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块钱。”她问我:“做什么?”“我想买这个东西。”她走过去一看,说:“啊!师父,不要买啦!这个在台湾多的是。”说完转头就走。我在后面一愣:“啊!身上还是要有钱!有钱就可以自己买,就不跟人家借了。”
崇年先生:
在佛家看来,“有”即是“无”,“无”即是“有”,“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好像有像点绕口令。佛家的“色”,不是“女色”的“色”,而是与“心”对立的佛教名词,是指人能感触到的、有形质的东西,佛家把它称作“色”。弄清“有”和“无”,“色”和“空”的关系,的确是一种智慧。
不过,禅学的“有”与“无”是理论的概念;生活中的“有”与“无”是实践的行为。出家人住在寺院,实际上过着“供给制”的生活;在家人住在家里,衣、食、住、行、用,油、盐、酱、醋、茶,孩子上学,老人生病,都要花钱,所以他们从生活的现实来看待“有”与“无”。不过,在家人有一点禅学知识,从出家人的禅学看待“有”与“无”,视野可以更宽、更远些,心胸可以更大、更包容。
星云大师:
您说的没错,在家生活“开门七件事”,哪样不需要钱?人大都是为钱而生活,但钱是无限的,够用就好,而且很重要的是,钱要用在刀口上,要用得及时,用得有意义!
昨天我刚从大陆南京回台湾,到机场的路上就想着:“回台湾应该不要用钱了吧!身上还有一点人民币,全部送给开车的司机好了!”但是想到回台湾,在机场有人会用轮椅来推我,要给小费!我就问同行的容法师:“您有准备到机场要给的小费吗?”她说:“我准备了。”结果到台湾后,通关出了机场,我问容法师:“有没有给小费?”容法师说:“找不到人了。”我一听就很生气:怎么不懂得小小钱的布施呢?
说到用钱,过去常有人说我星云某人“很有钱”,事实上我不是很有钱,而是“会用钱”。我常说:“有钱是福报,用钱是智慧”,钱用了才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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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门威仪
星云大师:
我个人的生活一向很简单,有时候三餐“以茶泡饭”也可以吃得很满足。因为我对物欲需求不高,甚至可以说“安于贫穷”,所以在弘法的旅途中,一路走来都能不因生活贫乏而退失道心。
记得1949年来到台湾之后,没几年就受邀到宜兰弘法。当初宜兰没有和尚,尤其像我那么年轻的出家人更是少见。我那时才二十多岁,第一次到宜兰北门口雷音寺,看到寺里的设备十分简陋,生活条件很差,但我没有生起嫌弃的心。尤其在我第一天到达雷音寺的时候,连上个厕所都看不到厕所在哪里,因此必须走二十分钟的路程到火车站去上厕所。因为这样,训练我一直到现在,从早上上过厕所之后,到晚上都不用再上,这是慢慢训练成功的。
崇年先生:
真是硬功夫。那天我同您从高雄经台南到台中,早上八点出发,傍晚六点回来,有十个小时,期间您关照我上净房 ,可是我注意您没有去。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连续十个小时不去洗手间,真是功夫!
星云大师:
我记得当年走在宜兰中山路上的时候,很多人都站在店家门口朝着我看。我感觉到他们在旁边看我,所以就更加的“眼观鼻、鼻观心”,正经地往前走。我常说,所有的信徒都是督促我成长、帮助我成长的老师,我要感谢他们。
崇年先生:
长辈也是监督我成长的老师。我的祖母要求我们走路要挺胸,不许斜视,不许东张西望,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这对我以后的行动坐卧都有帮助。
星云大师:
在佛门讲“四威仪”,就是行如风,立如松,坐如钟,卧如弓。行走时,如和风般轻快洒脱;站立时,如古松般笔直挺拔;坐下时,如大钟般沉稳庄重;安眠时,如弯弓般右胁而卧。这种卧法是右胁向下,两足相叠,以右手为枕,左手伸直,轻放身上的卧法,可以收摄身心,不忘正念。因此,又称“吉祥卧”。
崇年先生:
仪表很重要。11月25日,您在如来殿做开示(讲话),那天大殿人太多,有些人坐不下,就坐到台上。您讲话时间很长,一位听众站起来给您送上一杯水。您说:“我不喝!我从来讲话不喝水,以示对听众的尊重!”还说:“我要有威仪!”当时我想,台下的听众不能喝水,台上的讲者也不喝水,讲者、听者都不喝水,这就平等。转念一想,台上人在讲,费口舌;台下人在听,不费口舌,所以台上讲者喝水,台下听者不喝水,这是可以理解的。
星云大师:
我演讲几个小时不喝水,主要是对听众的尊重。
崇年先生:
12月1日到4日晚间,我在佛光山大会堂给丛林学院师生做报告,每天一场,连续做了四场报告。演讲时,主持人、听众都让我喝水,我说:“我向星云大师学习,台上做报告不喝水,以示对大家的尊重。”
星云大师:
“尊重”是做人应有的修养,也是佛门一个很重要的修行。在佛教里,信徒恭敬佛、法、僧三宝,法师也要爱护、尊重信徒,所以我常对徒众说:要对信徒添油香。你给信徒欢喜、法益,是对信徒添油香;你爱护、尊重信徒,也是对信徒添油香。
几十年来,我在佛教里一步一脚印地走,要办报纸,有大家发心出钱出力一起办报纸;要办电视台,大家一样出钱出力办电视台;要办大学、中学、小学、幼儿园,乃至盖道场,大家仍然是出钱出力办学校、盖道场。大家的发心真是无穷无尽,无有休止,他们除了生活上的种种家用开支以外,为了信仰,无不诸多奉献。当然,有的人很欢喜乐助,但也有的人省吃俭用,比较勉强。也有的人做资源回收,捡垃圾、拾破烂,卖了钱之后,捐给佛光大学作为兴学之用,每个月一百元、一百元地赞助,让我很感动。实在地说,不是我教育了信徒,而是信徒教育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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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道
契理契机
星云大师:
我一生演讲无数,感到最难的是如何“契理契机”。最初,往往为了一篇讲稿,日夜揣摩听众心理;常常为了一句名相,反复思维其中深意,为的是希望大家都能听懂受用,并且能运用到生活上,以作为现实生活的指南。
崇年先生:
我有类似的体会。譬如,我讲《明亡清兴六十年》最后一讲的大结局部分,怎样在三十二分二十秒的时间内,把明朝灭亡和清朝兴起的原因说清楚,让专家学者觉得可听,平民百姓觉得可看,这就很不容易。从一开始我就思索着结尾这个难题,前后想了三个多月。一天夜里两点,我似醒非醒、似梦非梦地醒来,突然豁然开朗——明亡于一个“分”字,就是民族分、官民分、君臣分;清兴于一个“合”字,就是民族合、官民合、君臣合。我很兴奋,披衣起床,打开电脑,把心灵所思记录下来。这个观点讲了之后,从科学院院士到普通百姓,都觉得可以认同。这就是您说的“契理”。有时“契理”是不可言喻的,需要“悟”。这“悟”很重要。佛教人物有三个“悟”的故事:第一个是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悟佛,第二个是怀素见闪电悟书,第三个是惠能大师作偈悟禅,都是一个“悟”字。做事情、做学问要能“契理契机”,心灵觉“悟”,非常重要。
星云大师:
你平时也很注意佛教的故事?
崇年先生:
是的。我在给学生讲治学时,讲过怀素悟到书法的真谛。唐代大书法家怀素,写狂草著名。他在《自叙帖》中说:“经禅之暇,颇好翰墨。然恨未能远睹前人之奇迹,所见甚浅。遂担笈杖锡,西游上国。谒见当代名公,错综其事。”怀素幼年家贫,有用叶作纸、漆盘练字、秃笔成塚、盘底磨穿的记录。一天傍晚,他观看夏云奇峰、闪电蛇舞,受到启发,顿悟书艺,成为狂草。他悟到狂草的要领:“奔蛇走虺势入座,骤雨旋风声满堂”;“笔下惟看激电流,字成只惟盘龙走。”从而成为书法大家,有“狂(张)颠醉(怀)素”之誉,是中国书法史上的一座丰碑。
星云大师:
你还讲过惠能大师?
崇年先生:
是的。我讲:禅宗弘忍大师晚年,要传授衣钵。先由大弟子神秀大师作偈:“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小弟子惠能也作了一个偈:“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弘忍大师将衣钵秘密传给惠能大师。后来惠能大师逃到南方,成为佛教禅宗南派首领,神秀大师则为北派首领。我讲这些例子,都为了向学生说明“悟”是很重要的。对于做学问来说,难得做到“慧识两精”。可以说,天地之间,悟莫大焉!
星云大师:
惠能大师是禅宗六祖。这两首偈子的不同,在于神秀大师的境界虽高,但还落于有相有为的层次,而惠能大师体证的是无相无为的智慧,境界更为超越。因此,五祖便将衣钵传给了惠能大师。
崇年先生:
读书的时候,要参研事理,在殚心竭虑中,激发觉悟灵光。要注意抓住在半梦半醒之中、亦梦亦幻之际,失神凝望之时、困苦磨难之间可能产生的灵感,这就是“悟”。做学问尤重悟性。许多学者,埋头读书,积累资料,缺少参悟。其他业者,忙忙碌碌,纠缠事务,唯缺顿悟。
星云大师:
悟,的确重要。在禅门里,参禅重在教人悟道,而不是教人成佛。悟,如同人睁开了智慧眼,能看清宇宙万有、社会万象;不只是看到外相,还能看清前后关系。只要能悟道,还怕不会修行吗?
崇年先生:
看来,佛家、史家要做好,都要重视“悟”。要悟到“契理契机”,既要“契理”,又要“契机”。悟理虽重要,悟机更重要。人们常说机会,“机”为时机,“会”为相合,就是说,时机到了、会合有了,或者说时机具备了、条件成熟了,一定要抓住,千万不可错过。因此,成大事者,善抓时机。事情千条万条,时机最为重要。做大事,本乎机;成大事,存乎会。古今中西,盖由于此。
艺文(1)
体悟人生
星云大师:
最初我在栖霞佛学院读书,全班约有学生五十人,他们的年龄都比我大许多,大部分在二十岁以上,只有我还在幼童之龄。我只有自惭形秽地混杂在那些大人学生之中,因为他们都曾听讲过《成唯识论》、《因明学》、《般若经》等,而我对这些经论,都有如鸭子听雷,完全不知道讲的是什么意义。
所幸我出家前在私塾里认识几个字,这时总算能派上用场,我经常到栖霞佛学院的图书馆,借几本文学书籍来阅读。我记得自己所看的第一本小说,就是《精忠岳传》。
崇年先生:
记得我小时候家里不让看小说,学校也不让看小说。不让小孩看小说,是中国一个传统的约束。究竟为什么不让小孩看小说呢?康熙帝说的一段话,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说:“古圣人所道之言即经,所行之事即史,开卷即有益于身。尔等平日诵读及教子弟,惟以经史为要。夫吟诗作赋,虽文人之事,然熟读经史,自然次第能之。幼学断不可令看小说。小说之事,皆敷演而成,无实在之处,令人观之,或信为真,而不肖之徒,竟有效法行之者,彼焉知作小说者譬喻、指点之本心哉!是皆训子要道,尔等其切记之。”小孩可以读经书,可以读史书,就是不可以看小说。《红楼梦》里贾宝玉偷看《西厢记》,被看作是触犯天条,大逆不道!
但是,同学们还是偷着看小说。我最先看的一本小说是《三侠五义》,被小说中人物的侠义精神所感动。
星云大师:
岳飞的精忠报国,以及他的兄弟们英勇果敢的表现,都让我产生非常强烈的尊敬与向往。
崇年先生:
岳飞的故事和精神始终在感动我,一直到现在。但是,袁崇焕的故事和精神更让我感动。崇焕被害,身后无子。岳飞有儿子雷、霖、震、霆,有孙子岳珂,岳珂写了《吁天辩诬集》、又辑《金陀粹编》,给岳飞鸣冤。岳飞身后留下了《岳武穆遗文》。于谦死后,他的儿子于冕把先父遗稿收集起来,出版《节庵存稿》。袁崇焕没有这样幸运,所以在他死后至今,没有出版一部较完整的诗文集。真是想起来就令人难过。
星云大师:
后来我又接触《七侠五义》、《小五义》、《封神榜》、《儒林外史》、《水浒传》、《三国演义》等,经常看得很入迷,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