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什么东西?敢把我掳到这里来?你们可知道我是谁?哼,小心你们的脑袋!
原来是珍妃娘娘,您老人家进来可好?红袖并没有起身,仍然摸索着牛狼乌黑的头发。
哼,要是你被一条大狗叼到窑子里来,你会不会好?珍妃看到伏在地上的牛狼,满脸不屑。
瑾听她如此羞辱,面色一寒,伸手要打,还是被洛鱼拉住。
红袖却并不着恼,笑吟吟的说道,娘娘真是贵人多忘事,您忘了您以前的营生了?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也是从男人身上讨钱的吧?而且,听说娘娘的功夫尤其了得,当时可是一绝,怎么作了皇妃,来到故地就变得这么认生了?
珍妃大囧,呸了一声,哼,那又怎样?你是哪里来的淫妇,教训起我来,小心老娘撕烂你的臭嘴。老娘就是婊子,那有怎样?你们这些黄毛丫头,做婊子也不是老娘的对手。别以为懂得一点九浅一深就能装老人了。
洛鱼听她说话如此粗俗不堪,眉头一皱,表情厌恶。瑾再也控制不住,飞身向前,正反给了珍妃两记耳光,声音脆响。打的珍妃嘴角流血,脸颊顿时肿胀起来。
怎么对娘娘这么无礼?真是的,都是我管教不严,娘娘你多担待,来,我看看打伤了没有啊?
珍妃被打,大叫一声,便向着瑾冲了过来。瑾飞起一脚,珍妃远远的飞了出去,躺在地上站不起身来。
你看看,娘娘何必这样大的火气,这个丫头我也管不了,让你受委屈了。牛狼快去把娘娘扶起来。
牛狼扶起珍妃,珍妃厌恶的甩开他的手,喊声,滚开!你这畜生!牛狼退了回来,依旧伏在地下。
洛鱼不易察觉的脸色一寒,瑾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叫好,知道这珍妃有罪受了。
红袖仍是明艳动人的笑,好了好了,娘娘也不要生气了,你想出城,城外就是袁向鲤的兵,你出去了也难逃一死不是。依我看,娘娘就呆在此处吧,我会让姑娘们好生招待。洛鱼,带着娘娘去她的住处吧。
洛鱼过来拉住珍妃的手,珍妃想甩开,却觉得一股大力扣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不敢再动,任由着洛鱼拉她下楼。
大姐,留着这样的人作甚?
哼,这样的人总是有用的。凡事,都要多往前看。不要鼠目寸光。
船载河上漂流了三五日,终于到了码头,两个渔夫当前引路。慕香看清这是一个小城镇,街道有些破败。穿过一条街,又穿过几条巷弄,两个渔夫进了一个宅子。廷素拉住她,两个人就在外面就得等。一路上廷素都没有多话,慕香心存疑问,却也没有多问。
不多时,两个渔夫牵出一辆马车和一匹马,廷素扶着慕香上了马车。慕香看到马车里面全都是干粮和水,还有被褥。赶车的渔夫一扬鞭,马车远远向着城外驶去。廷素舒了口气,递给慕香一套衣服,慕香接过来看,是一套粗布麻衣。也不避嫌,当着廷素的面换下衣服。廷素看着一身粗布麻衣的慕香仍然难掩秀气,心中暗暗赞了一声,自己也换上一套破败的衣服。
马车颠簸的厉害,慕香几乎坐不住。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慕香终于忍不住。
去一个我早该去的地方。廷素说话却还是含含糊糊。
那是哪里?慕香不甘心。
一个小镇。廷素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游离。
袁向鲤未必就能攻破京城,我们为什么早早的就要逃出来?
丑寅卯,君行早。凡事未雨绸缪,早作打算。
慕香听不懂廷素的话,她另有心事。
马车远远的消失在苍茫的暮色里
马车走了很远的路,累了就在车上吃饭休息。令慕香奇怪的是,那两个渔夫一路上都没有和廷素说过话,而廷素大多数时间也只是看着道路两旁发呆。慕香不知道马车要带他们去什么地方,只是依稀感觉是往东走。
东边有什么呢?
慕香很想知道,但是慕香又想,自己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跟着廷素出了京城,袁向鲤会知道么?他若是不知道会不会以为我逃走了,然后对绺儿姐姐不利?想到此际,慕香又担心起来。但又或者,袁向鲤在宫里也有耳目,他们知道自己还跟着廷素,只要自己跟着廷素就说明还有机会,绺儿姐姐就不会遭到不测。可是,她对廷素又怎么下得了手呢?而且,廷素行事越来越怪诞,慕香真的突然觉得廷素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连续几日的奔波,马车突然充入一个峡谷,两面满是高耸的山石,慕香正犹疑间,马车拐了个弯,眼前顿时出现一条南北的长街。
是个城镇。
这应该就是廷素说的小镇了。慕香探出身去看,却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只是小镇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尤其是这条长街,看起来应该也是城镇的主干道,理应是最繁华的所在,可是走了好长一段,除了两侧林立的商铺,慕香没有看到一个人。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是一座空城?
马车穿过南北长街,钻进一个巷弄里。慕香从未见过这样的巷子,不但出奇的窄小,而且七拐八拐,像是一头扎进羊肠里去。慕香生怕马车再也出不去,始终紧张的看着车外。廷素却像是突然松弛下来,歪在一旁,几乎睡着。
马车穿过最后一个巷弄,终于停了下来。两个渔夫先下了车,然后将廷素和慕香搀扶下来。
是一所破败的庭院,看样子年久失修了。门口的两个石狮子也残缺不全,石阶上也布满了枯叶和败草。慕香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整个古镇都是如此破败,看起来好久没有人打扫。
进了庭院,一个人把马车牵走,另一个人陪在廷素身边。
院子很大,只是光秃秃的让人很不舒服,连最基本的石桌石椅都没有。只有在庭院的正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石碾,上面生满了青苔。
廷素终于开口说话,你带着慕香先下去休息吧。
慕香略有些幽怨的看了廷素一眼,还是跟着那个渔夫进了卧房。
廷素却良久没有回来,慕香看着卧房里的陈设发呆。
廷素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慕香怎么也睡不着。廷素躺下的时候,慕香又觉得冷,一切都很奇怪,尤其是廷素,他好像脱胎换骨了,这让慕香惧怕。
慕香,你还未睡?
没有。
嗯,你很奇怪吗?
是。廷素,你
你不必害怕,这里是一座古镇,叫做南浔。
南浔古镇?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袁向鲤攻城,曹守敬把持朝政,我若不逃出来,死路一条。
廷素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神情出奇的平静,似乎一切都已经筹划好了。
廷素,你的病
病?我病了太久了,也该好起来了。
你你真的没有疯你你骗我。慕香心中一酸,落下泪来。
廷素看着她嘴唇咬紧,双目含泪,犹如一支雨后的梨花,心中一软,柔声道,等我慢慢跟你解释。
慕香,你听你给我说,我骗你是不该,可是,曹守敬在宫中耳目众多,我若不如此,哪里能够活到今天。其实我的病,早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好了。可惜,当初曹守敬大权在握,若是知道了我疯病已好,一定会加害于我,另立新君。我也是身不由己,希望你能见谅。
慕香没有动静。
装疯卖傻其实很辛苦,幸而你能入宫,所以我即使逃出来,也还是带着你。要是把你留在宫中,我怕你命丧叛军之手。你这样的女子,毁在宫中,实在是可惜了。
慕香叹了口气,心中渐渐软了下来。
廷素把慕香掰过来,抱在怀里。柔声道,我需要安宁,这样的安宁只有你能给我。你可知道?
我
慕香突然觉得一切都蹊跷起来,即使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廷素,也让她感觉寒气逼人。
慕香,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你可不可以如实相告。
好,什么问题?
若是我和袁向鲤你只能选一个,你会选谁?
慕香心中一颤,几乎跌倒,她看着一脸平静的廷素,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怎么?不好回答吗?
我
袁向鲤来抢我的江山,我倒更觉得他是来抢我身边的女子,就是慕香你。
抢我?怎么会?他他那样的人,没有感情的。
廷素突然笑起来,没有感情?怎么会?江山美人,他都想要的。只是,我不知道你,心里真正的想法,你可以告诉我吗?
慕香心绪烦乱,突然发生了太多事,廷素的病突然毫无来由的好起来,然后带着自己逃离京城,来到陌生的古镇,现在有问自己回答不了的问题。慕香心跳的厉害。
什么想法?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杀我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啊?
慕香再也躺不住,她彭的一声,坐了起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他原来他都知道,他的病,他的病是装出来的。
其实廷素在慕香面前几乎从来不装病,只是慕香先入为主,认为廷素说的都是疯话,做的都是疯事。
廷素步步紧逼,然而又不急不缓。
你是袁向鲤的一颗棋子,他让你进宫杀我,你有那么多机会,怎么不下手呢?
我我我下不了手。
下不了手?仅此而已?你为什么下不了手?
廷素,你我不会杀人。
慕香,我始终把你当妻子的,你可知道?不是妃子,而是妻子。我不在乎你的过往,我也不在乎你进宫是为了杀我,可是,我只是不明白,你我朝夕相处,事到如今,你为何还是不肯坦诚相告。
妻子?
慕香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称谓,妻子,妻子,多么美好的称呼,慕香觉得自己几乎担当不起。原来原来廷素对自己也是有情有义,不是自己一厢情愿,慕香突然觉得心中一暖。
你不说话?我知道,你喜欢袁向鲤。
不等慕香回答,廷素紧接着说,对,你是袁向鲤的人,他是不是先我一步,占有了你的人,还有你的心,不然,他怎会放心送你入宫?你又怎会对他忠心耿耿?
廷素突然激动起来,一定是这样的,想你这样的女子,袁向鲤怎么会舍得拱手送人?除非,他已经征服了你,他可以利用你,而你,你甘心被他利用,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他他用了什么手段?让你这样的服服帖帖,甚至答应为他杀人,杀我?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哪里不如他?我待你不好?还是,你的心早已经捏在他手里了?
慕香听着廷素声嘶力竭的诉说,心中说不清楚什么感觉,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一切都出乎慕香的意料,她没有想到廷素会在这个时候以这样一种方式,说出他的真实想法。她更没有想到,廷素会产生这样的误会。她甚至不敢肯定,廷素说的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似乎每个人都胸怀城府。袁向鲤自不必说,即使是廷素,也在深宫之中,装疯卖傻二十年,一点痕迹也不露出来。慕香觉得人心可怕,比鬼要可怕的多。
可是,慕香实在不忍心再说假话,她想,即使廷素说的这一切都是假的,她也愿意把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他。即使是假话,慕香依然感动的无以复加,从来没有人这样对自己,慕香愿意坦诚相告。
慕香第一次感觉要完完全全的把自己的心给别人看,没有一丝隐瞒,仅有赤裸裸的坦诚,血肉筋骨,一览无遗。
廷素,你听我说,我心里没有任何人,除了绺儿姐姐,就只有你。
廷素看着慕香,表情防备,安静的听着。
不错,是袁向鲤让我入宫杀你,我起初并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他要我做的,我必须要做。不是因为他对我有恩,也不是因为我对他情根深种,而是因为一个人,那就是绺儿姐姐。她用绺儿姐姐控制我,我只是他的提线木偶。不错,我是袁向鲤的人,我也在袁府住过,我原本以为他把我当做一个玩物,那也很好。像我这样的人,命苦,给我一个安宁的所在,就足够了。可是袁向鲤却认为我有更大的用途,那就是用来杀人,杀你。我不杀你,他就会杀死绺儿姐姐。你不知道谁是绺儿姐姐,自然也不知道我与她的感情。从小,是她照顾我,保护我,她是我的姐姐,也是我的妈妈,甚至是我的爱人,她是我的生命,没有她,我觉得活着没有意义。我别无选择,我是怯懦的女子,我不在乎自己的命运,但是,我在乎绺儿姐姐的,她是无辜的,她不该受这样的苦。袁向鲤看透了这一点,我是最听话的工具,我只能听话,否则,绺儿姐姐死了,我也活不了。
廷素,你明白么?
总有这么一个人让你愿意为她去死的,甚至愿意为她生不如死。死并不可怕,死了一了百了。后来我进了宫,见到你,我下不了手,我有那么多次机会,我知道,那可能是你故意给我的,可是我依然下不了手。袁向鲤催我,给我看绺儿姐姐的鞋子,衣服,头发,甚至是内衣,我咬牙切齿,恨不得杀了他。我不想让绺儿姐姐受苦,她已经够苦的了。跟她比,我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可是,可是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