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培文说,时隔两天,他在家里歇晌,村里一个伙伴跑进他家,把他从炕上喊起来,说是一队鬼子进村了。不用多想,吴培文知道鬼子来抢宝了!他有这个思想准备。当即躲出家门,绕到村子外边,躲在人难觉察的一簇草垛里,小心地观察着鬼子兵的行动。他们果然是冲着大方鼎来的,包括日本兵、伪军和土匪武装,加起来有百人之众。他们端直走到吴培文的家门前,看着门板上着锁,胡乱喊了两声,就有鬼子兵飞脚踹开了他家的门。事后,吴培文回到家,发现鬼子兵把他家搜了个遍,所幸未搜埋着大方鼎的粪堆,他们就很不甘心地空手返回了。
侥幸躲过日本鬼子的首次劫掠,吴培文想得最多的,是大方鼎已不能埋在院子里了。他必须为大方鼎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转移并掩埋起来。这一次他不能喊来太多的人帮忙,只把与一起探挖出大方鼎的叔伯哥吴希增叫来,让他把大铁锤敲掉的那只鼎耳搬走,藏在他的家,最后留下自家兄弟,牵出拴在西屋马棚里的三匹高脚牲畜,扒掉了牲口粪,在牲口圈里挖了个深坑,转移来大方鼎,埋进去伪装好,又把牲畜牵进来拴好,在槽里拌上草料,让牲口如往常一样喂养在里边。
便是这样地秘密掩藏,也没躲过日本鬼子的耳目。过了七八天,还是前次来的那帮日、伪匪兵,再一次开进了武官村。前头开路的是穿黑制服的伪军,后边跟进的是满载着日本鬼子的大汽车。兵匪一到村子,就在村中架起了机关枪。其时还在家里待着的吴培文,又一次检查了马棚的伪装,随手泼了些槽边的泔水,把护家防身的一把短枪,填满了子弹,紧掖在腰眼上,镇定自若地走出家门,走在岗哨林立的街上。没走多远,就有端着长枪的鬼子兵逼了上来,枪头上明晃晃的刺刀几乎戳到了吴培文的脸上。好在日本鬼子不认识他,叽里呱啦问他什么的干活?他说不了日本话,就想着蒙混过去,实在不行,就掏枪与日本鬼子拼个你死我活。那么想着时,他本能地蹲下身子,拾了个碎砖块,在地上写,家有病人,请医生。没想到,正是他写的这六个字,让日本鬼子信以为真,把枪收了回去,撵他,开路开路的,快走。躲过了哨兵,吴培文一阵狂奔,跑到村外的洹河岸边,跳进一个沙坑里,仰面躺倒,嘴里喘着粗气,心里还担心着大方鼎。
不晓得是上天有灵,还是祖宗保佑,平地里刮起一阵狂风。在安阳一带,老百姓把这样的风是叫黑风的,黑风即起,便刮得天昏地暗,让人睁不开眼睛,也站立不住。而且是,这天的黑风刮得特别邪,一阵紧似一阵,村上长了多年的树木,有不少竟被拦腰刮断,劫掠大方鼎的兵匪,也不能奈何黑风,草草地在吴培文的家搜查了一遍,就又两手空空地收兵回去了。
在洹河的沙坑里,吴培文一直躲到天黑,才摸索着回了村子,一进家门,直奔西屋马棚,看到一切如常,才把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到堂屋去,发现自己进城照的十多幅相片儿,原来镶了镜框,都挂在墙上的,现在都不见了。以此判断,吴培文认定鬼子还是要来的,而且会把目标直对着他。
还算吴培文会料事,觉得把大方鼎埋在西屋的牲口棚也不保险了。便在当晚,又和自家兄弟在专门存放牲口草料的东屋挖了个更深的土坑,从西屋的牲口棚里起出大方鼎,转移过来,埋下去后,从睡炕上抽出草帘苫在大方鼎上,填一层土,夯一层土,一直夯填到地面上,再弄了些地皮上的旧土,覆盖得看不出不同,就又把草料杂物堆填进去。吴培文这么做还不放心,又出资20块现大洋,从城里的古董商手里买了个二尺多高,三尺方圆的三足赝品铜鼎,藏到自家的炕洞,以为疑阵,诱导日本鬼子受骗上当。
这一招果真见效,不久后的一个下午,日本鬼子与伪军土匪再一次包围了武官村,直扑吴培文家,扒开炕洞,取走了赝品。
日本鬼子好骗,伪军土匪却不好糊弄。以后的日子,他们仍死死地盯着吴培文,看他如何动作。这一切,吴培文心知肚明,为了摆脱汉奸土匪的纠缠,确保大方鼎平安无事,吴培文召集来自家兄弟,对大方鼎的保密做了周到的安排,然后告别家人,踏上了避难之道。几年时间,他先后去了徐州、蚌埠、淮南和南京等地,每在一地,他都不敢多停,免遭他人发现,直到抗战胜利后,他才又回到武官村的家里。
当初参加挖鼎的人,又开始合计卖鼎了。消息被安阳县政府的一位陈姓参议获知,便上报安阳县国民政府县长姚法圃,由他带着县古物保存委员会的主任陈子明,并一班枪械上膛的警察,和部分安阳国民党驻军,来到吴培文家,迫使他从东屋的草料房挖出大方鼎,拉运到县城后,安放在县东街的萧曹庙里,任由地方百姓参观。当时的《民生报》对此情景作了报道,称每日“观鼎者动以千计,盛况空前少有”。陈子明还召集了一帮古董界的行家,对大方鼎作了进一步考证,认定其为远古时代的宝器。行家们据此还对陈子明说,大方鼎必有双耳,让他再去武官村查找。陈子明没敢迟疑,再次报告县长姚法圃,派了警员,随同陈子明去了武官村,动员吴培文说服收藏鼎耳的叔伯哥吴希增,自愿献出鼎耳,这才使分了家的鼎身和鼎耳,又合为一体。
值了!2005年9月,历尽劫难的司母戊方鼎,在离别故土59年后,经由国家文物局批准,才又一次回到它的出土地,85岁高龄的吴培文手抚他付出了巨大代价的大方鼎,嘴唇剧烈地颤动着,他说的头一句话,就是那两个掷地有声的字。确实如他所说的,值了!大大的值了!
司母戊方鼎按照合约,将在出土地借展90天,我就是在这个期间,在借展的殷墟博物馆看到它的。
来到殷墟参观的游人,来到司母戊方鼎跟前,原来喧嚷的人会禁了声,原来疾步而走的人会慢下脚步,站在鼎前,请来香裱,毕恭毕敬地揖手作拜……我学着大家的样子,也给司母戊方鼎敬了香,化了纸,我知道,大家敬拜着司母戊方鼎,既是敬拜我们远古的祖先,也是敬拜我们的现实生活,能够永远和谐平安,康健欢乐。
关中闲人 '2008…8…5 15:17:54' 评分(0 分)
写小说和研究历史是不同的两个领域。创作需要想像,研究需要博览资料。闭门造车,以讹传讹的研究态度是不可取的。望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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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作品发表于《十月》2006第3期 '第一阅读' 栏目 已被阅读 10277 次 责编:宁肯
别 人
□ 徐小斌
1
谁也说不清这副塔罗牌是如何到她手中的,包括她自己。她只是很喜欢它。喜欢它鲜艳的色彩和诡谲的图案。那些战车、女巫、飞翔着的怪兽、半裸与全裸的美女,以及国王、王后、女皇与高居于他们头顶之上的教皇、女教皇……个个都描绘得那么真实而又虚妄,那么栩栩如生而又荒诞不经,她不知造物主是如何把这两极捏在一起的,它们随时有分裂的可能,就像她的左半脑和右半脑,一半是倒吊着的义人,而另一半是女教皇。
她试着用温热但是干燥的手指去抚摸它们, 她要它们属于自己,而不再属于任何别人。她相信它们是有灵魂的,恰如自己有灵魂一样。她坚信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并没有“灵魂”这种玩意儿,他们既无前生又无来世, 在此生折腾够了,一次性消费,然后化为尘土。物质不灭,这些尘埃总是停留在大气层里,污染和毒化着那些有灵魂、有着前生与来世的人。
关于女教皇的传说,似乎可以追溯到十三世纪,当时一个叫做马丁·波罗纳斯的人写了关于女教皇琼的传说。传说一个女扮男装、化名约翰·安格鲁斯的女人,在教皇利奥四世死后成为教皇,但两年过去,被发现怀了身孕,于是被揭穿。然而这个传说却盛行不衰。后来
OCTOBER女教皇的身份慢慢与罗马女神朱诺、希腊天后赫拉连在了一起,在十八世纪的法国纸牌上,女教皇一度曾经是带着孔雀的朱诺,而沃斯牌上,女教皇头戴三重冠冕,左手拿着圣彼德的钥匙,右手持一本书,令人惊讶的是书的封面竟然是中国的太极图!女教皇的镶着钻石的宝座是一只有翼的狮子,而冠顶则是一轮新月。到了韦斯牌年间,这张牌的异教徒性质更加浓郁:一个女人端坐在圣殿的门槛上,身旁两侧的柱子一红一白,头戴教皇冠冕,而新月却被踩到了脚下,女教皇半裸着,一只乳房上挂着太阳十字架,手持权杖,腿上则放着一本打开的书,书上“TORA”一词清晰可辨,那便是希伯来语“法律”一词的译音。噢,毫无疑问这是塔罗牌中很重要的一张牌!
她喜欢女教皇手中那根闪闪发光的权杖,那婀娜到有些夸张的身姿——那也是她在穿衣镜中无数次自窥过的,尽管没有那么夸张,但她的确曾经在并不出众的容貌背后藏着一个美丽的身体,如同曹雪芹之形容宝钗——丰若有肌柔若无骨,她无数次自我欣赏自己的胴体,却并不懂得如何利用它,她过于爱自己的身体,过于追求完美了,以至她终于成了一个老姑娘。
这个叫做何小船的老姑娘,这时在自己杂乱无章的房间里,嘴里叼着一棵烟,抚摸着那副来路不明的塔罗牌。她发现牌的背面是密密的纹路,那些纹路让她想起指纹,如同水一般柔软,刀刃一般锋利,在冥顽不变的深处,似乎可以窥见深深浅浅的足印,沿着那些交错的溪流河道纠缠不清,在它们的末端,渗透着神秘黑色的窟窿,让人想起末日审判的场景。
因此,现在镜中出现的,只能是个被岁月淘洗过的、留有浓重的沧桑痕迹的、发胖的、牙齿被熏黑的,甚至有几丝白发的老姑娘。
2
与一个老姑娘住邻居,实在是讨厌得很。他自从升迁之后,单位分给他一套二百来平方米的房子,就听见妻不断在耳边唠叨,真倒霉,和一个老姑娘住邻居。
妻什么都好,就是爱叨叨,一件小事可以反复说上几十遍,但是他能够做到充耳不闻。他出生于一个干部家庭,他的父亲给一位大人物做过秘书,本来可以有机会成为高干的,而实际上也确实做过一阵子十一级以上的干部,但还没等到“文革”就被贬黜了。然后又是几起几落。他的命运自然也随着家庭的沉浮而沉浮。父亲被贬到西北局的时候他小学还没毕业,中学没怎么上就去插队,他的确有点傻乎乎苦干的劲头,没多久就做了公社团委书记,在他从小就耳濡目染的道德经中,包罗万象,却唯独没有爱情这个字眼。
高考制度改革后的第二年,他考回京城。其时老父也携老母返京——因为老父的问题也得到了昭雪,只不过不是彻底的昭雪,还留了个尾巴,于是老父的笑容背后也留了个尾巴。他继承了老父的沉默。他用沉默和苦干来面对这个世界,这两招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还真灵,大学毕业后他便分到了某部委,之后一路升迁,威望颇高,过去觉得他不起眼的姑娘们都倒抽一口凉气:照他这个升法,将来前途难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