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强借来的片刻只是借的。
叶政男的电话响了,铃声是“最浪漫的事”。
“喂”
“我马上就回去了,送个同学……别瞎猜,那是人家故意逗你呢……你不相信别人还不相信我吗?”
“乖,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就别闹了好不好……嗯……知道了,好吧好吧,爱你!这回行了吧?”
抬眼看看后座上的宋予真,发现她已经倾斜了身体,外面的光把她长长的睫毛映出阴影。
路再长,也有终点;爱再深,也有尽头。
当他把车停稳在宾馆车场的时候,回头看她好像完全睡熟了的样子。
犹豫了一下,他轻轻的说:“阿真?到了。”
“阿真?”
宋予真终于有了反应,“你再叫我一声阿真吧,很多年没人这样叫过我了。”
纵是铁石心肠的人,这一下也会觉得心塞吧。
“阿真……”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他也不是真的就无动于衷,今天她的种种表现,他看在眼里,可是……
“你能送我回房间吗?我现在觉得头好晕。”
宋予真知道自己在得寸进尺,但是她此刻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或者难为他;她原本就是有备而来的。
何况,她觉得自己就要被心里的火烧死了……
突兀的,与气氛格格不入的歌声在这密闭而暧昧流淌的空间响起: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作者有话要说: 无话可说了,我挺我的女主角。
☆、二十章意乱情迷
叶政男皱起眉头,表情略烦躁的接了电话。
喂,不是说了吗我马上就回去,我同学喝醉了……你想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我送完她马上就回家……
回头对上宋予真戏谑的目光,自嘲的笑笑。
“你这么好的男人,盯紧点是对的,这年头的坏女人太多了。”
没料想她会来这么一句,也不知她这是什么意思,叶政男只好沉默下来。
“我的酒量其实好的很,没那么容易醉。”
宋予真的笑晃得人心神不宁。
“哦,这么说我倒小看你了。”
实际上,她好像完全就是个披了宋予真画皮的妖精,记忆中的宋予真坦坦荡荡,才不会折腾出这么多的花样。
不过这样的宋予真,很能迷惑人啊。
“但是喝了酒的话胃还是会不舒服,我有轻微的胃溃疡。”
“年纪轻轻的怎么得了这种病,你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否则等你老了就该后悔了。”
“是呢……唉。”
叶政男不知道宋予真倒底想要干嘛,于是他问:“那还用我送你回房间吗?夜深了。”
“你愿意送我回去吗?不怕有人误会?想想当年,咱们之间的误会可是太多了。”
她这简直是在挑衅了。
“不会的。我女朋友她,是个很单纯的小女人。”
宋予真在心里说,我曾经也是个很单纯的小女人,相信友情,相信爱情。却遭受了双重的背叛。
“她漂亮吗?”
“还成吧,就是有时耍小孩子脾气。”他面上是淡淡的。
“我和她比呢,谁漂亮。”
“这不好比吧。”他无奈,觉得眼前的女人比小女友可难缠多了。
宋予真笑了,“不逗你了,你送我到大堂就好。”
“哦,好。”此时叶政男也分不清自己的感觉是失落还是松一口气。
空气微凉,夜风微冷。
宋予真下车的时候高根鞋踉跄了一下,扶住了叶政男的手。
他的手很漂亮,从掌根到中指的指尖,正好十九厘米。
修长,白皙,毫无瑕疵。总是很温热。
她用尺子量过的,那时他的表情和现在可不一样。
那时她的心肠和现在也不一样。
从停车场,到酒店正门,中间有一片小小的花园,天气睛暖时供人休息,夏天时也可以在这里搭阳伞喝冷饮。
现在只有湿冷的石板条凳,干枯了的常春藤架,和停止了喷水,而被层层摆上了常绿植物的喷水池。
荒芜的角落,与远处辉煌的灯火格格不入。
这种夜里,神经病才会有想去那里坐坐的念头。
宋予真弱弱地说,“能陪我去那边坐一下吗,我的头真的有点疼。”
绅士叶政男只好说,好的。
宋予真坐好后抬头看他,他把大衣的领子拉了起来,那样在夜色里她就连他的半张脸也看不清楚了。
“你能也陪我坐坐吗?”
“夜很深了,呆一会儿就回去吧,会感冒的。”
宋予真眯着眼睛对他笑,她是对着月光的,这一笑,那张精心妆扮过的脸看起来格外诱人。
“你摸摸我的手,很热的呢。”
她朝他伸出了手,像给出了一个不容拒绝的邀约。
叶政男鬼使神差一样,握住了她的手。那一刻他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
她笑得那么的温柔,可是她的手,却冷得像冰块一样。
叶政男心神一凛。
“快进去吧,你要生病的!”
他想把她拉起来,却反被她紧紧的抓住手掌。
这样的温暖,就让她多贪一下,再一下。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老得哪儿也去不了,你还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他不再马上接电话,任它去响,此时他的心够烦乱的了。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浪漫的铃声,也变得开始歇斯底里起来。
宋予真忍不住笑出声来,她一用力,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了下来。
“予真……”
是谁,意乱情迷?
“我好冷,阿政,我就要冻僵了啊……”
在杂乱的“浪漫的事”的铃声背景下,他们终于,拥抱在了一起。
******
是谁说,两个人的拥抱是温暖的?
这话不一定完全对,起码,宋予真还是从心里往外冷得绝望。
“接电话吧。”她说,却不放开他。
“不接。”叶政男一咬牙,把电话掏出来关掉。
宋予真就着月光看他的脸,她做梦也想念的人,在她眼前,在她怀里,在她手心里。
他的嘴唇有点薄,但是很性感。
十八岁的时候,她曾经想像过吻上去的感觉。
想过,如果他爱她的话,她会多么幸福,如果能拥有这个男人的爱,作梦都会满足的笑出来吧。
那么多事,那么多苦,甚至不能狠下心来恨他。
你说那是有多爱啊?
有多爱就有多疼。
那么爱,那么肖想,都能为他疯了;那么可不可以多要一点?
这回见到他之前,她曾想了很久,要不要,得到他?
哪怕用尽手段呢?
哪怕只能得到他的人,哪怕一次呢?
他关掉了他名正言顺的女人的电话不是吗?
夜色深重……
******
宋予真不知道那拥抱到底有多久,也许只有一分钟,也许要更久一点点?
反正够把她的一颗炽心,和心里所有的痴心妄想,慢慢熄灭掉了。
当他的气息吹拂到她颈项,她冷冷的颤抖了一下。
他试图更加拥紧她,她却缓缓的推开他,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予真?”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谁?”他眸色混沌。
“最浪漫的事。”
叶政男一下子清明不少,他掏出手机,嘴唇抿了抿。倒底没再开机。
宋予真不可觉察的扯了扯嘴角,眼神既哀伤,又甜腻,矛盾得自已也想笑出声音来。
然后,她打开精致的手包,在叶政男不解的目光下掏出烟盒。
“你要来一枝吗?”她问他。
他摇头,“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他皱眉了。
“我记得张芳雅说,你的小女友不让你抽烟对吧?”
“对身体不好,你一个女孩子家,以后还是戒了吧。”
他舒展了一下身体,也和她拉开了一点距离。
他现在开始思考,我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了吗?宋予真揣测着他的心理,给自己点上火。
她那洒脱的样子太能迷惑人心,他不由得觉得嗓子有一点发干。
“真的不要来一根吗?这样等会儿回家她问起来,你就说是和个男人抽烟去了,这样能过关吗?”
明明知知道她在东拉西扯,她在拖延时间,可是他还是不想,拒绝她。
“宋予真,你不是说有话和我讲吗?现在能说了吗?”
“哦。”她漫应一声,在袅袅的烟雾中把目光放空。
“我这次,是专门为了见你才来的。”
“是吗为什么?”
“我其实就是想告诉你一句话。”
“你说。”
“我爱过你。”
……
叶政男怔住了。
说他不震动,是假的,最起码也满足了男人的虚荣心。
她说她爱过他,那么久远的事情了,她还耿耿于怀么?还是,想重新……
这年代,男女之间可以轻易说“在一起”,却不能轻易的说,“我爱你”。
她说的是,我爱过你。
她把手中的烟熄灭了,然后看他最后一眼。
从此以后把烟戒了吧,她想。
把这个男人也戒了吧……他,不是你的。
“再见吧。”
她站起身,不再看他一眼,轻轻的离开。
“宋予真……”他想拉住她,却颓然的放下了手。
她的步伐轻快而决绝,背影萧瑟却冷硬。
她踩着三寸的高跟鞋,蹒跚跚的走了,只给他留下了一点淡淡的带着咖啡香的烟雾弥散开去。
******
宋予真回到酒店里,抱着马桶吐到胃里只剩清水,难过的眼前金星乱迸。
相当于空腹喝了这么多酒,她又不是海量家族出身的何艳羽,这会儿遭这种罪也是自找的。
“活该……让你想,偷别人东西……”
她坐在卫生间的地上,泼得自己满头满身都是水,狼狈万分。
又没人看见不是,此时身为美女的那些自尊都顺着下水道和飞天酒一起流走了。
身上,还穿着那件精美的旗袍,只是此刻那件华美的衣服已经完成了它做为一件衣服的使命。
宋予真抹把脸,想站起来却怎么也没有了力气。
她还是会痛的,告别这种事情表面做得再漂亮,心里还是像用热油反反复复的煎一样。
纵然幻想过千百回这场面……
她告别的,不仅仅是一个男人哪,那是她的一段人生。
身上这件衣服是报废了。
还记得当时老板对她说,绣上这种桔梗花样子的旗袍,是少女特意穿给心上人看的,它是最隐秘的告白。
最隐秘的告白啊,他可曾看出来?
没关系,反正她为别他而来,告白什么的反而是细枝末节。
终于了却一桩心事……此事圆满,再无挂碍。
那老板是骗人的,她后来仔细研究过,桔梗的花语不是“告白”,而是“绝望的爱”。
作者有话要说: 桔梗的花语还有一种。
永恒的爱。
☆、二十一幸灾乐祸
凌晨三点,头疼欲裂中醒来。
幸亏为了这个聚会,她从半个月前就开始作死的换班调班,用尽存休,所以要到今天下午才有航班。否则这副样子别说飞了,连例检都过不去。
她不后悔,虐身总比虐心好受太多。
心里多年的心事一下子就空了的感觉,有点奇异。
人无心事轻飘飘。
原来这种轻飘飘的感觉该死的好!
“我要开始新生活!”
为什么会这么高兴啊?宋予真咭咭咯咯的笑几声,然后歇一会儿,又嘤嘤的哭几声。
把自己折腾得疲累不堪,想要一觉睡到地老天荒去。
静下来,才觉得这屋子里阴凉得让人难以忍受。
她用被子把自己团团围住,还是冷得难过。
习惯性的把手伸进包包里摸到烟盒,拿出来之后手一顿,扬手远远的扔了出去。
细长的香烟散落一地。
她从来都能享受孤独,但此刻只想身边能有个生物让她抱抱,互相取个暖。
不一定非得是人或者是男人,猫猫狗狗都行,就是别只有她一个人。
摸出电话,想了一下,打给郑少明。
这个时间……
郑少明的电话是关机的。她其实想的到。
总算对那些小姑娘的话有了点了解。
当你需要时,他不一定能在你的身边,但是,这又不是他的错。
第二个,打给陆海汐……
“喂,真姐?”那边是迷迷糊糊的声音。
“是我。”
“怎么了真姐?你的声音怎么那么难听?”那边的人好像醒了。
“没事……就是喝了点酒,不太舒服。”
她的嗓子是哑得厉害。
“那你在家里?家里有人吗?我去看看你去?”那边的传来打哈欠的声音。
“我在北京呢,我没事。就是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