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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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茧-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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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虞汐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之后,陆秦心里莫名的兴奋之情,才渐渐平淡下去。
  他垂下眼帘,手指把玩着虞汐的发梢,道:“当年山崖上的那个决绝女子到哪儿去了?你现下竟然为陆衍说起话来了?虞汐啊虞汐,你心里,难道还在意着他吗?”
  虞汐一下子愣住了,而陆秦的手指已划到了她左边的脸颊上,然后他顺着那条白色疤痕,一下一下的抚摸。
  陆秦俯下身,亲在虞汐的耳垂上,轻语道:“你还在意着那个在濒临绝境时,只会颤抖着下跪求饶的懦夫?”
  陆秦是商人,商人最通人性,他知道什么话语最能诛心。
  ——人,最无法释怀的事情,就是被自己心爱的人所抛弃。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三

  弈城北,酒馆里。
  虞毅拉开大门,决定开始新一天的生意。
  虞汐不在了,可日子总归还得过。
  由于春季时的一番整修,家里本来就不阔绰,所以手头的生意是怎样也不能停下来的。
  虞毅和宛儿这几日都在不安与焦虑之中度过,但因为收到了虞汐的来信,他们便多多少少猜测着,她是因为碰见什么事情而耽搁了回家。
  两人都不愿往坏处想。
  而这种事情,不管是上报官府,还是找人打听,也都是没有用的。
  他们便只能被动的等待了。
  虞汐是酒馆的掌柜,她平时负责算账、进货,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事物。
  往日里虞汐在时,虞毅只觉得处处井井有条,等现下她不在了,虞毅一个人,就不由得手忙脚乱起来。
  宛儿这段时日只负责在后院厨房里帮忙,现在她还要到前面去搭把手。这对性格怯懦的宛儿来说,着实是个挑战。
  当她走到店里,看到满满的一屋子人时,宛儿就觉得自己浑身都绷得紧紧的。
  “宛儿姐,快别愣着了,今天客人这么多呢,你去帮着收钱!”
  “好、好的。”
  宛儿便一低头,走到柜台前。
  她今早天不亮就起了床,做好了很多现成的小菜放在阴凉处,趁着这会儿手闲,她当然就得能帮一把帮一把了。
  宛儿总是对自己很不自信,她是被人挑着错长大的。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常年的站在你背后,时不时的,就会拿针扎你一下。
  宛儿一直在挣扎,她想要让自己过得好起来,所以她一直不停的努力做事情。
  努力,努力,更加努力……
  宛儿小心翼翼的站在柜台前,学着虞汐的样子,对老主顾们微笑、问好;
  学着虞汐的样子,将铜板放进柜台下面的盒子里;
  学着虞汐的样子,对刚进门的新客人寒暄招呼。
  一个时辰过后,宛儿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她低头,看见柜台下面,收钱的盒子里,已堆起一小堆铜板。
  宛儿的脸上便慢慢的,漾出一个充满成就感的生动笑容。
  她转头就想和虞毅分享下今天早上的成果,却不经意间,猛然看见酒馆门口,正站着一个男子。
  那男子是王安成,她曾经的丈夫。
  王安成错愕的看着她,似乎,他从不曾认识宛儿一样。
  宛儿站在人来人往的酒馆里,隔着时间与距离,莫名的,当再次看到这个男人时,她曾经的畏缩与恐惧,皆消散不见了。
  她背脊挺直,只淡漠的扫了那人一眼,然后便缓缓的别开头,没再看他。
  王安成死死的盯着酒馆里的宛儿,眼睛瞪得比牛铃还大。
  ——仅仅数月不见而已,这个女人倒是没了那副吊死鬼的苦闷样儿,脸色也不再青黄,面貌显出了几分清秀的本色。
  而最让王安成震撼的,是她淡然的气质。要在以往,宛儿是连和他对视都不敢的。
  王安成心里痒痒的,既不爽快,又难以按耐。
  在宛儿淡淡的别开头后,他心里的复杂情绪,便更加难以收敛。
  王安成现在过得并不好。
  他欠了一屁股赌债,在债务勉强还清之后,家里是一点儿闲钱都没剩下,日子也愈发清苦拮据起来。
  雪上加霜,他家里的老娘又因为操持家务太过辛苦,病来如山倒。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倒霉事,更令他身上添了几分穷酸、颓废之气。
  他肚里窝火,抬脚就要进到酒馆里。
  却就在这时,身后有人拉住了他。
  ※※※
  又不知过了几日,陆秦终于再次来探望虞汐了。
  不过他却并未对虞汐再说些什么。
  陆秦只是站在门口,笑容不减,拉开门,大大咧咧的道:“喏,你走吧。”
  虞汐仍旧防备的瞪着他,试探着问:“你真的肯放我走?”
  陆秦松松肩膀,眼里调皮的精光一闪,压低嗓音道:“你自是可以走,但我会让你知道,与其讨好陆衍,不如讨好我。那个没用的废物,现在只是一时混得好罢了。”
  虞汐也不理他,站起身子便往外快步走。
  等与陆秦一错身,她脚下就干脆小跑起来。
  离开酒馆这么多天,家里的虞毅和宛儿该多担心呐。
  虽然虞汐有拜托陆秦让她写封平安信回去,而陆秦也不想节外生枝,就允了,但是虞毅他们这些日子定过得不踏实。
  虞汐一边跑,一边仰头看周围的院落摆设,看了半天,觉得她好似是身处在富裕人家的私宅里。
  院子倒也不大,很快的,她就摸索到了门口。
  尚未踏过门槛,虞汐远远的,就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背影。
  暗青色的玄服,束发整齐,背脊宽阔坚实。
  陆衍正负手站在院外等着她。
  听见虞汐的脚步声,他马上就转了身,急急地走近虞汐身侧,一伸手,把人捞进怀中。
  “虞汐,我来带你走了……”
  虞汐垂下眼,默默的推开他的手臂,自顾自的往外走。
  “虞汐!”陆衍看着格外冷漠的虞汐,心里一阵烦躁。他苦笑了下,想要说些什么,但始终没有开口。
  之后,他就一直静静的跟在虞汐身后走。
  虞汐知道男人尚跟在自己身后,却怎样也无法转头给他摆出个好脸色来。
  本来,她的生活才刚刚进入顺风顺水的时期——酒馆的生意开始有起色了,她也有了个属于自己的小家,家中的虞毅、宛儿,都是信得过的实在人。
  他们在北城酒馆的生活,虽不算优渥,但也是吃穿不愁,自在舒心的。
  可凭什么,只要与陆衍扯上关系,她就总是不得安生?
  明明最初,她就说清楚了,说她并不想与门楣差异甚远的陆衍,再做牵扯,只想要彼此各不干涉就好!
  然而,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是接踵而至……
  虞汐心里窝火,一步两步,加快步伐往家走。
  可等到了酒馆几条街外,身后的陆衍却拉了下她的衣袖。
  虞汐不耐的回头,但还不待她开口,她就发现陆衍正面带异色的看着天空。
  虞汐便也顺着他的视线,转头往天上看。
  这时,她才注意到,不远处的天上,一股黑烟柱正徐徐往天上窜。                    
作者有话要说:  

  ☆、十四

  越走近酒馆,越会看见慌乱的人群,纷纷攘攘的来回奔走。
  有人认出了虞汐,赶紧围过来和她说话。
  至于说了什么,虞汐却迷迷糊糊的,只觉得什么都听不真、看不明。
  直到她站在黑乎乎、烧焦了的酒馆前,看见已是废墟一片的小院时,她这才脚下一虚,眼前隐隐发黑起来。
  身后的陆衍撑住了她,拽着她的胳膊,虞汐方没有当场跪倒。
  她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想要发泄,却四肢俱是无力瘫软。
  ——她奋斗了六年、挣扎了六年的地方,终究还是化作了一滩焦土。
  若这是上天的玩笑,那么她只想祈求一切都是梦境。
  待梦清醒了,她还能看见被自己打理的整齐干净的酒馆,看见里面客流不断,个个都赞扬着他们的酒与菜肴。
  “虞毅!宛儿!!”虞汐终于能发出声音,但她听着自己的嗓音,觉得那嗓音竟是干涩、沙哑到了极致。
  她慌乱如疯子一般的四处寻找两人的身影。
  几个老街坊一脸同情的围过来,说是两人都被邻里抬着送去医馆了。
  听着语气,他们貌似是受伤不轻。
  陆衍问过是哪个医馆之后,就拉着虞汐往医馆赶。
  半路上遇见辆马车,陆衍直接出了一锭银子,包下了一整天。
  虞汐此刻已是忐忑不已,等坐在马车上,她心里才镇静下来几分。
  而这份镇静并没有能维持多久。
  等到进了酒馆,看见虞毅和宛儿之后,她忍不住当场就尖叫了出来。
  此时的虞毅和宛儿两人,脸上都是黑乎乎的。
  虞毅睁着眼睛,一直在咳嗽,但好在他意识还是清醒的。
  而那边的宛儿就很不妙了,她身上缠着绷带,左手手臂整个都血淋淋的,外围的皮肤也都烧焦了,炭黑的皮肉混着血水往外翻,瞧着极为渗人。
  虞汐脚步虚浮的扑过去,拉住大夫就问:“大夫,他们怎么样……他们怎么样了啊?!!”
  那大夫是个白发须臾的老者,他叹了口气,道:“这男孩儿没什么事,可那女子,就……”
  “宛儿……她、她伤得很重吗?”虞汐觉得,她没问出口一句话,都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多出一下。
  老大夫指了指一边的妇人:“这是我老伴,是她给这位姑娘瞧的伤,你问她吧……”
  一旁的老妇面色沉重的看着虞汐:“也不瞒着你们了,她被烧焦的横梁砸到了身子,伤势很重,唉,你们还有什么要和她说的话,就赶紧说吧,别留下遗憾。”
  语毕,老夫妇就退出了房间。
  虞汐的视野晃了晃,耳边陆衍不停的在问:“虞汐,你振作点!振作点!”
  虞汐走到宛儿身边,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她跪坐在踏边,轻轻地唤:“宛儿,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我是虞汐,我回来了……”
  宛儿脸上也受了伤,已经睁不开眼睛了,她听见虞汐在唤自己,虚弱中带着惊喜的道:“虞汐姐?你没事就好……我都担心死了……”
  虞汐低下头,哽咽着:“你还担心我呢,你怎么这么笨,我一不在,你就又弄得自己处处狼狈不堪。”
  宛儿想咧嘴笑,却无法作出任何表情,良久,她才口气很认真的说:“虞汐姐,谢谢你收留了我。”
  虞汐哭得更无法抑制:“说什么谢不谢的……真是把我当外人了。”
  宛儿叫虞汐把她怀里的小布包拿出来。
  虞汐便把那完好的布包放在手心里,展开,看见里面躺着一个精巧的蝴蝶簪子。
  簪子丝毫没被烧到,上面雕着的紫色蝴蝶,璀璨而又栩栩如生。
  “真美啊……等你伤好了,我帮你梳好头发,再配上这簪子,叫旁人看了,铁定看得眼睛都发直不可。”
  宛儿缓缓的说:“我就不戴了,你来戴着吧,替我戴着。”
  虞汐便红着眼眶嗔道:“你的东西,怎么能给别人,自己好好收着才是。”
  宛儿却没答,气息愈弱,悠悠的说:“人说,蛹在成蝶之前,必要经过剧烈的挣扎。挣扎的越痛苦,蝶翅才会越强壮……我出身如浮萍,命虽卑微,但这一生,不悔、不叹……挣扎过,洒脱过,值得了。”
  “宛儿!说什么值不值的……你才十六岁,还年轻,将来的日子,也还长着呢……”虞汐慌乱了心。
  宛儿似是已知自己命不久矣,话语间超乎寻常的平静淡然,她用力的伸手,覆住虞汐的手背,道:“我其实,只想像你一样,终有一天,能化茧成蝶,把这些年的苦难卑微、委屈压抑、奋斗挣扎,统统都淡忘,只专注于风间振翅的快意。这世间,女子命悲苦,由不得己,却唯有当我遇见你的时候,才知滴水穿石,天道酬勤,不分男女。六年的时光,日月如梭,可你,终究熬过来了,且越来越好……”
  虞汐额头抵着床沿,沉默下来,空余那颤抖着的肩膀,道出了她此时的悲恸。
  宛儿的眼睛很痛,慢慢的,痛得没了知觉。
  眼前被火灼烧的光芒与刺目感渐渐消退,黑暗渐渐来袭,但她却觉得,虞汐的模样,竟越来越清晰,就在她眼前,笑着、回望着她。
  “虞汐,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啊……”
  这份喜欢,也不分男女。只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与感动。喜欢到了一定境界,就不自觉的,心里也想要成为那样的人。
  “虞汐,希望你不管将来遇见什么事情,都能不忘初心,一直勇敢坚强,不畏人言,不恐流年,不骄不躁,不卑不亢……”宛儿的声音愈发轻微了下来,她慢慢细语着,“就仿佛有安柔的和风吹过,夏花灿然绽放……”
  清晨的露水,朝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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