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地宫内存放着佛经,也是雪崩村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呀,这么些年来从来没有人打过那些佛经的主意,冈巴他身为雪崩村的族长,怎么可能深更半夜自己一个人去偷那些佛经呢?”
“这确实很奇怪……”亨得利也轻声说道。
接下来,我们便不谈论这事了,围坐在锅边吃起烤全羊。
不过这会儿,巴拉、亨得利和我都已经无心吃那些煮在锅里的热气腾腾的羊肉了,我们都在心里想着冈巴被巨石压死这件事。
到了晚上寒星闪烁在奔子栏小镇上空时,我们四人谢过老王叔父的招待,然后便沿着小镇中央的那条街道走回旅馆去了。这时候奔子栏小镇已经浸泡在浓浓的夜色里了,街边的店铺几乎全都关门了,抬眼向着镇上的那些住宅楼望去,也只能够看见星星点点的灯光了。这会儿人们都入睡了,但镇外的那片山林里猞猁、羚牛、黑麝还有雉鸠等都出来活动了,青稞地里那些斑花的芒栋鼠从地洞内钻出来,开始咬噬青稞麦的根茎,而一旁的草丛里传来蚱蜢一袭又一袭爆裂似的鸣叫声。
我们四人一边听着镇外那些虫兽发出的声响,一边往旅馆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浮动在小镇上空的那帘清朗的夜幕,走着自己的路,直到我们回到了旅馆后,才开始把各自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想冈巴他不可能是自己挪动巨石把自己压死的……”
亨得利坐在旅馆房间的床边,呆愣愣地瞅着窗外的夜幕。
巴拉和我心里自然也是这么想,只是我们一直想不明白如果有人想杀死冈巴的话,那为什么不用其他的方式,而是选择推倒一块锥形巨石把他压死呢?此外,那块锥形巨石是一个人就能够推得倒的吗?如果一个人推不倒的话,那么岂不就意味着杀死冈巴并不是一个人做的,而是多人有预谋的行为?
“亨得利,你现在是不是认为冈巴的死,与扎西纳姆有关?”
“对,”亨得利对巴拉点了点头,“我觉得可能性非常大……”
“难道说扎西纳姆他真的要在雪崩村里开始他那可怕的复仇了?”
“我不清楚,我只是感觉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亨得利说着,便走到了房间的窗前,站在那儿陷入了沉默。
我这会儿转过脸来,着急地问亨得利道:
“如果扎西纳姆他要复仇……那么,阿玛尼雅她,她会不会出事呀?”
“我不知道,我们现在都不知道雪崩村里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亨得利说完,站在窗前仰起头望着空中那抹残月。
“阿羚啊,我想扎西纳姆他不会伤害阿玛尼雅的,”巴拉侧过脸来对我道,“因为他的仇人只是德仁次升家的人,而阿玛尼雅是玛丽莎&;#8226;布朗小姐生下的女儿,二十多年前玛丽莎&;#8226;布朗小姐呆在德仁次升家里的时候,扎西纳姆便对她很照顾了,在他心里,玛丽莎&;#8226;布朗小姐和他一样,都是为了复仇来到德仁次升家的,所以他怎么样也不会把当年德仁次升一家人欠下的血债,算在阿玛尼雅身上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我心里还是感觉心惊肉跳的。”
“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其实我和你一样,也十分担心阿玛尼雅。”
听了巴拉这话,我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五回 冷泪石的倒塌,谁来救赎雪山下的罪恶(8)
这会儿我看着巴拉坐在床沿又用手指揉捏着他那条围巾绽开的线头的样子,便想起几天前在那辆机场专线小巴士上巴拉和我谈话的情景了,那时候他对我讲了他在雪山下支教的故事,讲了他在阿玛尼雅身上投入的感情,他说在过去的十多年里,从他在雪山下支教当阿玛尼雅的老师,到在丽江纳西高中教书作阿玛尼雅的监护人,再到阿玛尼雅上了大学他在自己的公寓里把她当作女儿一样照顾,这十多年积累起来的感情,让他对阿玛尼雅的爱已经不是用一句话说得清楚的了,他对她既有兄长的爱,也有父辈的爱,甚而还有男女之爱的成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单身一个人,他把自己的一切几乎都倾注到了这个女孩身上了,如今阿玛尼雅身处险境,他如何能够不担心呢?
所以这会儿,我和巴拉都眉头紧锁地沉默了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亨得利说他要回房间睡觉了,让我们也早点睡,明天好上路,然后他就和我们道了一声晚安,接着便走出了这间屋子。他和老王睡在我们隔壁的那间套房里,而老王刚才喝了挺多索里玛酒,一回旅馆来便在那屋里睡去了。这会儿亨得利走出了我们的房间,房间便只剩下我和巴拉两个人了。
巴拉在床沿坐了一会儿,然后问我道:
“阿羚啊,现在是我们呆在旅途中的第几天了?”
我回忆了一下,说:“应该是第五天了吧……”
“还有两天,阿玛尼雅就会被送进雪山溶洞里了……”
“巴拉,”我担忧地看着他,“你是说冈巴他被巨石压死了,雪崩村里的那些长老还会将阿玛尼雅当作殉葬品送进雪山溶洞,是吗?”
“嗯,我就是很担心这个,”巴拉蹙了蹙眉,“冈巴他现在死了,不知道会由谁来接任雪崩村的族长,不过不管是谁当族长,恐怕都改变不了阿玛尼雅要被送进雪山溶洞的命运,而且更糟的是,现在冈巴他死了,德仁次升临死前采用的保护阿玛尼雅的那个方法也就失效了,怕是没有人会出来保护阿玛尼雅了……”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我也不知道,”巴拉摇了摇头,“只得等我们到了雪崩村再说了……”
稍会儿,我和巴拉也熄了灯睡去了。
第六回 澜沧江河谷,你让一段仇怨沉入江底(1)
第二日清晨,阳光明晃晃地照射在奔子栏小镇上空。
我和巴拉很早便睡醒了,在收拾好东西后,我们走到房间的卫生间里洗漱。这家旅馆的服务还不错,卫生间里洗发香波、冲发剂、刮须膏和一次性牙刷牙膏等,一应俱全。巴拉站在洗脸池前,一边刷着牙,一边瞧着镜子里的那张脸。经过这几天的奔波,他那张本来就有些蜡黄消瘦的脸,这会儿已经坍塌下去了。巴拉对着镜子抚摸了几下自己的额头,啧啧叹道:
“我果然已经是个中年人了,真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快就老了。”
“呃,其实你不老,只是这几天旅途辛苦,脸色不好看。”
“嗨,别安慰我了,”巴拉把刮须膏涂满脸,说道,“我也知道自己岁数已经不小了,都快四十的人了,想想当年年轻的时候,大学刚刚毕业,怀着满腔的激情去雪山下支教,现在一眨眼十多年过去了,我也变成一个办事缩手缩脚的中年人了……哎,这辈子怕就是这样,落落魄魄地过了──”
“怎么会呢……”我客套了一句,但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巴拉接下来也不说话了,一丝不苟地刮起了胡子。
我刷了牙洗完脸便回到了房间里,然后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
这时候,我瞧见在这座奔子栏小镇外,那条从雪山深谷里流淌出的金沙江在晨光下泛着亮闪闪的波纹,远远地望去,这条江就宛若一条银色的飘带环绕在雪山谷地里。而江边的这座奔子栏小镇这会儿也从睡梦中醒过来了,那些来自各地的货物中转商又在进行咔叽布、染料、沙金、绵绸的买卖了。
过了一会儿,房间门口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我走过去开了门,看见亨得利和老王都提着行李站在那儿了。
“阿羚啊,我们差不多该上路了,你和巴拉快点收拾一下,然后我们到柜台退了房,再到外头吃些早点,接着就直接往梅里雪山去。”
“呃,我们已经收拾好东西了……巴拉这会儿在刮胡子──”
“那你让他快些,我和老王就先到楼下去了。”
亨得利说完,便和老王沿着那螺旋楼梯下楼了。我回到房间里,和巴拉一块儿将丢在窗边、床头柜上的一些自己的物品收进包里,然后便走到楼下的柜台前,交了房间的钥匙退了房,稍后我们四人便去外头吃早饭。
清晨,奔子栏小镇上的街道边已经挤满商贩了,在来往的人群当中,能够看见那些穿着花裙子的纳西族姑娘和脚蹬长筒靴、犷悍又潇洒的独龙族小伙。
我们走在街边,听老王讲起了这小镇的风情。
稍会儿,经过一栋挂着原色杉木招牌的小吊楼时,老王对我们道:
“这儿是一家面食店,里头有一道很有名的早点哟,叫作‘吉祥结’油炸果,我们就在这儿吃早饭吧,如果你们胃口不错的话,还可以尝尝这儿用提炼过酥油的羊奶制作的酸乳酪,味道相当不错。”
“是吗,”亨得利眨了眨眼,“那么我们就去品尝一下吧。”
于是我们便走进了这栋小吊楼,吃了那所谓的“吉祥结”油炸果、酸乳酪和一些赛密羊肉。那“吉祥结”油炸果是用精制面粉、酥油等原料配制而成的,咬在嘴里绵软回甜、油而不腻,相当好吃,而酸乳酪和赛密羊肉也相当鲜香可口。
吃过了早饭后,我们便又坐上了那辆越野车准备出发。
“老王;我们还要多久才到梅里雪山脚下呀?”巴拉问道。
“嗯,我们现在离梅里雪山已经很近了,”老王拧动车钥匙,启动了车子引擎,说道,“绕过这片山谷就到了,估计就三两个小时吧。”
这辆越野车在引擎发动后,轻微地震动了一下,然后便驶离了这座小镇。
接下来,我们便开始在一片弥漫着浓浓雾气的山谷中穿梭。
这时候清晨的太阳才刚刚升起来没多久,山谷间的水汽还没有完全散去,所以我们坐在越野车上朝着窗外望去,瞧见的都是一片云遮雾锁的景象,就仿佛在仙境中穿梭一般。老王见雾气大,山路还有些潮湿,便不敢大意,亮着车前的两盏雾灯,驾驶着这辆越野车,小心缓慢地盘绕在山谷间。
我们就这样在这片山谷里又盘绕了两个多小时。
当天空中的太阳升到那片山峰上头时,我们乘坐的这辆越野车沿着一段山路直下谷底,紧接着眼前便突然开朗起来了,浓浓的迷雾被甩在了后面,而前头就是一片河川谷地了。这时候我坐在后车座上,连忙挪到窗边透过车窗玻璃向后望去,只见后头悬挂在山腰的盘山公路千回万转,一条宽阔的江水奔淌在峡谷间,而在江边的一些坡地上,错落有致地分布着一些村落。
不多久,这辆越野车便行驶在一条湍急的河流旁边了。
老王一手抓着方向盘,一手指了指车窗外,问我们道:
“你们猜猜看这条河叫什么名字?”
巴拉透过车窗瞧了瞧,“是普渡河?我想这应该是金沙江的一条支流──”
“不对不对,你这位学地理的大学生怎么也糊涂啦?”
“我想,刚才我们经过的应该就是松麦山区,那么──”巴拉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脸颊,“那么这条河应该就是……水落河?”
“不对,这条河就是澜沧江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六回 澜沧江河谷,你让一段仇怨沉入江底(2)
“什么,澜沧江?我们已经到澜沧江谷地啦?”
“对,这里就是澜沧江谷地了,再过一会儿就到梅里雪山了。”
听了这话,巴拉、亨得利和我都格外兴奋。我们这一路奔波而来,现在终于要到达梅里雪山了。我怀着激动的心情,趴在窗边望着眼前的这条河流,只见那银白而湍急的河面这会儿正在阳光下闪光,而前头便就是一片悬崖夹崎的奇险山峡了,这澜沧江的水流过峡谷间的丛林,流过木棉成林、芭蕉成荫的江心沙洲,流过崖岸下的一堆堆怪石,激起白色的浪花泡沫,远远地望去,这浪花泡沫就像是一条翡翠玉带上的片片白斑。这会儿,我又把车窗降了下来,然后胳膊肘支在窗框上,双手托着腮久久地望着这条澜沧江,望着这条让我如此陌生又如此亲切的江,然后我对自己说,阿羚啊,你知道么,眼前的这条河就是流经梅里雪山流经雪崩村的那条河呀!当年阿玛尼雅就是在这条河边出生成长的,现在我终于来了,我终于来到我最爱的那个姑娘出生成长的那条河边了!
车子仍旧沿着江岸行驶着,从江面上吹来的风吻过我的脸颊。
这时候,巴拉坐到我身边来,对我道:
“你知道么,这条澜沧江就是世界上最靠近太阳的河了。”
“什么,最靠近太阳的河?”我眨了眨眼,“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