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把筷子插进被害人嘴里的?被害人得张开嘴,他才能干这事吧?他是怎么让被害人张开嘴的?”司徒云康道。
王汉阳看着他,停下了手里的活。
“而且,如果他们认识,我猜他们的关系一定不怎么样。”司徒云康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后,停下脚步说道,“我觉得如果没有特别的原因,被害人是不会在女孩的男朋友面前张开嘴的,没这必要,也不合适。所以我想,也许这个男人在遇到被害人的时候,被害人就张着嘴,也许,那时候李继文是睡着了,也许他当时已经死了。”
“呵呵,Joe,你的想象力真丰富。不过我告诉你,你能想到的,杜森一定也能想到。假设这个男人是凶手,杜森一定会給出无懈可击的证据,而假设那个男人不是凶手,那么杜森就会还他清白,将他释放,这官司就打不成了,反正横竖都是你输,这案子根本没有打赢的可能,所以我劝你少管闲事,”说完这些话,王汉阳继续低头理他的文件。
“我可没说要管闲事,我只是随便说说自己的看法。”司徒云康为自己辩白。
“得了吧,我知道你刚结了两个大案子,现在闲得发慌,正憋着找点事做呢。”王汉阳一眼看穿了他。
司徒云康朝他微微一笑。
“可惜她已经走了。”
司徒云康不知道这是不是命运的安排,两个小时后,当他信步穿过淮海公园,准备去看他的另一个律师朋友时,他再次遇见了她。她看上去已经精疲力竭,黯淡的脸色和闪亮的宝蓝色裙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林荫道上有条长凳空着,她快步走了过去。坐下后,她从挎包里掏出本红色的笔记本和一支笔,她用那支笔在笔记本上勾勾画画,她是不是在把拒绝她的律师名字一一划掉?在这两个小时里,她又找了几个律师?
她神色茫然地慢慢合上了笔记本,接着,他料到会看到这个场面,她急急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终于哭了起来。
哦司徒云康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他后来想,如果当时,他不是正巧路过,不是正巧看到她在哭,他可能真的会听王汉阳的劝,在她身边走过,就当没看见她。
他走到长凳前,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她还在哭。
“小姐,我在申庆大楼见过你。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他首先开了口。
她停止了抽泣,别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但没说话。他看见她眼角挂着泪珠。
“我的办公室就在你刚才去过的王汉阳律师所旁边。”他解释道。
听完这句话,她蓦然睁大了眼睛。
“你是司徒律师?”她问。
“你知道我?”这回换司徒云康吃惊了。
“我去过你那里,你的办公室在装修。”她用纸巾擦去眼角的泪珠。
这么说,我也在她的拜访之列?司徒云康心里一阵高兴。
“你找过我?”他温和地问道。
她点点头,但不知道是不是这几个小时里,她已经遭遇太多拒绝的缘故,她好像已经没有信心旧事重提了。她只是茫然地望着前方。
“你找我什么事?”他不得不主动提问。
“我”她仰头望着他,好像在判断他会以什么态度对待她,隔了会儿,她才犹犹豫豫地开了口,“我想,我想请你为一个人辩护,他是我的男朋友,他,他最近被抓了,因为警方认为他杀了人。可其实,他什么都没干,他不会杀人,他很善良”她看着他,骤然停止了叙述,眼泪再次湿润了她的眼睛,“算了,”她把目光移开了,“我想,你一定认为我说的都是废话,打官司是需要证据的,可我什么都没有”她泄气地说。
“嗯他自己认罪了?”以他的身份,似乎不适合安慰他,所以他只能语气温和地问她。
“是的”她泣不成声。
“可是你认为”
“不是他可是,我以为”她忽然抬头看着他,大声说,“我以为律师只是为客户服务,不是为真相服务的!”
奇怪,她为什么这么说?她希望她的律师仅仅为她服务,而不是为真相服务?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知道真相?真相是什么?她男朋友真的是杀人凶手?因为她觉得真相对律师不重要,所以她很有可能会隐瞒真相。她可能什么都不肯说。如此一来,该怎么辩护?怪不得有那么多律师会拒绝她,看来王汉阳的看法是对的。这官司没办法打,最明智的做法还是别惹麻烦。
但是,现在是自己撞到枪口上的,就算拒绝也得技巧点。
“嗯,你的事,我听王律师说了一些。”他道。
她充满期待望着他,他看见一颗泪珠凝结在她的睫毛上,他尽量不去看她,目光扫向前方的梧桐树。
“虽然我很想帮你”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付双倍。”她迫不及待地插话。
他微微皱了下眉。“这不是钱的问题。”他道。
她没说话,他垂下眼睛,看见她的两只手攥成了拳头。
“其实我很想帮你,但是,我以前从来没接触过刑事案,对这种案子完全没有经验,所以我真的是爱莫能助啊。”他平静地说。
她望着他,过了会儿,才说:“不,你办过刑事案的。在2007年年初。有个女歌手在自己家里被人杀死,嫌疑人是她的男朋友,是你为他辩护的,后来官司打赢了。真正的凶手是在两个月后被抓住的。”
这是他办过的唯一的一件刑事案。
“你怎么知道这事?”他有点吃惊。
“为了找律师給阿奇辩护,我查了很多律师网站。我专门挑那些律师回复的咨询看,有人在几个星期前咨询过你凶杀案的事,你在回复他的时候,提到过这件案子,后来,我去网上查了这个案子,发现报上原来登过。”她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了,“你不想帮我,我能理解我知道,这事很麻烦。”
他无言以对。
“现在,请你让我一个人呆会儿好吗?我知道律师都很忙”她道。
“那么”司徒云康站起身时,心里满是愧疚,他相信他刚刚跟她公布自己的身份时,她曾经对他满怀希望,可现在,他却再次让她失望了。
“我想,我就不打扰你了。我的确还有点事”他轻声道。
“谢谢你。再见。”她瞥了他一眼,马上垂下了眼睛。
“再见。”他道,目光正巧落在她的手上,现在拳头已经放开了,它们无力地垂在那里,他不忍心再多看它们一眼,快步朝前走去。
但是,没走出几步,他又忍不住回头朝她望。他看见她茫然地坐在原地,手里握着那本红色的笔记本,她一共找了多少律师?剩下的,她还准备一个个去拜访吗?“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付双倍。”她的这句话在他耳边响起。。她准备为这件案子付出多大的代价?
假如有个用心险恶的律师,明知道案子没成功的可能,但为了骗她的钱却接下了案子,那对她来说岂不是更加残酷?
他停下了脚步。
也许,我该在旁边提醒她一下?也或许,我先听听她怎么说?先了解案情再拒绝她也来得及。筷子!这凶器可真有意思。
想到这里,他又快步走回到了她身边。
“你?”看见他回来,她吃了一惊。
“好吧,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这儿太热了。”他平静地说。
9。教授夫人
凌素芬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个穿西装的胖警察在她对面已经坐了有10分钟了,除了喝咖啡,吃草莓饼干和看文件外,居然一句话都没跟她说。他到底把她叫来想干什么?难道就为了让她看着他吃饼干?真是活见鬼了!难道他以为他是个警察就可以随便浪费别人的时间吗?我还约了律师谈遗产官司的事呢!
“嗯呵!”她故意大声清了下喉咙,并动作幅度较大地在座位上扭动了两下。
这个名叫杜森的警察终于从那杯便宜的速溶咖啡面前抬起了头。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他和蔼可亲地朝她笑了笑。
哼!想不到警察还会朝人笑!不过,这骗不了人!通常越会笑的警察越不是人!哼!
她抬起手,端详着自己早晨刚擦的淡粉色指甲油,冷冰冰地说:“我今天约了律师谈事情,麻烦你,如果想问什么,是不是能快点?”
“好。”杜森点了点头。
她抬起了头。
“根据你的说法,你跟李继文在生日宴会后,发生过争执,是不是?”杜森问道。
“嗯,我们吵了几句。”她一想到那场争执,心情马上低落了下来。
“你们为什么吵架?”
“为什么?!”她瞪了他一眼,好像他就是7月4日晚上的李继文,“他又提起了那件破事!他想跟我离婚!”
“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怎么说的?”她不明白这个警察到底想知道什么,“他还能怎么说?他就是这么说的!他说,我想离婚,笑嘻嘻的,像在开玩笑,但我可不觉得那有什么可笑的!”
“能回忆他的原话吗?”
“他的原话?”她不知道那有什么区别。
“请你想想看。”杜森倒是很有耐心。
“吃完饭,其他人走了以后,我问他今天晚上过得怎么样?他对我说,素芬,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一起过我的生日了,我们应该留张合影。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笑嘻嘻地从茶几上拿起本杂志,一边低头看着杂志,一边说,我明天会正式向你提出离婚。”她永远记得他说这话时的神情,每次回想起来,就像有把刀在割她的心。
“他说完这句话后,你说什么?”杜森平静地问她。
“我当然很意外。我跟他吵了起来,我叫他不要做白日梦,我一辈子都会缠着他。他听了我这些话”
“怎么样?”
“他说他已经决定了,我不同意也没用。哼!”
“还有呢?”
她犹豫是否该把下面的话,一股脑儿说出来,因为这是这个家庭的丑闻。但是,她转念一想,强薇早就向警方承认了李继文对她做的一切,既然她不要脸,我干吗还要顾及她的脸面?她一抬头,看见杜森正盯着她看,她又说了下去:
“我提醒他,即便跟我离婚,他也没可能跟强薇结婚,因为她喜欢年轻的男人,对她来说,他太老了。哈,我这些话让他勃然大怒,他大声骂我,说我从来就看不起他,说我跟他结婚是另有目的,真是屁话连篇,当他生气的时候,他常会口不择言,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有时候,他简直就像疯子,那天晚上就是,他的声音很大”她忽然有点想哭,在吵架方面,她从来就不是李继文的对手,他说什么都头头是道,轻而易举就可以让她哑口无言,所以每次吵架到最后,她要不是情绪失控地朝他乱丢东西,就是摔门躲进自己的房间,“后来后来我一摔门就进了自己的房间”她意识到自己的语调太过软弱,于是马上又挺了挺身子,生硬地说,“后来,我进了自己的房间,他进了厕所。”
“吵完之后,你们还说过话吗?”
“没有。”她不假思索地说。
“电视是谁开的?”杜森喝了口咖啡,问道。
“电视?”她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
“方智闻来的时候,客厅的电视不是开着吗?”
啊,对了,她想起来了。
“我们后来说过话,他让我开电视。”她道。
“是什么时候?”杜森立刻问。
“应该是10点不到,大概50分左右吧,我没特别留意时间。我只记得,我刚跟钟秦在电话里说了两句话,他就在厕所大声嚷嚷,我只好走出了房间,他让我把电视打开。”
“他有没有特别指定什么频道?”
“一打开就是体育台,我问他要不要换,他说不必了,他只是觉得房间里太安静,心里闷得慌。哼,这纯粹是借口!”她禁不住冷笑了一声。
“借口?什么借口?”
“他在试探我到底有没有还在生气。”她从口袋里掏出手绢在面前扇起一阵小风,笑着说道,“这是他的老把戏了,吵完架,就像没事人似的,让我替他做这做那,他以为我只要是替他做了,就已经不生气了,就什么事都过去了,其实呢?哼!男人!”
“你替他做了?”
“我不想总跟他吵架,其实我们根本不可能离婚,他也明白这点,但他就喜欢时不时提提这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特别爱惹我生气,但我气完,他又会来道歉。”
“可是,他好像是想跟强薇结婚。”杜森的两只手掌插在一起,手指上下弹动着,眨巴着一对生气勃勃的小眼睛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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