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原因出在他们副执行制作身上,原本神经兮兮、成天出状况的何弼学,这半年来安分守己地录制节目,不多话、不参与意见,努力完成手上的工作,一切看上去很好,只是这份好让人感到太糟糕。
这半年里,何弼学的活力就好像蜡烛燃烧殆尽般消失不见了。
“学长,你不要紧吧?”张正杰关心地问,一票工作人员费尽心力才将何弼学约出来喝酒聊天。这半年里,何弼学竟然可以过着完全与世无争的日子,从前他们哪一次不是混到天亮才回家,在夜店里泡美眉、唱歌、吃夜宵,可是这段日子里他却像变了个人似的,一收工就回家,静静地关在房里不说话,虽然他依旧好吃好睡,在生理上一点问题也没有,可还是让人忍不住担心。
“我健康状况比你好吧?你再喝就秃头啦!学弟”何弼学低声取笑,捻熄手里的烟。何弼学知道自己的问题,在事业上,他发挥不了自己的才华,卢晓惠跟他的理念差距过大,合作上摩擦一堆,他已经提不起劲了。另一头,他的堂哥何士玮还躺在医院里,自从出了意外,他已经这样不死不活地躺了大半年,何弼学知道,就连严丽都已经不抱希望了,但他还是不想面对现实。
“学长,你还在想坚哥对吧?”张正杰直截了当地问出口,其他人狠瞪他几眼,哪壶不开提哪壶。殷坚跟高晓华的死亡,大概是何弼学心里的最痛,眼睁睁看着对方魂飞魄散,那种感觉,就好像心口让人硬生生挖去一大块,血淋淋的却痛到不觉得痛了。
“不骗你如果不是CK死了,我真的会以为其实我没认识过殷坚,这半年的事从没发生过”何弼学苦笑,看了看身旁那一大束花:海芋。CK是个爱漂亮的女孩子,就连死后都要一个美美的坟墓,堆满纯白的海芋。
张正杰不知该怎么安慰,事情发生之后,他们巧遇过几次“殷坚”,还真的不如不要见面。没有什么比这种事更令人难过,明明是万分熟悉的人,同样的笑容、同样的说话语气,只是你却悲凉地知道,那个灵魂你一点都不熟悉,连他们这些人都难以平复情绪,更何况何弼学。他永远记得第一次见面后,何弼学接连好几天出不了声的模样,分不出那是惊吓、震撼还是心痛,或许都有吧?
“学长”张正杰为难,他们约何弼学出来是想让他开心,哪知道气氛越来越不对。
“我没事我想以后你们要自己努力了,我向标哥递辞呈了,我要回澳大利亚”何弼学平静地回答。
卢晓惠盯着眼前的影片面色铁青,一旁的制作小组成员则猛冒冷汗,这位制作人比何弼学还难搞,审查节目单元时总是无比刁钻。
“OK我说得很清楚了,你要探讨房子闹鬼的事件我赞成,请你用严肃、科学的眼光去看待,不要交给我一部怪力乱神的片子!”说到后来,虑晓惠几乎是破口大骂,自从接手这个灵异节目之后,她没一夜睡得安稳,这帮手下全是些哗众取宠的浑蛋。
“Miss Lu,这不是我们故意加进去的特效,当天拍到的画面就是这样!”摄影师连忙反驳,那栋房子闹鬼闹得厉害,他们简直可以说是冒着生命危险在拍鬼片,绝不像卢晓惠所说为了收视故意造假。
“No Excuse,Out!”卢晓惠暴喝,制作小组连忙闪出门去。
“又发这么大火?”标哥站在门边探头探脑。
“我绝对相信这世上有鬼,但是我不相信鬼屋多到像便利商店一样到处都有!一点都不用心!”卢晓惠没好气,标哥摇摇头苦笑。
“这个,你预备怎么处理?”一封辞职信摆在卢晓惠桌上,标哥为难地咨询着她的意见。对他而言,何弼学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制作人,于公于私都相当有感情,但他和卢晓惠也确实不合拍,最近私事也多、心情不好,他都不知道该拿何弼学怎么办。
“我不会答应的!留职停薪都不准!我自己的学弟我了解,阿学相当有才气,他如果还是这样要死不活,那我批他放个长假,但辞职不准!”
太平洋会议室里少见的干净,只是气氛却比往日更加凝重,前一秒在卢晓惠那里吃了一顿派头的制作小组,后一秒就围着何弼学哭诉起来。可怜那个还嚷着想辞职的家伙,现在被押在位置上观看着小屏幕,他要是不替这群工作人员出头说句公道话,这些家伙就死也不放人。
“学长,你也评评理,大家都是专业人士,也知道这年头观众口味被养得很大,但总不会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去做假啊!我们拍到这么疯狂的影像,事实上当天就这么疯狂嘛!”被唤做小四的摄影师缠着何弼学猛抱怨,不愧是刚出来混没多久的热血摄影师,干劲十足哩!
“你别那么激动不能怪学姐啊!就这样看我也分辨不出真假来。”何弼学苦笑,这也太精彩了吧?几乎所有东西都在天上飞,前去摄影采访的工作人员全被吓得鸡飞狗跳,最后还有张大大的鬼脸做ENDING,实在精彩到像是假的一样,也难怪个性严谨的卢晓惠不收货了。
“学长你别弃我们于不顾啊”小四哀号。什么叫悲情?这就叫悲情,冒着生命危险去拍一个连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的事件,结果被鬼吓得吃不好睡不好,整组人马轮番生病,却得到一个老板不赏识的结果,真是情何以堪。
“说得好!阿学,你的辞呈不准!我不管你是生理还是心理不舒服,最多放你一星期长假,放假前,带一队人去重跑这个单元!”卢晓惠突然推门进来,吓得那些资历较浅的工作人员立正站好,这位不苟言笑的女上司将撕成碎片的辞职信塞回何弼学手里,跟着再皮笑肉不笑地警告着。她自己的学弟自己最了解,少在那里鸡猫子鬼叫,一点点挫折就被打击到不想工作了?她可不知道自己学校里会出这种窝囊废!
“学长!工作吧!”张正杰看着何弼学吓得差不多石化的模样忍笑着,果然还是这位魄力十足独裁者式的学姐镇得住这位任性的暴君学长啊!
天色依旧昏暗,Yoko不耐烦地等在客厅里,自从房子闹鬼后,有电视台的人来采访过,也带了个什么大师来处理,但情况完全没有好转,她还是听得见奇怪的声音,Yoyo在半夜里还是会哭着钻到她怀里,说有个妹妹站在她床前。房子才刚买就出这种事,老公又不在身边,Yoko觉得自己快犯忧郁症了。
门铃声响起,Yoko神经紧张地整个人缩了一下,这一阵子疑神疑鬼也够她受了,常常无端端出现脚步声,再不就是有人影在门外晃来晃去。有一回从猫孔里偷瞄出去,竟看到个女人在门外晃!原来她吊在玄关的照明灯上,吓得她打电话报警,结果当然是什么事都没有。
“Yoko,这个是我们节目副制作,他很有经验的!”拉开门,Yoko松了一口气,是上回那个电视台的制作小组。小四热情地向她介绍着,Yoko则好奇地打量他口中很有经验的节目副制作,瘦瘦高高的大男生,头发有些乱,穿着很平常的T恤和破破烂烂的牛仔裤,气色并不太好,眼睛很大、很亮,可惜有些空洞没有活力。
“叫我阿学就好了。”何弼学微微一笑,脸颊上有一深一浅的酒窝。Yoko瞄着他,看上去实在好年轻,不大可靠的样子。
“学长!你觉得怎么样?”张正杰神经兮兮地凑到何弼学身旁发问,何弼学苦笑着回望着他,什么他觉得怎么样?他还能怎么样啊?
“喂我是灵异节目制作,还是副的那个,不是天师啊!我觉得怎么样有屁用!”何弼学没好气,更重要的是,自从他又戴着玉葫芦之后,就再也感应不到任何事了,也因为日子太过太平,常常让他有种其实根本没认识过殷坚的错觉,或许一切只是他的幻想而已。
“说的也是”张正杰干笑两声。工作人员中都知道何弼学戴着玉葫芦这个护身符,虽然这对他们的工作其实没什么好处,但身边已经没有那位能轻松消灭恶鬼的天师在了,所以也没什么人有胆识要何弼学摘掉玉葫芦感应看看。
“别那么多话,架好机器准备开工了。”何弼学鼓鼓掌,所有工作人员动了起来。
地板上铺着一张千字纸,纸中央摆了一个瓷制的小碟子,是的,何弼学他们又在闹鬼的屋子里玩起碟仙来。
“先说好,机器会一直拍,如果有什么状况不要太紧张,记住,手千万不能放开知道吗?还有,我们最多只能问清楚飘飘留在这里的原因,最后还是得请大师来处理。”何弼学低声和Yoko解释。Yoko紧张地深吸口气,一行人团团围住那个小碟子,小四、张正杰则像上断头台似地颤抖着伸出手去。
“你上!”何弼学努努嘴,张英男活像吞了只死老鼠似的瞪着何弼学,他竟然叫她上?
“我去玩肯定没结果的,好了啦!这里这么多人,不会有事的!”何弼学指了指自己脖子上戴着的玉葫芦,的确,有这个强力护身符在,何弼学玩什么都不会有结果,可是叫他摘下来,只怕当场鬼上身更麻烦。张英男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撇撇嘴坐到位置上。几根蜡烛点燃,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等待着。
室温突然间变得有些冷,小碟子动了动,Yoko和张英男两个女的脸色惨白,另外两个男的则互看一眼,彼此猜想是不是对方在恶作剧。
“学长!”小明忽然低声叫唤,何弼学被他吓了一跳,看着大明的脸色也不对劲,急忙凑到他们俩身边看着监视小屏幕。有那么一瞬间何弼学很想尖叫,只是看着坐在位置上玩碟仙的那四人又忍了下来,现在还是不要吓到他们比较好,省得雪上加霜。
“学长!你看到什么?”张正杰不愧是第二把交椅,眼观四方、耳听八方,早就察觉到何弼学他们不对劲。
“不要紧张!没事!”何弼学干笑两声,张正杰完全不相信他,从刚刚开始他就觉得背后凉凉的,后颈处泛起一整片鸡皮疙瘩。
客厅里没有参与碟仙的其余人全都凑到何弼学身后看监视屏幕,吸气声此起彼落。一个长发披肩的枯瘦女子正扒在张正杰背上,伸出手去推小碟子。末了,她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不禁抬起头来,正对摄影机,铜铃大的眼睛,外露收不回嘴里的长舌,有那么一瞬间,何弼学很想砸了摄影机。
监视屏幕是这样一副诡异的画面,可是现实中,张正杰他们还是安安稳稳地坐在位置上玩碟仙。
瓷制的小碟子转得飞快,几个当事人很紧张,盯着屏幕监视的何弼学他们则是很心惊,那个用膝盖猜也知道是上吊死的女鬼,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正在快速地推动小碟子,收不回嘴的长舌黏答答地晃啊晃,说不出的恶心。
“学学长现在怎么办?”小四急叫,他一直觉得有股视线从张正杰身后射过来,偏偏又没看见任何东西,指尖轻触着的小碟子又发疯似的乱转,他担心再过一会儿不是飞掉就是碰掉,到时候该怎么办?
“快快问她问题”何弼学也跟着急叫,只是他脑袋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问些什么才好。
“滚出滚出去?”张英男喃喃念着小碟子短暂停留的小字,还来不及反应,啪的一声,小碟子从中裂开,玩碟仙的四人僵在那里相对无语。
“学长!”张正杰惊叫,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瞪着何弼学,后者则皱着眉头紧盯着监视屏幕。不见了!刚刚趴在张正杰背后的那个女鬼不见了!他现在有种情况变得更糟的感觉。
“收拾东西,撤!”何弼学低喝一声,制作小组先是一愣,随后听话地急忙收拾东西,不管过了多久,大家还是习惯听何弼学发号施令,毕竟他的第六感一向是极准无比的。
“撤?你们就这样走了?”Yoko急忙拉住何弼学,问题一点也没解决不是吗?他们还是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留在这里不肯走啊!
“她叫我们滚耶”何弼学苦笑,Yoko有些不谅解,其他工作人员则是不怎么相信,这是他们所熟识的何弼学?以前哪一次不是带着大家勇往直前,这一回却因为破了一个小碟子就脸色大变。
“我不能不顾及这些同事们的性命啊!这里的问题不是我们拍一拍就能解决的”何弼学低声解释,张正杰他们同时一愣。其实,高晓华的意外,最难过的是何弼学,他一直认为是自己的责任,如果当天他们不到那个商场,或许高晓华不会死,或许殷坚也不会魂飞魄散一想到这里,何弼学就觉得胸闷,原来有些事情不是时间过去了,记忆就会烟消云散,该记得的依旧会记得,痛苦也绝不会少一点
“是啊!我们是灵异节目的制作单位嘛!不负责收妖捉鬼的!”张正杰拍拍何弼学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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