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后,舒晓洁拉着余枫说,我们谈谈。余枫最怕两口子像谈判一样说话,把价码摆在桌子上。
“我想好了,今年我都31了,今年我们要再没有孩子,就拉倒,分道扬镳,我不想看你家人的脸色。”
“看你说的,妈什么时候逼你生了,你看你这气话。”
“余枫,我告诉你,无声胜有声,这样的压力我受不了。现在连晓珊都生了,我想什么你知道吗?以前说是两地分居,现在我都转业半年了,你成天不着家的,哪儿来的孩子?我告诉你余枫,就这样吧,今年是最后期限,我是不当高龄产妇!”舒晓洁接着说了一大堆。
两口子话不投机的时候,电话又添乱,总队指挥中心来电话说是任务紧急,车已在总队大门口等着出发,余枫拿了件外套拍了拍舒晓洁的肩膀跑下楼,远处还传来舒晓洁的最后通牒:“自己好好考虑,别以为我开玩笑!”
电话是侦查队郝大伟打来的,临时接到指挥中心指令:说是“8?16”专案的大毒枭的头目强马在一家酒吧找到了。余枫一出门,雨后清新的空气让他闷躁的心情一下清爽许多,雨季来了很久,安云市的夜晚在大雨的洗刷下更加洁净,午夜的四处通明闪烁的霓红灯和人声烩杂鼎沸让北方的游客感叹不已。的确,这个中等城市的惬意的气候造就了市民不紧不慢的生活习性。这种节奏让余枫适应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喜欢四季分明的季节,而不是这个城市季节的粗线条,四季混杂得简直有些暧昧。
余枫和大伟开着车带着内勤林静和侦查员小陶出发了,由于隐蔽侦查的需要,执行任务的车换了地方牌照,也没有警灯,想快也难。这个时候夜生活刚开始,出租车司机的技术让他们插个队都十分吃力。余枫对这些司机们在一成不变的街道穿行数年的耐心表示钦佩,这样拥挤的交通,余枫有时自己都懒得开车,省得堵得窝心。前些日子,换了个市领导,大刀阔斧地又把原有市政调整了一番,把刚刚覆盖的河道又重新挖开,说是要恢复到明朝时代四河通流的宜居环境;把市区几条主要街道改成了单行道,刚改,大家驾驶出行肯定不便,出门都得想好路线,不然有你绕的。《安云晚报》有篇报道说是“110”的巡警被人告,说是出警慢了,但巡警们十分委屈,因为平时5分钟的路,按照单行道出警,花了20分钟,警察也不能违章,这一来就影响速度了,结果委屈归委屈,经小报一炒作,这几个兄弟还是作了检查。现在有些媒体对警察的敏感度空前,负面的报道在安云市的报纸每天都有,警察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和犯错的时候,报道不是不可以,但老拿警察的事当热点和卖点,这就不正常了;还有些小市民在被警察处罚时,不管自己有没有理,就先扬言投诉。余枫有次上班看见一个交警处理一起违章,明明是违章的人先动手推搡警察,可贼喊捉贼,说警察打人了,一时间,看热闹的围观的,结果警察被不明真相的群众打伤,肇事的人和车却开溜了,还是余枫他们在现场叫的救护车。
唯有情牵 一(3)
警察在影视剧和现实生活中一直被认为是“铁汉”,但他们却长期高负荷地工作和经常性的加班加点,近年来,社会矛盾引发的袭警事件增多,还要面临着投诉受辱,家庭责任等各方面的压力,民众对于他们的“柔情”似乎少了些。事实上,他们已成为社会新的“三高”人员——“高风险、高负荷、高强度”。他们不仅要承担社会责任、工作责任,树立公众形象,另一方面一些人对公安工作理解、支持、配合也不够。随着近年来各类执法程序和规定出台,警察执法变得文明规范,越来越讲究程序公开、公正,但往往警民发生纠纷时,老百姓的思维定势为民是“弱者”,警是“强者”,警察在执行公务中被打不敢还手,因为要求“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要维护警察的公众形象。这本来是件好事,但一些不法分子因此认为警察软弱可欺,而警察碍于文明执法的规定只能忍气吞声。从而其角色所特有的危险性和紧张性使他们被一种敌对的力量所包围。很多警察在执行高危勤务后,由于心理上得不到一定的舒缓,通常都会引起心理隐疾。而现如今国内警察的心理咨询和相关工作都没有跟上,这不能不引起重视。
一想到这些,身为边防警察的余枫心里老不是滋味,但社会在发展,群众的法制意识和证据意识越来越强,这是好事。在这个进程中难免会给有些人钻了空子,可任何事都是矛盾的两面,严格的执法环境也促进执法者自身的执法理念的更新和执法水平的提升。余枫和广大执法者一样希望社会关注硬汉的柔情。
想着想着,就到了情报所提到的酒吧。都市夜色馨香*,夜莺低吟浅唱,这样浮华喧闹的城市情绪在这无数个期盼和等待中弥漫。余枫抬头一看,霓红灯下闪烁着“站台”两个大字。“站台”这个酒吧在安云市名声在外,倒不是它的规模、层次和消费档次如何,因为这个酒吧开创了安云市内交友会所的先例。安云市的都市夜生活一般就这几种,一类是所谓的K歌厅,二类是演艺吧,三类是小年轻热爱的“迪厅”,四类是较成熟人群喜好的交友会所。对于这些娱乐场所,20岁的不H不去,关于前卫;30岁的太吵不去,关于心情;40岁随遇而安,关于满足!
大概“站台”的老板敏锐地意识到当代人的感情生活的多元化和脆弱,首先这个酒吧的交友主题吸引的消费人群是中高档次的,因为最低消费限制着消费群体。余枫不禁对酒吧老板的生意经感到佩服,在这个恰当的年代和恰当的地段同时吸引着这群恰当的消费群体,生意经念得当然不错。
一进到里面就听见DJ摇头晃脑地在激烈、动感的音乐声中煽情地陈词:“人生是一张没有回程的车票,‘站台’将是疲惫的你、疲惫的我永远停靠的港湾,希望今晚的你,今晚的我将搭乘我们‘站台’的幸福列车驶向浪漫美好的未来……”
余枫与大伟分头找去,小陶和林静在后门停车场出口待命。酒吧是个大环形,没花多少工夫余枫就看见正和一位打扮前卫的女孩侃侃而谈的强马。余枫不由为这女孩庆幸,强马今晚要不是被警察盯住,这女孩如果认识这样一位重量级的人物,今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为避免被强马发现,余枫向大伟做了个包抄的手势,大伟就近在附近一张桌台坐了下来。余枫想在强马桌台旁边找个地方,方便观察,但附近已经坐满了人。余枫正在徘徊,看见靠墙的一张桌台边只有一位女孩,余枫没想太多,就走过去坐了下来。女孩一个人悠闲地调着五颜六色的洋酒,直勾勾地看着余枫。余枫有些尴尬,赶紧与女孩找话。余枫一边观察着强马,一边心不在焉地搭着话。平心而论,余枫不太喜欢嗜酒的女人,因为被他抓获的吸毒的女人基本都嗜酒,突然女孩对余枫说:“我猜你肯定是个警察或军人。”余枫像被电了一下,再看看强马,还好音乐声嘈杂,强马丝毫没有反应,余枫赶紧和那女孩说:“别瞎猜,我像吗?”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唯有情牵 一(4)
女孩没有讲话,继续转着晶莹透亮的玻璃杯。余枫转过头仔细看着女孩,说心里话,这女孩应该算漂亮,五官搭配得极其合理。余枫心里似乎有久违的心动,但余枫立即否认了一见钟情的可能,这样的神话不可能在他、在他这样的年龄段出现,加上酒这个东西成为两人之间不小的隔阂,毕竟理念不一嘛,真是“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想想毕竟喝个酒是人家的自由,与你何干,余枫想到这里不由得自嘲了起来。
“我叫余枫,我的职业你一猜就猜错。”
“你呢?”余枫紧接着问。
“陆婷婷,职业你猜?”
“像调酒师,你动作很专业。”
“同样是一猜就猜错。你不承认不代表你不是。”陆婷婷笑了起来。
这女孩的犀利让余枫感到意外,长期他与人对话的模式都是与嫌疑人之间的一问一答,尽管同事经常善意地指出他与人交谈的不良职业习惯,但现在看来,余枫的口气仍没有改变。
“时间不早了,留个电话吧,以后有空联系! ”
余枫心里想拒绝,可自己却心口不一,号码很快从嘴里吐出。当两人正要起身的时候,余枫发现强马和他对面的那个女孩也准备埋单离开,余枫赶紧呼叫大伟几个。待余枫冲到楼下的时候,大伟已等不及余枫和小陶及林静几个下楼,自己和强马扭成了一团。现场情况紧急,强马又准备开溜,而且旁边的那个女孩也有嫌疑。停车场的保安在一旁悠闲地看着,这样的场景太平常了,更糟糕的是刚才和强马在一起的女孩使劲用可乐瓶敲打着大伟的头。余枫冲上前一把将女孩扒开,抓住强马的手麻利地将手铐戴上,大伟抽出身又将强马另一只手铐上。很快“110”巡警也闻讯赶到现场,余枫把情况对巡警说明后,旁边的女孩还拿着可乐瓶在一边发蒙。余枫和巡警商量了一下,决定用“110”的警车将强马押回侦查队,小陶把车开回总队,鉴于女孩的行为,一时无法确定她与强马是否认识,只有一起将她带到侦查队询问。
这时和余枫交谈的那个调酒女孩也跑了下来,看着余枫说:“啊!我没有猜错,你是个警察,我可真佩服我自己,看来今天有故事了,我可以跟你们回去了解一下情况吗”?
“抱歉,我们在办案,太晚了,你一个女孩子,我想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女孩亮出了记者证,“我是市电视台《都市在线》的记者,这个突发新闻肯定是独家,第一时间。”
“别闹了,我们还得回去忙。”
“你电话我记着呢,有什么好的线索,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对你们这些便衣警察特别崇拜,感觉特神秘……”
“你是电视剧看多了吧,我们没你想象的那么高大,美女,你赶紧走吧。”看着围观的群众多了起来,余枫压着心里的不快。 他边说着边将强马带上了车。
“我有你电话,我会联系你的。”车开了老远,女孩声音真大,正宗的“500只鸭子”。
将强马关在审讯室后,余枫开始询问那女孩:“你和他认识吗?”
“认识,哎,不认识,只是在‘站台’酒吧认识的。”
“认识一小会儿你就可以帮他打人了?真是颠倒黑白,良莠不分,你简直是在胡闹,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我又不知道谁好谁坏,你看看他俩谁像好人谁像坏人。”女孩愤愤不平地说。
余枫看着大伟,为案件侦查需要,大伟留了山羊胡,手臂上还有贴纸的文身,强马这小子倒好,一个大背头,西裤短衬,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平光小眼镜,难怪!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唯有情牵 一(5)
“我们认识,可以说他是我的一个大客户。简单介绍一下,我是红山镇葡萄酒厂的销售部经理,我客户怎么了?”女孩继续说。
“怎么了?我想他再也没有机会买你们的酒了。直接说吧,他是我们一个案件中的重要嫌疑人,而且我们证据确凿。”
“不会吧,他说要我们500件酒的……”女孩喃喃地说。
“500件,没有错吧?”
“当然没错,他定金都交了。”女孩肯定地说。
余枫赶紧把大伟拉到一边,一个做毒品买卖的弄这么多红酒干吗?他俩觉得这事不是买酒那么简单,事情有些蹊跷。
余枫开始审讯强马,想从他嘴里套点线索, 至少是这批红酒。这小子在毒道行走多年,面对余枫一言不发,余枫知道这小子是块硬骨头,需要时间慢慢磨。
大伟给女孩做了个详细的笔录,出于礼貌,想送她回家,毕竟天色很晚,一个女孩不安全,没有想到女孩不领情,没好气地说:“多谢了,我认识路,和你在一起反而觉得不安全。”
大伟叹了口气,送她出了总队大门,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女孩子大多喜欢坏男人,大概因为好男人都是相似雷同的,而坏男人却不同,各有千秋,他们很会制造生活的各种情趣,事实上女人不太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
交待好内勤林静把扣押物品清单弄好,入库,这样一折腾,余枫一看表都凌晨4点半了。回到家,余枫蹑手蹑脚地溜进屋,只见沙发上放着一个枕头和一床毛毯。余枫叹了口气,也不敢洗漱,合衣倒下。
余枫知道舒晓洁从小是在部队听着军号长大的,随着父母辗转了西南几个省,后来因为家定在安云,为了几个女儿的就学,岳父曾放弃了一次到外地任职的重要提拔机遇,在副师职的岗位就退休了。他经常说自己能从一个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