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老早就注意到莫金塞入胸口的地图了,虽然当时不知道是什么,但看莫金的重视程度,使他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将那东西拿过来。莫金愤怒了,就地一滚,拔枪抬手,速度不可谓不快。但是法师依然没给他机会,莫金一抬手,他已经出手,“叮”的一声,一枚特种兵使用的飞针击偏了莫金的枪口,前两枪都落空了。等莫金调整回来时,亚拉法师早就撤得远了,在这到处都是障碍物的地方,要准确击杀一个身手敏捷的人,非常不现实。
亚拉法师也已经发现,这个肌肉发达得好似怪物的家伙一身蛮力惊人,如果不是靠纯技巧上的优势压制住他,自己根本占不了任何便宜。所以东西一到手,法师马上选择了撤走,在平地论速度,法师或许不及莫金,但在这七上八下的楼道间,有飞索傍身的亚拉法师,几个鹞起鹘落,瞬间便去得远了。
在亚拉法师与莫金激斗的时候,卓木强巴早已避开躲在房间中的佣兵,寻着方新教授他们留下的标记,直奔千佛殿的入口通道,途中和索瑞斯等人错身而过,卓木强巴在他们上面三层,与他们没有直接遭遇。但他脑海中却浮现出刚才一瞥看见的莫金身影,总是觉得那个人在哪里见过,只是如今来不及多想,他迫不及待地想赶到方新教授他们那里。
岳阳挣扎着从藏戏面具上滚下,连续摇晃了好几步,虽然天在转,地在动,他发颤的两条腿还是站稳了。巴桑从湿尸堆里爬了出来,这全是些少女的尸体,胸腹被掏空了,被那种奇怪的液体泡过之后微微发黄发白,关键是那股气味,令人作呕。巴桑一直压抑着,在离开那些尸体十几米远后,终于忍不住靠着墙一阵干呕。然后巴桑和岳阳两人合力推开了压在张立身上的箱子,张立的脸埋在一堆碎瓦罐中,带着酒香的液体浇了一头一脸,嘴里还衔着一块类似太岁的白东西,一双眼睛分外凸着。就在岳阳以为他挂掉的时候,他却将嘴里的太岁吐了出来,缓气道:“还好,还活着。”岳阳抚着胸口道:“你小子,差点没把我吓死。”
张立艰难地动了动,被岳阳和巴桑半拉半靠地扶起来,喘息道:“走吧,去……看看教官他们。”
吕竞男等人正零星地抵抗门外骚扰性袭击,巴桑等人绕道石柱后接近教授他们,看见了躺倒在地的唐敏,不由惊道:“怎么回事?中弹了吗?”
吕竞男道:“刚才炸弹引发的冲击伤,估计内脏受损,现在有轻微的休克症状。可恶,他们堵在门口,分明就是不想让我们出去,你们怎么样?有没有受重伤?”
张立道:“我们还好,至少还走得动。西殿门口似乎也有人,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想把我们堵死在这佛殿中吗?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唐敏拉着巴桑的破烂衣衫问道:“强巴拉回来没有?他……他们还能不能回来?”一副楚楚可怜的伊人憔悴模样,就好似将陨的残花,任谁看了都觉得揪心。
岳阳安慰道:“没有问题的,敏敏小姐,放心吧,强巴少爷一定能回来的,我们沿路留下的记号,他们很快就会赶到的。你现在感觉好点没有?要不要喝点水?”
唐敏乌白的嘴角翕了翕,摇头不要,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大殿门口,仿佛下一刻卓木强巴的身影就会出现,就算只能再看一眼,也是好的。
血池大楼。
莫金追在后面大喊道:“快截住他,他抢走了地图!”上层的索瑞斯带着人持枪拦截,只见亚拉法师一荡一纵,在半空中身体稍微停顿,手腕一缩,翻手一扬,跟着又一根钢丝插入另一道楼梯,有如蜘蛛般轻巧地落在三十米开外,跟着又是一荡,所有的子弹全都落空了。索瑞斯只疑看花了眼,喃喃道:“这是什么?中国的轻功吗?没听说有这样的轻功啊,简直就是一个现实版的蜘蛛侠。”
莫金气喘吁吁地在楼下追,大声骂道:“为什么不拦住他?该死。”
索瑞斯火了,怒道:“你自己怎么不看看,能拦住吗?你怎么不告诉我他会飞?真是莫名其妙,当时一起走能有这样的事?”
同时,在空中飞荡的亚拉法师心中琢磨着:“那个人在哪里见过?啊!是他,阿赫地宫中的那人!”
千佛殿。
马索等人躲在佛像背后抽烟,不时回身放两枪,达杰从通道入口跑回来道:“方形通道入口处的炸弹也装好了。”
马索看了看腕表道:“还有多少时间?”
雷波道:“十分钟以后引爆。”
马索想了想道:“再等两分钟。他们全都受了重伤,估计能跑得动的顶多还有两人,这还炸不死他们,哼哼。什么人!”蓦然门口人影一晃,冲进来一个身影,马索等还来不及开枪,那身影就消失在诸佛之中。
卓木强巴也是惊出一身冷汗,没想到那大殿阴暗处还有敌人,如果不是听出声音不对,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幸亏殿内佛像众多,极好躲避,卓木强巴连续穿插于佛像之中,闪进了西殿,心中愈发不安:“到底打得怎么样?教授、敏敏他们究竟怎么样了?”他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转过拐角,只听殿内有人低声:“右边有人。”
跟着有人道:“别开枪,是自己人。”
卓木强巴道:“是我。”顿时心中涌起一阵感慨,还好,大家都还在,卓木强巴鼻尖一酸。
“啊!”“强……”“是你……”每个人的声音都哽咽在一半,每个人的声音都是那么熟悉。生死重逢,恍如隔世,卓木强巴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前去,一丝微弱的光芒下,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众人环绕着躺在地上的敏敏。卓木强巴一个箭步挤开众人,一手握住了唐敏的手,一手扶着唐敏的后颈,连声问道:“怎么了?你怎么了?敏敏?是我,我是强巴,我……回来了。”
唐敏苍白的脸色,此时微微泛出些许光泽,目光流转,盯着卓木强巴的脸看。卓木强巴执着唐敏的手抚在自己脸上,声音渐柔,道:“我回来了,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岳阳小声问吕竞男道:“教官怎么知道是强巴少爷?”
吕竞男变声道:“我……我听出了他的脚步声。”声音竟似有些沙哑。岳阳愣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张立自顾自地问道:“不知道法师和多吉怎么样了……”
唐敏声音微弱,几不可闻,轻轻道:“是,强巴拉,你来啦?接我走吗?”眼睛竟然闭上了。卓木强巴大叫了一声:“敏敏!”竟一时慌了手脚,茫然不知所措。方新教授抓过唐敏手腕道:“脉搏微弱,心跳加快了。要不要再打一支肾上腺素?”
吕竞男推开已经六神无主的卓木强巴,开始对唐敏做细部检查。
门外的佣兵听得里面大叫,达杰笑道:“好像刚挂了一个。”
马索扔掉烟头,踏灭,道:“走,我们撤退,号得那么凄惨,真叫人受不了。”
亚拉法师也已经到了,但他停在了大门口,两旁的巨大转经轮让他振奋不已,而转经轮间那一尊站立着的木乃伊,更是让他内心激荡,难以用言语表达。“这,这难道就是经千日行,修成肉身佛的前辈大师们么?他们都守护着这里,这殿内,究竟是……”他长时间地伫立在门口,他心里明白,这些站立着的肉身佛,每一位的修行都不知比自己高多少倍,如今陡然见到如此多的前辈能者,就好像突然看见佛祖菩萨的真身显灵一般,让他如何能不激动。
时空仿佛静立了,如果不是那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法师还不知道要待多久。一听声音,亚拉法师马上感应出,这些脚步轻重不一,杂乱无章,是大统军靴的声音,绝不是自己人。可是,这里前后并无遮挡,法师将目光投向尊崇的活佛们,心道:“大师智者们,请为虔诚的信徒指引方向吧。”
马索一行人说说叨叨地快速朝出口奔去,根本没留意两旁的肉身佛其中有一尊高出墙壁少许。待几人走远,亚拉法师从肉身佛身后小心移出,又念了一串经文,这才庄重地朝大殿走去。一进殿门,就看见密密麻麻的佛像佛龛,亚拉法师脚下一个踉跄,激动得险些晕了过去。大曼陀罗正禅宗祭,这个只出现在传奇和密史中的名词,向来与直接通神处于同一个地位。据说在无数次的征战和教派冲突中早已灰飞烟灭,就好似那传说中的空中花园和亚历山大雕像一般,现在全西藏,不,在全世界恐怕也只有这一处大曼陀罗宗祭吧。
亚拉法师激动地伸出手去,一尊尊佛像触摸。它们是真实存在的,那石润的质感,那触手的冰冷与坚硬,每一尊佛像都通往一处神祗,只要有虔诚的心,就能与神沟通,得到神的示谕。摸着摸着,法师看见一样与古佛极不协调的现代东西,上面的时间显示05:39:88。
莫金在楼道间上上下下,爬得气喘如牛,好不容易与索瑞斯会合了。
“老板。”又有三个人从高空跳下,正是西米带着的一队人马。
索瑞斯道:“你们也走出来啦,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西米道:“跟着前面那两个人找到这里来的,他们似乎一路观察着同伴留下的记号。”
莫金道:“现在别谈论这些,给我追,务必要把地图抢回来!”
索瑞斯边跑边问道:“老实说,这次的地图是怎么发现的?你好像还没告诉我。我们可是一起查看的那个祭坛中央啊,你该不会告诉我是在地上捡的吧,欺骗老战友至少得要像样的理由吧。”
莫金张了张嘴,随后加重语气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就是在地上捡的!”
索瑞斯沉默了半天,一言不发,突然莫名其妙这是哪国的发音,又代表个什么意思。
卓木强巴感到有些乏力,似乎他的生命,正随着唐敏生命的消失而消失。他需要一个依靠,很久没有这种无助的感觉了,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至亲的人在你面前渐渐远离,而自己却做不了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卓木强巴的血都快凝固了,二十年前的一幕,正在以另一种方式重演,他不敢再看,那张多么熟悉的脸还会不会再次睁开眼睛,一切都如泡影。卓木强巴已扭过头来,就看见方新教授正艰难地站立着,但站得很直。教授的眼中蕴藏着无穷的力量,那是一种子关切,一种支撑,一种卓木强巴此刻渴望并急需的精神力量。卓木强巴轻轻地靠了过去,教授搂住了这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就像拥抱着自己的儿子,一个简单而有力的拍背,传达着一种无声的鼓励,让他坚强起来。
肾上腺素收效不大,看着唐敏越来越惨白的脸,吕竞男肯定道:“一定有内出血,可惜我们没有晶体溶液,只有葡萄糖水,该死的扩溶剂,她需要马上输血……”
这时,亚拉法师闯了过来,法师来得好快,加上所有的人都注视着唐敏,等巴桑想起去举枪时,法师已经冲到了面前。法师盯着每一个人道:“马上撤离,他们,在这里,放了炸弹,数量,非常多。。。。。。。只有五分钟不到了!”
在场所有人都出现了短暂的失神,那种炸弹的威力刚才他们已经见识过了,数量非常多是一种什么概念他们也想象得到。但是目前且不说已经休克过去的唐敏,单是方新教授和巴桑两人的腿伤就需要人搀扶着行走,而张立和岳阳的左右臂肯定是断了,除非是极限飞奔,歪则五分钟怎么也走不出大殿通向血池的通道。方新教授和吕竞男同时将目光投向了墙上被炸出来的新密道,那黑咕隆冬的通道像一张食人的大嘴,贪婪地张开着。
教授忍着剧痛变下腰,对卓木强巴道:“强巴拉,来,快,先把敏敏抬上去。”
吕竞男道:“会不会太冒险了?”要知道,如果是一条死胡同的话,他们就等于走进了一个密封的火药桶,在强大冲击波作用下,会被全部压成人肉干。可目前除了这条通道,确实无处可逃。
方新教授道:“左右是死,赌一把比听天由命好。”他们用帐篷布折叠成一个简单的担架,抬着唐敏朝洞内走去。
莫金几人还在血池的楼道中,又碰见了撤出来的马索等人,马索迎上去道:“老板,这……这是做什么?”
莫金道:“别挡道,给我回去,他们把地图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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