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实话实说,她就笃定领不到稿费。中国的时尚杂志是架粗陋的造梦机器,来不及精工细制就投产了——疲惫的大伙太需要美梦了,哪怕明知那是假的。
是的,正如你所料,上述下午茶的幸福一瞬是那么那么地短—— 李亚鹏态度端正作态绅士,但他就是什么也不说,或者说了等于白说。赵一一笑起来:他居然说他不能谈家庭生活,面对一本时尚家庭生活类杂志的记者!
赵一一当然知道他是被无边绯闻吓怕了,她相信他有关“不如只做一名三四流演员,有戏拍就好”的感慨,至少在某一时刻是真诚的;而且,要一名自以为爷们儿的中国男人在公众面前细述小家庭之温馨美好,其不搭界程度堪比要一头骡子上树——他们根本没装这根弦儿;何况李同志的漫漫情路曾经越过演艺圈二位熠熠明星,更何况他娶的是王菲——他自有权利不说。只是,赵一一不理解的是:那他干嘛又要坐在这里呢?
他需要宣传,自然是因为。就如只恨不能把写得密密麻麻而把李同志80%拒绝回答的提纲拍到桌上拂袖而去的赵一一需要交稿——该访问的责任编辑是赵一一的一位好朋友,片子也已经拍了,她不能让朋友为难。看得出二人都很后悔来喝这场下午茶,而二人打小还都算好孩子,深谙国人“既然一件事已经开始,在尚未崩溃以前,不如苟且进行”的中庸绥靖哲学。于是二人咬牙死撑,在读者希望知道的真相外缘,做着无谓的盘桓与挣扎。
终于,赵一一捺不住性子起身告辞。她并不怪李同志,他有他的立场。事实上,几乎大半所谓名人都是这副又怕寂寞、又抱怨人家窥探隐私的模样。是赵一一自取其辱,她可以不做这份工的。
“盈科太平洋百货!”赵一一抢命似的钻进一辆出租车,迫不及待地叫起来。她得赶紧去商场血拼一下,用她晚上回家还要点灯熬油、以世间至为曼丽的语言描绘这场枯燥谈话的血汗钱,否则她就要疯了。
在北京,一周只花50元
赵一一发现,她身边的东西越多越多,每次收拾房间,总是这里一堆那里一垛极端丰盛的样子。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底却越来越空,空得冷,空得怕,空得疼,空得她不得不去跑去上一档名为“简单生活”的课……
近日,赵一一发现一件非常糟糕的事儿,那就是:她没有以前喜欢北京了。
这个发现使她惊出一身冷汗:要知道,曾经,北京是她的梦啊。而梦的意思是希望,是激情,是自信,是明天会更好——但现在,她耽在这里,越来越像一条搁浅的鱼。当然,这事儿不能全赖北京,虽说刚刚被迫容纳1700万人口的它正越来越拥堵、躁动、浅薄、市侩,一忽儿抑郁一忽儿焦虑,就好像一会儿便秘一会儿窜稀,但风动也好、旗动也罢,只要心不动,说到底关赵一一什么事儿呢?
显然赵一一离“中隐隐于市”的境界还差着光年呐。在这生死存亡的攸关时刻,她面前的路有两条:一是离开北京,起码暂时离开一段。不过前者暂且不大可能,后者尚须周密安排。二是强大内心,任凭风吹浪打,我自闲庭信步……咳咳,偶们还是先来说说迁徙的可能性吧。
既然这二条光明坦途起码眼下都行不通,本着活人不能叫尿憋死的原则,赵一一决定对自己的人生来一点小小的改变先。比如试一试一周能否只花50块钱。
别紧张,这些年来,赵一一虽既不才也不财,但还远没有穷到非如此不可的份儿上。之所以萌发此想,一来是她实在受够了自己的平生乐趣居然是“购物”的多年巢窠:拼命工作,赚到钱便直奔商场拼命消费,花光再回去拼命工作……像一头吃了拉、拉了吃的虫,直到既吃不动也拉不动的将死时分。GDP就是靠着千千万万个这样的赵一一蒸蒸日上的,也难怪大伙管这种生活方式叫“主流”。可是,赵一一对此却一天比一天厌倦,陌生售货员的虚伪恭敬带来的短暂愉悦,跟烂熟老板的委实凶猛带来的常年压抑,孰高孰低根本是昭然若揭的。赵一一很奇怪自己居然一直小心翼翼唯恐被甩出这个骗局,并且还美名其曰为“努力”。当然她的意思并不是从此就不买名牌不吃大餐了,或者竟放弃工作,散发弄扁舟去也——不不,她永不可能活得这般决绝干净——而是,她不打算再将花钱视为唯一的、莫大的幸福了。
二来,赵一一发现,她身边的东西越多越多,每次收拾房间,总是这里一堆那里一垛极端丰盛的样子。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底却越来越空,空得冷,空得怕,空得疼,空得她不得不去跑去上一档名为“简单生活”的课。课上,老师说,判断要不要买一样东西,标准其实很简单:它是你必需的吗?做一顿美味大餐,并不一定要用一套18只标价15,718元的德国进口锅。
最后,因为一种奇异的恶作剧心理——最近,赵一一意外发现了一位中文随笔写作水准超过绝大多数中文作家的日本女作家新井一二三,她在一篇名为《日本人真穷》的随笔中,提到日本一份叫做《主妇之友》的畅销杂志曾做过这样一个实验:涩谷一对白领夫妇,一个月伙食费居然可以只花2000日圆(合100多人民币)。当然,港片《悭钱家族》也有过类似情节:只要在特定时段内花最少的钱生存下来,就可以得到大笔奖金。因为东京跟香港的消费水平都在世界前列,这样的实验因为有“较劲儿”意味,所以才有趣儿。现在,就北京的房子和猪肉价格以及普罗大众的收入水准来看,也到了这样的游戏堪以鸣锣开场的时候了。
总之,嘻嘻,在奥运年的某一天,中国北京的某个犄角旮旯,有个叫赵一一的无聊女子,将自己的几张银联卡全部丢进抽屉,而在钱包里塞进了一张半旧的50元人民币——
其实,赵一一知道,她将很容易赢得这个游戏:很多日常消费品,比如她的钱夹,根本是现成的;衣橱里更还有新衣没拆标牌;厨房的抽屉里有很多木耳、黄花等干货,冰箱里还有半只土鸡——而一个礼拜不吃鱼,也绝对构不成对营养结构的破坏;住房按揭贷款以及物业水电费大可下周再付;出门不打车肯定死不了,北京的空调公交车刷卡现在是如此地便宜,而赵一一的卡里还有40多元余额;凡朋友约会一律以感冒为名延至下周,当然,朋友哭着喊着非要买单不可的也可以考虑破例;也许最大的威胁来自一周买不成看似喧哗热闹、实则空洞无物的动辄数十元时尚杂志了,但显然,书架上成摞的待读新书无疑更有助她的身心安宁……
是的,这个小游戏多半撼动不了赵一一的生活。事实上,即使这周一分钱不花,她多半也受不到什么委屈。而下一周,搞不好为了所谓“弥补”,所有的一切都将变本加厉卷土重来。但是,赵一一仍然决定试一试——真好,至少她开始试了。
不要在寂寞的时候说爱我
街上的人个个匆忙,唯有赵一一走得很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原本最爱的黄昏成了她心底最脆弱的一块新疤——略微一碰,便痛得口歪眼斜、筋错骨粘——电话响:“一一,不如下个月,咱把记登了?”
结婚,或者不?
这个困难度和无聊度皆不亚于哈姆雷特“生,或者死?”的提问,也只有一班嫁不掉烂*才问得出吧。困难以及无聊,显然都在于明知没有答案,但世世代代,人们,特别是一小撮自以为是的人们,永远忍不住发问——譬如赵一一。
再老点,多半也就嫁了;小女生们虽然嘴上说鬼才要结婚,但就算“住厌了拥攘合租房”这一条不上台面的理由,亦由不得她不半推半就。唯有这班将老未老烂*,安安笃笃住在独资购置的精装房里;就算卸了妆有点可疑,但打扮得体时分,还是有一定可看性的,因而身边虽不若小女生门庭若市,但并不缺男人的蛛丝马迹——她干嘛要结婚?
按赵一一的想头,顶重要功效是防老。人固有一老,但男人的老,甚至不劳宝马,只消一辆雷克萨斯就可敉平得大差不离儿;女人的老,却如泼洒的牛奶,任你如何掘地三尺也是徒呼负负。就算你打定主意独善其身,然而眼见偶尔出门旅行,帮你往行李架掮一下箱子的男人都越发罕有时,你能保证严防死守到一丝悔意也无?自来疚悔如鸩,沾一沾,轻者身心如焚,重者身心如槁。而一个女人的终生最大成就,难道不是即便老到鹤发鸡皮,仍然有人吻你的牙床?
一个单身女人,不到万不得已,万不要去赴一群已婚女人的下午茶——那班已婚女友听了赵一一这话,登时笑得跟牙花子起疱似的,嘶嘶的:“你不会傻到以为结了婚就有人吻你的牙床吧?偶们现在牙口还好着呢,其功能还不是仅供咀嚼。”
阿芥更泼面泼皮现身说法:从前说想去哪儿,他会殷殷跟上来问,第二天车子会早早停在楼底下。现在?得和人家细声商量:“你看,明天我要去哪儿哪儿,你搭我一程可好?”人家一翻眼:“不成,明天我还要去哪儿哪儿哪儿呢,不顺路。”都说会撒娇的女人才好命,遂只得捺下性子东施效颦一番。谁知第二天,等化完妆倒持好了一伸头,人家早就不见咧!
小安也撮着牙花凑趣儿:“就是就是。最可气的是,这种事儿末了也就落个无疾而终。” ——听见这些,复忆起近日报章刊载的王菲、李亚鹏贤伉俪婚前婚后机场行李运送对比图:婚前自是李一手包运,婚后则别废话,这活儿自然归越发纤瘦的昔日“天后”啦!赵一一心底哪舍得不浮起一丝暗喜:起码迄今,除了咀嚼功能,她的牙床、牙龈以及牙冠,都还是有人吻的;而男友虽说现在早已不似初恋时分,一只手提包都不肯令她拿,但若敢信手将大号行李箱丢给她,她还是有胆气当场跳骂滴——至于将来……她阻止自己往下想,就好像阻止自己悬崖边上的前行。
历历整顿衣裳起敛容:“呵;有钱,有性,已经算上好婚姻了。在婚姻里谈爱情,TMD就是缘木求鱼嘛。”见众已婚女面若入定无人置否,赵一一小心翼翼期期艾艾:“这……没有好爱情,那……*质量如何保证?”
众女友莞尔:“咳,熟能生巧呗。”赵一一悚然:“这……或者女人肯,那……男人呢?”
那边仿佛齐齐打得一个噎,纷纷噤声。还是历历打破坚冰:“对了一一,你怎么还不结婚啊?”
此言一出,仿佛春江水暖,众女友参差复苏了活泼:“对啊,你不是打算要小孩儿吗?快快快啊!”
“我和你说啊,一定要生小孩儿,这样两人就不至于没话说:小孩儿好了,你们一起高兴;不好,更可一起想法子治他(她)……”
“咦,你是不是已经秘密结婚了?”
至不济也是多年熟人,赵一一只得堆笑出一脸雏*:“不会的不会的,届时一定会通知您们小人家的——您想啊,我哪儿舍得漏掉您们的大红包啊。”
时已黄昏,众女友顾不得继续蛊惑赵一一,急急四散而去:阿芥要去幼儿园接儿子,历历得赶去赴老公那张“须携眷出席”的摆明无聊请柬,小安倒没啥大事儿,就是得回家监督老公修浴室里那段漏水多日的管子:“要是今儿又忘了,嘿嘿~~~”她狞笑着走了。
街上的人个个匆忙,唯有赵一一走得很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原本最爱的黄昏成了她心底最脆弱的一块新疤——略微一碰,便痛得口歪眼斜、筋错骨粘——电话响,是某男:“一一,不如下个月,咱把记登了?”
满目泪雾里,赵一一笑开一缝艳阳天:哼,这小子,一定听过那支歌:《不要在寂寞的时候说爱我》。
。 想看书来
没有人比我更疼你
幽幽千言,绵绵万语,偏那句“没有人比我更疼你”,ROU地钻进耳朵,不,心尖儿,前一秒拔凉后一秒火烫、前一秒火烫后一秒拔凉地调戏着她自以为的百炼成钢。
难得偷闲修指甲,店内音响,一个摧肝沥血的男声哭腔不绝:“想为你披件外衣/天凉要爱惜自己/没有人比我更疼你/告诉你 在每个/想你的夜里/我哭得好无力/就让秋风带走我的思念/带走我的泪/我还一直静静守候在/相约的地点……”
如你所料,宛如忽遭白展堂葵花点穴手,赵一一整个人登时呆瞌瞌凝在那里——虽然不过两三秒就回转失笑,但仍牙痒足跌,恨不能当场照自己来道郭芙蓉排山倒海掌。
嘿你猜得对:幽幽千言,绵绵万语,偏那句“没有人比我更疼你”,ROU地钻进耳朵,不,心尖儿,前一秒拔凉后一秒火烫、前一秒火烫后一秒拔凉地调戏着她自以为的百炼成钢。
没错儿,如你一般,赵一一曾为之即刻化了绕指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