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师!”林翩翩咽了口吐沫说。
“你是?”黑鞋的主人平静下来,似乎在努力回想眼前人的名字。
“我是新来的播音员。上大学的时候你回咱们学校讲过课。”
“哦,广院的?叫什么名字啊?”
“林翩翩,广院播音本科的。”林翩翩终于恢复了常态,以一贯的骄傲口吻说。
“那我们还是校友呢。呵呵,你先忙。”黑鞋说完笑了笑,礼貌地通过了走廊。
林翩翩又半张开刚闭上的嘴巴,望着黑鞋的背影,非常恼火。她无心再去捡那颗险些被踩的珠子,回味着短暂的刚才。她简直不能允许自己第一次和叶庚的对话这样上演,她蹲在那儿,先喊叫再迟钝,寥寥数语就让他从身边走掉。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他已经过去了,并且对她愚蠢的捡珠子行为留下了“你先忙”的敷衍。
叶庚,1967年冬天生于北京,1985年进入广院播音系……林翩翩几乎可以背出叶庚的档案,她搜集过他所有的节目资料,在本科毕业论文里把他当做楷模论证,没事就在百度上搜他的名字,这个拿过金话筒奖的著名播音员是林翩翩生活里最熟悉的陌生人。
林翩翩上大学之前没有听说过叶庚的名字,系主任在新生入学典礼上一脸陶醉地说播音系人才济济时提到了叶庚,她也并没有注意。直到她大二时叶庚作为业界精英来讲课,她才知道有这样一位名人。林翩翩一心想做电视,又没有听广播的习惯,以至于在叶庚的名字很是如雷贯耳的时候,她还由于对这名字的陌生很匪夷所思地想到了叶圣陶和华罗庚。讲课前她问坐在旁边的同学叶庚是干什么的。同学一脸惊诧,那表情就像听说竟然有朝鲜人不知道金正日,然后如数家珍地罗列了叶庚主持过的节目得过的奖项。林翩翩附和着答应了两句,也并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可是叶庚进来的那一刻,她忽然有种无路可逃的慌张。她坐在教室的后排,叶庚在跟组织课堂的老师打招呼,他一定不会注意到她,但她却觉得他会注意到,应该注意到,最好注意到,其实她明白——事实是不会注意到。
记忆中,叶庚讲课的内容当天就一片模糊了,林翩翩只记了几行笔记还偷看了几页杂志。其实她不知道笔记写的是什么,也反应不过来杂志在讲什么,她是为了摆出寻常的态度才那么做的。她沉浸在莫名其妙的悲伤中,悲伤,因为叶庚不会注意到她。所以她必须偷看几页杂志以寻找一种心理的平衡。你不注意我,那我也不专心听。至于为什么有这样较劲的想法,林翩翩自己也不清楚。
“他很高,很挺拔,声音超级好听,浓密的黑发中掺杂着早生的白发。”林翩翩下课后给异乡的朋友发了条短信。朋友回信问“何方神圣”?她草草回答“周润发”。朋友以为她在无厘头,回了个笑脸以示容忍和配合。她也舒服了很多地该干什么干什么。她需要发那条短信,不然好像有什么堵在心口。唯有这样小小的泄露大大的隐藏,才让她安稳。
略。。。。。。
sweetswing '2008…9…30 9:41:27' 评分(5 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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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 '2008…8…26 13:48:40' 评分(0 分)
文字比以前更成熟了。继续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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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作品发表于《十月》2008年04期 '短篇小说' 栏目 已被阅读 1179 次 责编:晓枫
赶街
□ 罗伟章
这年杨兴顺九岁,夏天一个赶街的日子,父亲杨贵让他去卖一背篼谷糠。杨兴顺说,爸,我不知道怎么卖。杨贵说你去中街戏台底下蹲着,自然有人来问,一背篼卖八毛,但你要价不能要八毛,你得要一块,那些家伙会杀价,杀到八毛的时候,你得挡住,然后装出吃了大亏的样子,说好吧好吧,卖给你。杨兴顺说要是我挡不住呢?要是人家只给七毛呢?杨贵把脖子一挺:七毛?七毛就不卖!街上喂猪的又不止一家,你就蹲在那里等,直到有人给上八毛你再出手。
杨兴顺说好的。
往背篼里装谷糠的时候,杨贵把谷糠从麻袋里捧出来,让它从指缝间缓缓地往背篼里流。儿啦,杨贵说,你看见没有,像我这样,糠粒子就能在背篼里站住,本来需要三十捧才能装满的,现在只要二十五捧就满了,节约五捧出来,我们自己喂猪,五捧谷糠能让猪长二两肉呢,等到过年的时候,我们就能够多吃上二两肉。
杨兴顺的喉咙咕嘟地叫了一声,像里面潜伏着一只饥饿的青蛙。
他说,爸,我喉咙叫了一声你听见没有?
杨贵说不是你的喉咙在叫,是我的喉咙在叫。
杨兴顺说哪里呀,分明是我的在叫,不信你再听。
又是一声响。响得混混沌沌的。是两条喉咙同时发出的响声。父子俩笑起来。
杨兴顺把嘴凑到父亲的鼻子跟前,说爸你闻闻,我嗝出的全是一股稀饭味儿。
杨贵咂摸了一下嘴,说,你的是稀饭味儿,我的是野菜味儿……我们有好久没吃过干饭了,大半年没吃过肉了。这都怪你妈,你妈活着的时候,我们十天半月可以吃上一顿干饭,两个月可以打回牙祭,可你妈嫌活着太累,提前死了,不管我们两个了。杨兴顺把眉头皱起来。他的脸窄,眼皮肿泡,眉头一皱,脸不那么窄了,眼皮却肿得更加厉害。
爸,你不会提前死吧?
我不会,我还有儿子,怎么会提前死呢。我不像你妈那样不要天良。
杨兴顺流下了眼泪。他流泪是因为父亲骂了母亲。他六岁多快满七岁的时候,母亲就死了;母亲死于一场天灾,那年四川东北部连续七十余天滴雨未下,本来长势良好的秧苗,抽穗时节就被干死,到了秋天,秧苗全都变成了长在野地上的枯草。母亲就被那些死去的生命急死了。
别人的母亲没被急死,我的母亲为啥就急死了呢?这是杨兴顺经常要想的事。他现在已年满九岁,在母亲去世的这两年多时间里,他上山割牛草,总躲在密林深处,偷看别人的母亲从野地上走过。别人的母亲踩着熟悉的土地,扑扇着热风或寒流,吆喝着自己的儿女……她们都活着。杨兴顺相信,他的母亲也在偷看,躲在坟地里偷看,她看到那些跟她差不多同时嫁过来的女人,甚至比她老得多的女人,都还像往常那样在吃喝拉撒,像往常那样为儿女做饭、添衣,她的心一定很痛。她想站起来,把藏在密林中的儿子叫到身边,搂进怀里,可她站不起来了,她被泥土埋掉了。母亲的坟旁,长着一片竹林,杨兴顺听人说,死人埋在竹林旁边,竹根就会蹿进死人的眼眶,转世之后,必成瞎子。这就是说,即便母亲立即投胎为人,也看不见了,认不出自己的儿子了。
杨兴顺觉得母亲多么可怜。
有一次,他对父亲杨贵说,爸,把妈坟边的那些竹子砍了吧。
杨贵说砍了?我们全靠它编花篮织席子呢!
杨兴顺说,我怕竹根瞎了妈的眼睛。
她人都死了,还怕瞎眼睛?
杨兴顺觉得父亲的话说得太难听了。
不要信那一套,杨贵接着说,我都不信,你还信?
杨兴顺说不上信,也说不上不信。他只是害怕,只是觉得母亲可怜。
他常常为母亲流泪,但都是没人的时候悄悄流。
今天是他第一回在父亲面前为母亲流泪。
杨贵见儿子的泪水一串追一串的,以为他是怕爸爸也提前死去,说,顺子,你放心,爸爸还没活够,爸爸不仅要把我自己的岁数活够,还要帮你妈把没活的年头也活出来。你妈死得太冤了,那天她去田地里走了一趟,回来就病了,我都还不知道她病了的时候,她就死了。
言毕,杨贵把手拍了拍,为儿子擦泪。擦了泪又继续装糠。谷糠把背篼填满,杨贵叉开五指,在表皮上轻轻地抚摸下掌印。儿啦,他说,你这么留下印子,别人看起来就是按过的,就以为装得很瓷实,给价的时候就不会太抠。你要学会这一招。你学会了吗?
杨兴顺说我学会了。
事情做完,杨贵再拍手,可他的手上沾过儿子的泪水,细小的糠粒怎么也拍不干净。他把手递到儿子的嘴唇边,让他舔。杨兴顺柔软的舌头,在父亲的手掌上细密地游走。
上街要下山二十里,再沿河走十里。山路陡峭,夏天被林木遮挡,显不出陡,等到木叶尽脱,你会看见那条被人踩白了的小路,像根绳索似的从上到下地绷着。杨兴顺背着谷糠,下了院坝,横穿几根田埂,过了母亲的坟茔,就吊到那根绳索上了。他要顺着那根绳往下滑。他滑得很慢,脖子缩着,脊背收住,每一脚抬起来,都轻轻地放下去。因为父亲说了,走得太快,下脚太重,背篼里的糠粒子就站不住了,就会躺下去,那么一躺,本是满满一背篼,到街上说不定就只剩下半背篼。
今天去赶街的人真多,他们一个接一个从后面追上来,见到杨兴顺,说顺子你能干啊,知道去卖谷糠了,你为啥走那么慢,数地上的蚂蚁呀?
杨兴顺说我的脚崴了,我只能走这么快。
脚崴了还上街?你爸呢,你爸为啥不去?
杨兴顺说我爸说他有事情,去不了。
问话的人又一个接一个从他身边挤过去,噔噔噔几声,就隐没于肥肥瘦瘦的绿荫里。
到了街上,已临近中午。那正是人潮最汹涌的时候,车在公路上寸步难行,不停地摁喇叭,摁得喇叭都生锈了,也不见人理,司机朝那些把屁股撅在车头前做买卖的人大声嚷:你到底要不要屁股嘛!嚷嚷声被嗡嗡的人语吞没,根本就听不见;听见了也当没听见。司机没了脾气,只得把双手搭在方向盘上,闷头闷脑地抽烟。地上到处是烟头、灰尘、甘蔗壳和纸屑,杨兴顺个矮,像密林中的一棵小树,阳光照不到他的头顶,只看见密密匝匝的腿搅和着地上的脏物。
街上他来过好几回,认识去中街的路。戏园的方位他也知道,五岁的时候,母亲领他来看过一回大木偶戏。他的背篼把人家的大腿刮得噗蹼响,招来了一些痛骂,头上还挨了几拳。他不声不响地,只管往中街挤。他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再不可能有比这街更大的地方了,从接近中午一直挤到太阳偏西,他才进了戏园的东门。东门是一方圆门,有门框没门板,像尊乡间的牌坊。戏台底下的石坝上,买卖人大多傍墙蹲着,跟鸡似的。杨兴顺找到空缺处,把背篼往下放。一背谷糠并不重,可走了那么远的路,背篼湿淋淋地长进了肉里。
好不容易将东西放下来,他才发现,谷糠果然躺下了,虽不止半背篼,可只到背篼的上沿。
杨兴顺心头一紧,连忙背转身,双手在背篼里搂。他要把那些躺下睡觉的糠粒子唤醒,扶它们重新站起来。糠粒子很听话,又肩垫肩地把空间挤得满满的。
随后,他像父亲教他的那样,叉开五指,在表皮上留下了一些指印。
完成了这件事情,杨兴顺很骄傲,没想到旁边一个卖兔子的妇人早就盯住了他,撇着嘴对他说:从小就知道骗人,长大了不会是好东西。
杨兴顺觉得这个人细眉细眼,长得像他母亲。可母亲是不会这样咒他的。
他没理。
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