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把这两件东西放一放。先说说陈奇听到的声音。”
“声音?”
”说具体点,是鼾声。”
她抑制不住地微微一笑。
杜森注意到了她的表情,也笑了笑:“睡宝宝这个玩具搞得很高明,坦白说,我认为只有女性罪犯才会想得那么细腻。”
她不作声,低头望着自己的膝盖,它们正紧紧靠在一起。
“每个家庭都有不少杂物,所以,在最初的搜查中,警方没发现那个睡宝宝,或者说是发现了,但没注意到它的价值。李教授的家人也没注意到。这是后来司徒律师请强薇专程去找的。经过强薇小姐的确认,那不是她们家的。后来我们把玩具拿来实验过,发现它可以发出轻微的鼾声,睡宝宝的头还会左右摆动。如果上了发条,它的鼾声会一直持续3分钟。这就是陈奇听到的鼾声。那么,为什么有人要让陈奇听到鼾声?很简单,想让陈奇进入现场时,认为李继文还活着,那又为什么要刻意让陈奇意识到这点呢?原因有两个,第一,凶手认为陈奇进入现场时,李继文一定已经死了;第二,凶手希望陈奇做点什么。既然如此,凶手就不可能把刀和照片都丢进抽水马桶,因为睡宝宝存在的原因,跟刀和强藏的照片是一样的。凶手希望陈奇看见它们,受到刺激,并动手杀了李继文。所以,凶手也不可能把刀和照片丢进马桶,那就只剩下李继文本人了。”
“也许那个玩具是李继文自己放在那里的。”她避开了刀和玩具。
“不可能,如果是李继文想诱惑陈奇杀自己的话,他应该把它扪放在书房。他约陈奇那天晚上10点20分在书房见面。”
她不说话了,两只手无法控制地焦灼地捏在了一起。
“钟女士,既然是李继文把刀和照片丢进马桶的,那只有一个可能,在凶手离开现场时,他还活着。”杜森停顿了一下才说,“但是,他知道自己也差不多了,于是,他决定用他最后所剩不多的时间,在现场给警方留下一些暗示凶手的记号。他不能写字条,因为没有纸和笔,而且他也未必能写字,他的手一定不怎么听使唤,他肯定也不能喊救命,因为他根本喊不出来。那么他究竟敢了什么呢?第一,他把你企图引诱陈奇犯罪的刀和照片丢进了马桶;第二,他找到卷筒纸捏在手里;第三,他仰起头,张开了嘴。”杜森转过脸,正对着她,一字一句吐出话来,“通常只有看牙的时候,我们才会仰起头,张大嘴。而你是牙医。钟女士,你只要对李继文说,你想看看他的牙,他便会张开嘴,你把毒药直接放入他的咽喉就行了。一切就那么简单。”
“可是,杀人凶器不是筷子吗”她装糊涂。
“死者的真正死因是中毒,至于筷子。你现在应该明白,为什么陈奇没用你给他准备的刀了吧。”杜森幸灾乐祸地瞄了她一眼。
思慧告诉她,陈奇将筷子扎入了李继文的喉咙,她当时就觉得奇怪。怎么会没用刀,刀哪儿去了?把筷子扎入一个人的咽堠,这种杀人方式似乎难度太高了,她无法理解,也无法想象。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原来陈奇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李继文本来就大张着嘴,而她准备的刀早被丢进了马桶。
她仿佛又看见李继文双手抓住喉咙,痛苦挣扎的狰狞面孔,当时他怎么想,她完全不知道,她只知道氰化钾的药效很快,他下一秒就会死,在陈奇赶到之前一定会死。所以,她当时唯一想到的就是,快速清理现场,然后离开。她用从厨房找到的厨房纸巾擦去了从李继文嘴里涌出来的呕吐物和血,又把地板擦了一遍。她记得她离开的时候,李继文靠在马桶箱上,好像睡着了,当时他的嘴闭着。啊!他当时真的还活着?!
她的心脏狂乱地跳动起来。
“那么,他手里的卷筒纸是什么意思?”她问道,她真的想知道。
“李继文一定注意到你用的是厨房专用纸。李继文这么做是想说明,凶手是一个找不到盥洗室卫生纸的人。换句话说,凶手不是强薇也不是他太太,是个外人。”
“啊”她轻声叫道,脑子里一片空白。
杜森没理会她的反应,说道:“其实放置睡宝宝很危险,凶手必然要在离开现场前,才能上发条,但玩具最长只能维持3分钟的鼾声,如果陈奇在鼾声结束前到达,那这个玩具就失去了作用,而如果在陈奇动手杀了李继文之后,鼾声还在响,那就穿帮了.所以,我的结论是,凶手一定知道陈奇会在什么时候赶到。在李继文给陈奇打电话的时候,凶手应该就在李继文身边。”
“为什么?”她茫然地问道。她经常不间断地觉得自己的反应很慢,有时候,她得不断提问才不至于会忘记先前的话题。跟李继文一样,将死的人,意识都在慢慢蜕化。
杜森很乐意回答她的问题。
“李继文是在10点10分左右给陈奇打的电话,他那时候临时改变主意,让他在10点20分左右赶到他家,还威胁说,假如他迟到,他就要跟强薇小姐单独谈谈。只有在李继文的身边,才
可能知道这个临时确定的时间。当时,凶手就在李继文的身边。”
“他也许用别的方式通知凶手”她只能感觉到嘴唇的蠕动。
“在打完这个电话后,李继文没再打过别的电话。凶手如果没听到他这个电话,又是怎么知道这个时间的呢?其实,不管是10点20分,还是10点30分,只有知道陈奇会在一个预定时间
到达的人,才会预先准备睡宝宝这种玩意儿。”
她不答腔,但已经知道他接下去会说什么了,果然,她听到了。
“如果在李继文打电话的时候,凶手就在李继文的身边。那就可以肯定,案发当晚,李继文跟凶手有个协定。李继文在饭桌上提到《洛莉塔》这本书,又让强薇小姐陪他去欧洲旅游,接着,又在电话里嘲讽陈奇,所有这些都表明,李继文是在故意刺激陈奇,他希望自己的行动能够让陈奇激动起来,对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假如被人发现陈奇意图谋杀,他就可以报警,把陈奇送进监狱。他这么做的目的不言自明,他想霸占强薇小姐。”杜森的小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她,“我认为是你,钟女士,向他献计,让他故意给陈奇设了这么~个圈套。你知道李继文最恨的人就是陈奇,你也知道陈奇有三次意图谋杀李继文的经历,第一次他就是在你的牙科诊所前设的陷阱。也许你还注意到他在跟踪李继文的车,假如李继文正好开车路过你的诊所的话。还有最后一次,我认为也是你在小巷子里拿走了冻鸡,呵呵,不用否认,一定是你。”
她知道警方是无法调查清楚那件冻鸡的小事的,但也不想否认。她只是笑笑,冻鸡的滋味不坏,她很喜欢。
“你跟李继文提起陈奇的那三次谋杀未遂,接着就向他献计。‘李教授'既然他那么想杀你,我们为什么不将计就计?’你提议设一个圈套,先由李继文刺激陈奇,将他约到一个地点,引诱他向李继文动手,接着你正好出现。这样你就成了目击证人,李继文成了被害人,而陈奇呢,他会因为意图谋杀被捕,如果你在接受警方询问的时候,顺便说起陈奇的前三次谋杀经历,那么他的罪名成立应该是没有疑问的。
钟女士’李继文之所以要改变地点也是预先设定好的,李继文想刺激陈奇,这么做为的是让陈奇的情绪更加烦躁。再说,那时候强薇小姐已经离开家,他故意把陈奇约到较远的茶坊见面,可以避免了他们两人见面。强薇不在,他才可以设计害陈奇。所以’强薇不在’是前提。他故意刺激挑逗强薇,让强薇躲出家门,他料到强薇离开家后~定去陈奇的家,就算陈奇不在家,她也一定是去大路的超市找他,不会想到门后那条没有路灯的漆黑小路。一般女孩子不会走那条路,估计你们早就观察好了。而陈奇为了快速赶到李家,一定会从小路回小区,他面对的第一栋楼就是李继文住的那一栋,他一定会直接进去。强薇在陈奇家是看不到自己家的前门的.两人正好错开。这都是预先设定好的.很周全高明的计划。只是——那天晚上有一个意外。”
“什么?”她几乎无意识地张了张嘴。
“凌素芬没有离开家。你跟李继文本来是计划在她和强蔽都不在的情况下进行这次陷害活动的。李继文还曾经在饭桌上说他牙疼,为的就是,假如有人看见你进入他的家,他可以解释为,请你上门为他看牙。可是,那天凌素芬却说,她朋友的飞机要在第二天才起飞,她不用晚上去机场了。钟女士,我认为,当李继文听闻此事后,曾经想改变计划。”杜森的口吻更像她的朋友,“他曾经在9点20分左右给你打过电话,但那时候,你恰巧在给你的女儿思慧打电话。你当时正让你女儿去你同事家里借钱.你同事的家很远,你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让她晚点回家,好让她以为你整个晚上都在家.顺便提一句,李继文之所以坚持要请你女儿来参加生日宴,也是为了方便你出门。”
她不答话,她觉得在这种时候,自己还是保持沉默更好。
“因为你的电话正忙,李继文的电话没能打通。他认为你已经出发,于是,他想了想,决定还是按原计划进行。”杜森用手指头轻轻戳了下自己的脑袋,“他接下去做的一件事就是故意挑起事端跟凌素芬吵架,把她逼回自己的房间。他了解她,知道她一生气就会回自己的房间。不过,这时,又出现了一个意外。凌素芬大概是被气得不轻,又没有别的朋友可以诉苦.她竟然打电话给了你。我本来以为这也是你们设定好的,但发现电话是凌素芬打给你的,而不是你打给她的,我想,呵呵,钟女士,你一定被吓了一跳。”杜森低声笑起来。
的确是这样,谁能料到,她刚刚进入李继文的家,电话就响了起来!这其实是她的疏忽,她最近的记忆力恨差,手机放在口袋里居然忘了,而进入李家的时候,她竟然忘了关机。
“我记得。在凌紊芬跟你通话的时候,李继文突然在盥洗窒大声叫凌素芬出来开电视。凌素芬认为这是向她示好,我认为不是,那是李继文想用电视的声音掩盖别的声音,你说话的声音,也许还有陈奇按门铃的声音。你们的原定计划是,他按门铃,李继文给他开门,把他引到书房,你躲在什么地方暗中观察。我认为,李继文不知道陈奇有钥匙,但你知道。不然,你离开时一定会给陈奇留门。不是吗?否则,你关了门,他怎么进来,怎么扮演凶手的角色?你认为他用钥匙自己开门最像那么回事。”
思慧跟她说过,强薇把家里的钥匙给陈奇了,她记住了这点。即使他没带,也可以回去拿,他家就在对面。但她认为他会带上,在生日宴结束,就会准备好钥匙。
“再说门铃’门铃的声音不大,电视机的声音完全可以掩盖它,当然它也可以掩盖你跟她通话的声音。”杜森笑了笑,以洞悉一切的目光注视着她.“这个电话是个意外。我想,假如
你知道凌素芬那天晚上会留在家里,你是不会贸然去李家的。你以为她去飞机场了,而李继文会把强薇小姐打发走,你以为在陈奇到达之前,现场只有你跟李继文两个人。但是,所有参加生日宴的人,都应该知道凌素芬不会去飞机场,因为她临时接到了电话,她还当众宣布过,所以,我后来想,凶手应该是个没有参加生日宴会的人。钟女士,你没有参加生日宴。”
她不自觉地笑了笑。她的确没想到凌紊芬会在家。那天晚上.李继文给她留了门,当她进门后,来到李继文所在的盥洗室,听李继文说凌紊芬在家时,她大吃一惊,但李继文安慰她,“没关系,她在自己的房间,不会妨碍我们。”
“钟女士,你之所以会跟李继文提议这件事,其实,一开就是为了谋杀他.至于你的杀人动机,我想,是因为钱。你知道李继文会给你女儿留下一笔钱,你需要这笔钱,我说的没错吧?”
“谁不需要钱?”她耸耸肩,轻轻叹了口气。
“半年前,李继文立遗嘱的时候,曾经很激动地对他的律师说,这么多年他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我本来以为是强薇小姐终于答应了他的求婚,但后来一想,也很可能是他终于找到了救命恩人的亲属.在李小江失踪后,李继文曾经多次到李家饭店去打听李小江的下落,还曾经向他的弟弟表示,他要送钱给李小江的妻子和女儿。李继文没什么好,但至少知道知恩图报。所以,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会经常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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