再也无力完成“这半拉子工程”了。现在全家四口人还住在一个20多平米的破旧房子里。儿子今年考上了互助县一中,学费、住宿费等愁得他们只有死的一条路可想了。
  在新添堡村,一个镇高考状元的名衔、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给一个本就劫后余生的家庭带来的并不是喜悦而是悲伤。孩子的父亲早年去世,前年又因一场大火把家里烧了个精光。一个母亲牵着两个还未成年的孩子,望着被大火变成废墟的家,不知生路在何方……
  虽然国家的救灾扶贫救助和好心人的帮助,使他们母子三人暂时有了个安身立命之地。但生活来源依然是最大的问题,一切都需要钱,两个孩子的读书问题就成了这位母亲心头最大的痛。儿女很争气,相继在去年和今年都考上了大学,可大学学费从哪里来?去年女儿就使她苦不堪言,可今年儿子如何才能上得了这个大学?这位母亲对我说:“死都没有这么可怕,因为它有一条路。为钱,我苦也苦不出个路啊!”
  

宁愿割了*也不会去犯罪
8月19日
  宁愿割了*也不会去犯罪
  高原乡村的夜晚很静,没有狗吠,没有虫鸣。高原上空的星星在一场雨后显得格外明亮,说她像少女的明眸那般,让人觉得有些俗气,说她明亮得让人心惊,实不为过。借着星光我和村主任走在村中蜿蜒的小路上,看不见房屋屋顶的四方院落,夜晚只见那灰白的土墙,一户户看上去就像一个个小城堡,聚集在这个山坡上,别有一番景致。
  我们边走边谈论着白天我所看到的那些农户的问题,他很是认真地倾听着我提出的一些看法与解决办法,不时也发表一些自己的观点。例如,有一个家庭中三个子女里就有两个智力存在着障碍。他说:“这是一个典型的近亲结婚的结果,可是由于两家都很困难,如不表亲互换结亲,他们就很难给儿子找到媳妇。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我也一直思考这些事。最近我琢磨着把我们村外出打工的农民组织起来,搞成一个什么协会或者公司什么的,让我们村里外出打工的有一个组织。集体去建筑公司、去工厂做工就有一个组织依靠了。我还想再和我们当地政府协调起来,每年分不同时间和不同专业,给我们组织起来的人员进行技术和文化培训。你认为可以吗?”我听到他这些想法很是符合现在企业对用工的需要,同时也可以更有力地保护农民工的合法权益。
  说着说着我们就到了他家,晚上我和他同宿一炕,躺在炕上我们继续聊着。他今年37岁,七年前妻子上山给牛割草,不幸被雷电击中而亡。孩子由父母帮他带着。这几年他一直在外打工,自当选为村主任后就再没有外出。我们海阔天空地聊着,我忽然问他:“你妻子去世这么久,你还很年轻,怎么没有再找一个?”他说:“在农村很难再找到了,女孩子(未婚女青年)肯定不愿嫁一个带着孩子的,离婚的或者寡妇,人家都往外走不愿守在农村。”我又问:“为什么在城里打工期间没有找一个啊?”他苦笑了一声说:“我们在建筑工地上,一是每天都泥里来水里去,二是早晨一睁眼就干活,经常是天黑都收不了工。一天下来累得一回到住处一头扎倒就睡着了,第二天要不是还要上工就不想起了,哪里还有精力想那些啊!再加上挣的钱又不多,就是有心也无力啊!我们兄弟间说个掏心窝的话,晚上下工后在回住处路上,偶尔看见城里的小青年亲亲热热的样子,有时心里也怪难受的。心想,我们也是人啊,怎么就有那么大的差别呀?回到住处,十几个人住一个工棚,只有胡思乱想一通就睡了。现在什么信息都灵通,好的坏的。说起来不怕丑,掏心地说,我还真自己那个(*)过。那是我一个人回工棚取东西,我那些日子经常想起我死了的老婆。事后我更难受,我们这是活的什么人啊!”
  他长长叹了口气说:“蔚老师,你说我们活的还像不像人啊?白天在人前人模狗样的,可你要真见了我们吃的、睡的,你就知道我们简直不如猪狗。城里的狗都比我们幸福得多啊。”我没法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对他说:“这是人的正常生理需要,你没有去犯罪就没有什么丑不丑的,医学专家说*也是健康的行为。”他听到“犯罪”两字激动地说:“为了它犯罪?我宁愿割了‘*’,也不会去犯那个错。农民有许多难处,但我们农民还是很本分的,也有廉耻的。我就那么过一次,想起来就好像犯了什么大错,犯了什么大罪了似的。很长一段时间,我看人都总觉得自己很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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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食掉在泥土地上面条的小学生
8月20日
  捡食掉在泥土地上面条的小学生
  中午我到了卓科村,这个村子的土地90%在一面阳坡上,庄稼完全依靠自然降雨决定收成。今年因前半年干旱少雨,春小麦大面积减产,能收回种子、肥料钱都很困难。我到这里时正是收割的时候,低矮稀疏的小麦,用镰刀割时没有手抓的地方,农民只好用手连根拔起。
  鲁家是一个五口人的土族农户,他们脸上看不出快乐,唯有一个上小学的孙子还略有稚气。两位老人都已是70岁,老大爷因长期贫血引起多种并发疾病无钱医治,早已失去劳动能力,全家农活重担全部由老大妈一人承担。同时老大妈还要做家务、照顾老伴和孙子的衣食。老大妈的视力也非常差,看两米外的人和物基本都是模糊的,在光线暗时她只能摸索着做事。两个儿子都外出打工,大儿子30多岁生有一子,儿媳因家庭生活过度贫困,在六年前离婚弃子而去。老人的小儿子在外打工几年未归,至今音讯全无。
  午饭老大妈特意为我做了面条,这是青海高原山区农村招待客人最好的礼遇。已上三年级的孙子很是懂事,他跑前跑后地帮奶奶烧火、提水、抱柴火,他言语不多,看见我时只是笑一笑。老大妈做好饭后,小孙子先给我和他爷爷各端上一碗面条,他自己和奶奶一直等到我们吃好后才吃。就在他和奶奶吃的时候,可能是由于我这个陌生人的缘故,小孩子有些紧张或者害羞,不慎把一根面条掉到了地上,房间全部是泥土墙泥土地面,可小孩不假思索地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面条直接放在了嘴里。
  我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惊,随之就一股酸楚猛地涌上心头。我为了掩饰快要流出的眼泪,仰头看了半天房顶。可这时小孩子却什么异样都没有,继续吃他的饭,吃得依然是那么的香。老大妈还有慢性胃病,吃面条不好消化,所以吃的是馍馍。老人用双手捧着馍馍一小口一小口地啃着,生怕馍馍掉下渣来,不时还腾出一只手把馍馍碎屑吸食干净。一碗煮过面条的面汤和馍馍就是她午饭的全部,可老人吃得也是那么津津有味。
  目睹了这家人午饭的全部,看到从小孩到老人对食物那样的珍惜,我除了心酸,几乎没有什么话可说了。我默默地自问,为什么?为什么种粮食的他们依然是这样粗茶淡饭?就这样的粗劣的食物他们还那么珍惜?
  一个年仅*岁的小孩和一位年迈老人对食物尚且如此珍惜,那些在各种宴会、酒桌上经常以挥霍、浪费食物谓之潇洒、谓之豪爽者们,不觉得是在犯罪吗?至少在道德上不觉得这是罪孽吗?
  也许在城市里生活的一些人在说到农村生活境况时还会调侃地说:“粗茶淡饭,那是健康食品。”在此我要对那些以调侃语气说话的人说:“请不要忘了,你们那是肠肥肚满后的闲情逸致,而这些农民在整日体力劳作后,只能以这些粗茶淡饭来维持他们生命所需的热量的最低线。”
  附带提示:据联合国粮农组织一份报告显示,从1995年到2005年营养不良人群的绝对数字是增加,中国营养不良人口估计在亿。
  

只因一家考了三个大学生
年仅22岁,孩子已是三岁,和她同岁的丈夫常年在格尔木打工。要问为什么这么早就结婚了,那只有一个原因。不是早恋,山区农村的孩子还没有那么早熟呢,直接告诉大家吧,是因为家庭贫穷,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要上学。
  青海,早晨七点多,天刚刚亮,她就为一家人做好了早饭。她是李家的小儿媳。吃过早饭,我告别了李姓村民家向下一个村行走。
  我去的这个村是松多乡花园村,从村名上看,“松多”、“花园”该是一个多么富有诗意的地方啊,然而这里是一个更为贫困的高寒山区,本地人称之为垴山区。并没有想象中的诗情画意,更多的是贫困农民神情沮丧的眼神。
  我翻越了两座大山,爬到一座大山的半腰处才看到了这个乡政府所在地。乡长对我的到来感到非常高兴,没有等我自我介绍,他就说县长已经给他来电话说了,他代表他们全乡老百姓欢迎我的到来。
  一杯水没喝完我就出了乡政府直奔花园村。去花园村的路还要继续上坡,我爬行在蜿蜒的山路上。此刻正值中午。毒辣的阳光劈头盖脸地灼烤着我、我的脸庞还有裸在外边的双臂被灼烤得生疼。但我的心里只想着要尽快赶到花园村,早点了解到乡长给我介绍的那家人的情况。
  大约走了一个半小时,我到了一个山岭顶上,眼前出现三条岔路,我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我停下脚步环顾四周,整个山野好似只有强烈的阳光没有人迹。就在我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时,忽然看见从山弯里转过两位在收割小麦的农民。我向他们打听花园村怎么走,那户今年考上了两个大学生姓杨的人家在哪。在热心的庄稼人指引下我往一面坡下走去。
  又是一个多小时后,我从陡峭的山路上艰难地来到一个狭窄的谷底。一条小河穿过两岸乱石滩,小河边上住着六七户人家。这就是“花园村”?我在心里疑惑地问。
  我去得正巧,今天正好赶上*青海省委宣传部、互助县委宣传部以及松多乡和乡各部门干部前来为这家“状元之家”捐款,资助今年同时考上的两名大学生。
  杨家有四个子女,大女儿已经大学毕业,但因在毕业时没能还清贷款,学校至今还没有发放毕业证。这使她不能得以正常就业,只好在福建一家工厂以高中学历的身份找到了一份工资十分微薄的工作。二女儿学习成绩也非常好,但因姐姐考大学,还有一个妹妹和弟弟也在上学,就硬是退了学,不久就找了婆家嫁人了。但婚后不到一月就失踪,至今渺无音信。母亲长期生病,几个月前病情加重,实在熬不过去,借钱做了手术。
  这个村子是在一个“出门一线天,左右两面山(青石岩);天旱一把柴,雨涝泪流干”的高原山区。杨家基本就依靠男主人在家种地的收入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经济来源也就全靠这瘠薄的土地产出的收成。他们祖辈居住在这里,一代代无力改变这贫穷的状况,走出大山更是他们祖辈的梦想了。人人都说知识改变命运,这家人就认准了这个理,咬紧牙关供儿女们上学。
  大女儿已经大学毕业,却没有给他们“改变贫穷的命运”,反而还欠下几万元的债务。但他们还是没有放弃信念,依然顽强地供小女儿和儿子上学,而他们也终于在今年双双考取大学。可这原来就是负债的家庭上哪里去筹集几万元的学费、生活费啊?大女儿欠的债务都无力偿还,这又新添的愁肠如何才能解得开啊?钱,钱,钱……使得这个家庭陷入了一个苦不堪言的境地。儿女们看着父母为他们操劳而日渐形消和掩饰不住的愁容,他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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