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洞外烟雨不绝,我站起来:“绵雨愁思,烟云追忆,百载未见云开意。旭日东升,天涯心遗。”
“下面我来接。寻梦天楼,雨疏风骤,但见皎月还收手。笑看沧桑,十年清秋。”
为何觉得他的“笑”那么苦?是为了他梦中人吗?
此时的他,笑得同那天日一般耀眼。
我也笑了。
火焰成星,柴木灰烬,雨停天渐明。
卸了那些奇奇怪怪的装扮,终于又回到圣火宫。
以前只觉得天火教红热,“红红火火”这四字用在天火教还算得当。现在才发觉,这红的也太夸张了点,到处挂着红绫,大红花,大红灯笼等等,就差没敲锣打鼓迎亲了。
忽然忆起,这该成亲之人不就是宁憬轩吗?那个唐欣儿都怀孕四月左右了吧?
这会儿宁憬轩倒是不慌不乱,不像两个月前竟然在我面前发誓!
那……
我呢?
瞥了一眼那抹红,瞬间哑然。
朱焰堂上端坐着四五十岁的男人,他的红与宁憬轩的红的确不一样,一个是鲜红,像血液;一个是酒红,像云霞。
“爹。”
“宁教主。”
我们几乎同时出声,但很显然宁教主不怎么给面子。
宁醇只是很懒的神情相对,以及同样懒的语气道:“回来了。幻灵剑呢?”
我惊退半步,他既不为自己的儿子失踪两个月担忧,也不为他之前的传闻惊奇,只是要幻灵剑?
我从空间石里取出幻灵剑交给宁憬轩。他似是习以为常,双手奉上:“爹,幻灵剑在此。”
宁醇终于绽开笑颜,直接走下来:“好!”伸手就要拿剑,被我用手挡住:“慢!这剑是宁憬轩的!”
宁醇脸一黑:“他是本教主的儿子,他的东西自然就是本教主的!你算什么东西?胆敢管本教主的家事!”
只见幻灵剑被宁憬轩收到身后:“爹,请您给天擎兄弟道歉!”
“连你也敢违抗本教主?定是这妖女给你下了迷魂汤!快给我!”宁醇怒吼,仿佛传说中的火神怒,倒竖的红发似燃着的火焰。
我都成妖女了!想想当年宁亲王多疼爱他的宝贝儿子啊!这两个人根本没法比!
“道歉!”宁憬轩同样不依不饶,并且异常严肃。这两个人的脾气当真一山更比一山高!
道不道歉我都无所谓,只是一把宝剑被这种人拿了,我很难相信不会出事。
一瞬间!就只是一瞬!我拉开樱花幕,宁醇一掌正好打在樱花墙上!
漫天樱花雨,叹花瓣有情清风无意。
“你竟然要伤自己的儿子!”我盯着他,越看,怒气越是不打一处来。
虎毒尚不食子,人心,当真比孔雀胆鹤顶红更甚?
“妖女!你用什么妖法?”宁醇几乎又要出手,宁憬轩挡在我面前:“爹!你还执迷不悟吗?”
宁醇立刻换了一张笑脸:“儿子,把剑给我!”
宁憬轩把幻灵剑扔给他:“好自为之!”
所以,邪教的教主要么丑恶得明显,要么深藏不露?
“哦对了,明天你要跟欣儿成亲!”宁醇随口一说。
原来他还记得宁憬轩是他儿子,我以为幻灵剑才是呢!
宁憬轩“嗯”了一声,拉着我离开。
“今晚我就要去你房间睡。”他说的很快,我还没来得及送到脑中便像清水流走。
“什么?”我只是反射性地问,当我反应过来,完全成了一尊塑像。
“我说,我要睡在你房间里!”他一字一字清晰地重复一遍,这才把我的人像外的你击碎。
“那我睡哪?”
“你不用搬。”他摆摆手。
“不不不,你们那么多房间,随便哪一间都行……”
“两个大男人你怕什么?就这么定了!”
☆、第十四章
星夜残月,树影摇曳在“幽潭”里,银光洒在窗上,地上,幽兰上,夏夜铺霜。
夏季本就闷热,连微风都是暖的。
明珠艳艳,深红的帐子静静地垂下。
再怎么看都觉得这里想个新房,就差贴个“喜”字。
二更天,宁憬轩并没有来。总算松口气,睡觉!
刚躺下,一阵淡淡的幽香进入口鼻。迷香?此人太笨,不知道我百毒不侵就随便下手。我继续假装昏睡。
听到门外轻微的教训声,居然是跟我同样的感叹——“笨!”然后是轻微的步伐,跳窗进来的。但,跳窗的动作也太笨拙,碰到窗棂,撞到窗边,还差点绊到窗前幽兰!直接怀疑这人会不会武功。
我略微睁开双眼,只看到一个背影,黑发垂在背后,上半头由玉簪穿起,紫罗兰色的衣服是丝绸做的。断定,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隐约看到他在窗前焚香,仿佛有一只手向四周伸展。
这种味道,不会是……
见他要转身,我赶紧阖上双眸。
“美人,不管你是不是妖女,今天本少爷要定你了!”
“怎么没反应?不会是吸了太多迷香昏过去了吧?都是那笨蛋!”
“美人,我来了!”
都是那家伙在自言自语。这种程度也学人家当采花贼?
我强忍笑,清楚地听到两个局促的呼吸声,一个在这里,一个在屋外。行,先解决这个再说!
即使闭着眼,仍能感觉到陌生的气息与热量正在袭来。
正当爪子要伸到我胸前,我伸手抓住。睁眼,起身,转瞬完成。接着月光看清那家伙,五官端正,就是皮肤白的有点不正常,像擦了厚厚的粉,如果再描眉画眼,可以去当个花旦。
此时他两眼迷离,双颊发红,一只手被我抓住,另一只手正扯开自己的衣服!
我很好心地送他一排樱花将他捆得死死的。
“美人……美人……”
这会儿他只会喃喃这两个字倒成了一头发情的猪了!
“喂,你是谁?”我问。
“放开我……美人……”
无奈,我拔了那什么香扔到窗外。
“哎哟!放开我!”门外有人哀号,刚要出去一探,门就被打开,进来的是宁憬轩,以及另外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矮小书童。主仆倆被扔到门外,那主子还“美人”个没完。
宁憬轩满脸怒色,踢了躺在地上的那主仆二人两下,“竟然用销魂香!章才,你长进了?别让我再看到你!”
“嘭——”一声响动,风雨难进门。
“你表兄还是堂兄?”我问。
“我才不认这种人!”宁憬轩气嘟嘟的,像个受委屈的小孩。
其实,我忍笑忍很久了!“喂,你都要成亲的人了还小孩子气?”
“你当我娘得了。”宁憬轩脸上写满无语,径直走……到床上躺下,鞋子还不脱就在床边抖腿!
好吧,既然如此,我修炼还不成嘛!
月光皎皎,窗台余影,幽兰传芳,一点烛火铺下一片缃。
一个声音打破寂静:“明天所有人都会知道我跟你同床共枕。”
我无动于衷,继续修炼。连个男子,同床共枕又有什么关系?
“喂,你是我的人。”
他说,你是我的人!
你是我的人。是这样吗?
他真的有在乎我?
看那跳动的焰火,映出一个绝美的笑脸。
是,
就是吧。
一直都是的啊。
他说:“天擎,你当我的小妾如何?”
就算是男的,也可以吗?
我……“不……”
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那当妻子吧!”
“别说了!”
对不起……
☆、第十五章
敲锣打鼓,张灯结彩,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望窗外,艳阳高照,烈火熊熊,红绫翩飞,“喜”字贴满门窗,新郎却在这睡觉。这家伙抗打击能力还真是强!
两个红衣少女走了进来。应该说是踢门进来。乍一眼看去还以为中间隔了面镜子。
然后她们忽视我的存在,直接走到床前,齐齐抱拳:“少主!”声音尖锐,气势难掩。
宁憬轩慢慢坐起来,伸了个懒腰:“你们来了。”
其中一个说:“少主,夫人说了,要不要纳她为妾是你的事,但今天必须娶欣儿姑娘。”
果然老一辈的人都想着抱孙子。
等等,她是谁?
“我若不呢?”宁憬轩摆出一副大少爷纨绔子弟特有的样子。仿佛站在高山上的人,满以为可以睥睨所有人,殊不知人家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夫人说,少主若不肯她也没办法,她管不了自己的儿子,只能以死向列祖列宗赔罪。”
“够狠,我娘几年不见得回来一次,一回来就是来逼我的?”宁憬轩还悠然地坐在床边。
“夫人还说,她不是逼少主,只是为了少主的名声着想。”
连宁憬轩要说什么都一清二楚,真可谓知子莫若母!
宁憬轩还不满:“为我着想就应该相信我!”
“夫人……”
“行了,我知道她要说什么。我喝醉酒,又睡在欣儿的房里,虽然我很确定我身旁没人,但她确实怀孕了,所以非得赖在我头上不可。这种话她信里都说好几遍了!我娶,我娶行了?”看得出宁憬轩正在咬牙切齿。
“少主,请让我们为您更衣。”两少女抱拳。
“看不到吗?我妻子在这,这里用不上你们。衣服留下,你们出去。”宁憬轩怒道。
“是!”二少女退下。
“娘子,帮为夫更衣吧。”他他他,他什么时候来到我身旁的?
“你是智力没发育完全还是手脚不便?”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很明显没有。
“要这样你才肯做我妻子?那好,我现在就把这双手双脚砍了。”
这回换我咬牙切齿:“好……我帮你换。如果你觉得对得起你的晴儿的话。”
宁憬轩薄唇弯出优美的弧度,眼睛却有三分邪气,三分戏谑:“当然对得起,我猜她一定很不愉快地答应。”
为什么我总觉得这话那么别有深意呢?
咬牙,瞪了他一眼:“她不愉快你倒挺愉快。”
瞧他展开手臂满脸得意地站在那里,典型的大少爷小皇帝!
我扒了他的衣服,把新郎服给他套上。
笑自己愚蠢。以前总认为我是男的,就不应该和女的争。现在才发现,那分明是借口,我总是顺其自然,完全没有竞争意识,以至于我连一个不存在的人都比不上。
不过想想,就算不存在,至少他心里是先有的她,我怎么能破坏别人呢?
我是不该怨的吧?至少他给我留下七年的记忆,让我回味了百年,乃至此后……
蹲下,把衣服系好,又系上腰带,最后再套上外套。晨光将他照得极艳,似那庭前芍药。
不得不承认,宁憬轩穿什么都很好看。就是,红得刺眼。
忽然,一只手搂住我的腰。“你发呆半天,是不是在吃醋?”
抬眼就是宁憬轩的笑脸,无处遁形……既然如此,只好看着他:“胡说什么?我想起我死去的妻子了!”
他一脸狐疑地看着我:“是吗?你上次不是说你们那习惯叫‘老婆’不叫‘妻子’?”
“入乡随俗有什么不对?”我定定地看着他,幸好声音还算气势昂扬,可心里早便是底气不足。
“哦。”他放开手,收起笑脸,径直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落寞。
是他的背影落寞还是我心里落寞?
一下变成泄了气的气球。
庭院巨榕幽桃,清风击落枝头芬芳,尘泥葬下遍地馨香。长剑出鞘,月辉接下朵朵落花。
不觉共花舞,可惜剑招只有一半,无人契合。
那个人,正跟别人成亲……
长叹一声:
“红樱有情常嗜血,
百载柔思终作罢。
寂寞长剑看桃花,
风习花落无人家。
多情最是江南雨,
洗净尘凡又泪洒。
借问苍天,
谁守韶华为他?”
长剑月影孤人,终归榕荫桃林……
傍晚,人声嘈杂,我还是忍不住观看。
新娘盖着红头巾,看不到脸。身高只到宁憬轩的肩头,腹部微微隆起,其它地方还是挺显瘦的。
新娘是看不到,倒是看到高堂上的宁夫人:青丝中偶尔夹着一两条银发,脸上却是光滑洁白无皱纹。若把那几条银丝剪了或染成黑色,我一定以为她是个新婚少妇,谁能想宁憬轩都有弱冠之年了。
只是,她看我的眼神似乎不怎么友好。我……我可以理解,目前我还处于“妖女”“狐狸精”状态。
然后是昨晚那主仆二人,死瞪着宁憬轩!
满脸赘肉的媒婆高喊:“一拜天地——”
声音荡在脑海里,唤醒百年前记忆……
“天擎弟弟跪下。”
“明月为证,萤火虫为媒,今日我宁憬轩与陈天擎成婚,纵使天地不容,亦不离不弃,无怨无悔。”
……
我从怀中掏出耳钻,蓝色光芒耀眼夺目,闪得人两眼生疼。
忽然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