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个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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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个读者-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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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方木忙站起来。
  王建手把着门框,冷冷地说:“干什么?”
  方木看了他几秒钟,微笑着说:“哥们,我想出去喝点酒,一起去?”
  王建的脸上仍然写着敌意,方木就那样微笑着,看着他眼中的冰雪渐渐融化,王建的嘴角缓缓展开一丝微笑。
  “好!”

  方木和王建相互搀扶着回到二舍的时候已经是凌晨1点半了,好在给值班的吴涵打了招呼,他们才得以回到寝室。
  王建在厕所里大吐了一场,之后回到宿舍里死狗一般的睡着了。方木虽然也喝了不少酒,头脑却出奇的清醒。他看了看表,快两点了,在352门前犹豫了一会,刚准备去王建寝室对付一宿,门却自己开了,祝老四披着毯子探出头来,手里还拎着一根拖布杆。
  “靠,就知道是你,快进来。”
  方木摇摇晃晃地走进宿舍,却一怔。寝室里点着快要燃尽的蜡烛,寝室里其他四个人:老大、老二、老五加上祝老四都没睡,不过看得出大家都已经很困倦了。
  “你这厮,总算回来了。”老二打着哈欠说。
  “你们,这是干嘛?”方木莫名其妙的问。
  “靠,你不回来,我们能睡着么,谁知道那小子是不是”老大朝对门努努嘴。
  方木咧咧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睡吧,老六,早点休息,别再胡思乱想了。”老五说。
  方木坐在床边,低垂着头。
  大家一时陷入了沉默。
  良久,老大缓缓地说:“老六,挺住。”
  老五摘下随身听的耳机,外放的音乐霎那间响彻整个宿舍。
  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天空海阔你与我,可会变
  方木抬起头看着老五,突然间大声唱起来:
  一刹那恍惚,若有所失的感觉,不知不觉已变淡,心里爱——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齐声唱起来:谁明白我——
  凌晨两点,五个男孩在破旧安静的男生二宿舍声音嘶哑地齐声高唱: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被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那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方木不用回头,就知道在他的背后——
  脸涨得通红的老大;脖子上青筋鼓起的老二;大长着嘴的祝老四;只穿着内裤在床上乱蹦的老五。
  你们,所有人,谢谢。


  第十七章 谢幕

  期末考试如期而至。
  在最后的几天里,方木终于沉下心来,开了几天夜车,总算把前几科对付下来,高分是不可能的了,及格估计问题不太大。
  2000年1月17日,最后一科考试,环境法。
  教室里坐着脸色或从容或忐忑的学生。不少人的嘴里还在念念有词,不停翻看着手里的复习资料,更有甚者,在桌子上小心地书写着答案。
  离考试还有10分钟,方木决定去一下厕所。一进厕所的门,就看见祝老四站在一个隔间里,踮着脚往水箱上放东西。
  “干什么呢?”方木大喝一声。
  祝老四被吓得浑身一抖,手中的东西也一下子掉进了水箱里,他回过头来看是方木,小声咒骂着:
  “靠,是你。吓死我了,我以为是辅导员呢。”
  “你干吗呢?”方木边结裤带便问他。
  祝老四踩着水管把掉进水箱里的东西拿出来,那是一本被水浸湿的环境法教材。
  “你这厮,看看,搞成这样。”祝老四把书抖抖,“还好,反正考完这科,这本书就没用了。”
  他把书小心的放在水箱沿上,跳下来,走到隔间门口,上下打量了一下,又走上前掂起脚调整了一下书的位置。
  他满意的拍拍手上的灰,看见方木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嘿嘿的笑了。
  “怎么样,高明吧?”他指指放在水箱上的书,“没有人会注意那个地方。我把书放在那里,考试的时候,把不会的题记下来,然后就说自己要上厕所,嘿嘿,厉害吧。”
  “真服了你。”方木扣好裤子,“我要是你,干脆找个塑料袋,把书装在里面扎好,直接扔水箱里,那不是更保险。”
  “对啊!”祝老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还是你比较狡猾,老六,有塑料袋么?”
  “靠,你去死吧,我哪有那玩意。”方木捶了祝老四一拳,“快走吧,要考试了。”
  “好办法,下次一定听你的。”祝老四一脸惋惜的表情。

  环境法是方木最不喜欢的一门,平时也听得马马虎虎的。尽管题不太难,可是还是答得很费劲。好在王建就坐在身边,这家伙倒是下笔如有神,方木一边挑自己会答的写,一边寻找机会抄王建的卷子。
  考试进行了半个小时后,祝老四就举手说自己要上厕所,这一去就去了将近15分钟。一个年长的监考老师指示另一个监考老师去厕所看看,“看看他是不是掉厕所里了。”
  几个352宿舍的人相互看看,乐了。
  不到一分钟,祝老四就垂头丧气的回来了。走到方木桌前,作了个无可奈何的鬼脸,小声说:妈的,未遂。
  方木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应该说今天还是很幸运的,两个监考老师都是系里出了名的好脾气,尽管学生们抄袭的不少,可是两位好好先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在王建的帮助下,方木很快答完了大半张试题,心里草草算了算,及格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就索性放下了笔。考试还有20分钟结束的时候,祝老四又举手说要上厕所,监考老师笑着挥挥手,这厮就像得了赦令似的一溜烟跑出去了。几分钟后,面带微笑欣欣然归来,对方木打了个V。
  呵,死胖子,得手了。
  考试结束后,宿舍里的人问祝老四第一次上厕所怎么回事。
  “咳,别提了,那个隔间里有人,等啊等啊好不容易出来了,靠,居然是辅导员,他问我要干什么,我说上厕所,他问我这么多空着的蹲位为什么不去,我说我对这个蹲位有感情,他一脸的狐疑,好在这时候监考老师来找我回去,否则真说不清楚呢。”
  大家轰的一声笑开了,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考完了试,方木显得无所事事。坐在床上看着大家收拾行李。每个人都是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
  一方面是因为思乡心切,另一方面是因为这个学期发生的事情吧。似乎大家都急着逃离这个不祥的校园。
  老大收拾好行李,打声招呼就匆匆的奔向火车站了。随后,老二和老五也走了。祝老四和王建去买火车票。吴涵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寝室里就只剩下方木一个人。
  一下子安静下来,方木感到有点不知所措。
  他站起身来,在寝室里来回踱着步子,走到镜子前,站住了。
  里面是一个头发蓬乱、面色苍白的人。
  你什么时候学会深锁眉头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握紧双拳了?
  你的眼睛什么时候开始放射冰冷的光芒?
  你的肩膀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负载累累?

  我叫方木,你呢?

  电话铃响了,方木接起电话,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方木说:“好的,妈妈,我这就回家。”

  家永远是让人最放松的地方,家宴永远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饭菜。
  也许是由于方木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妈妈准备了很多好吃的,方木吃得很香,上次有这么好胃口的时候,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正吃着饭,电话响了,是祝老四打来的,问方木寝室里煮面的小锅放在那里。方木告诉他在自己的床下,又问:“你们在干什么?”
  “嗬嗬,我和王建明天回家,今晚准备涮火锅吃。”
  “在寝室涮火锅?小心被人举报。”
  “没事,楼里都没有人了,再说三哥今晚值班,有他罩着,没问题。”
  电话那边传来王建的声音:“方木,一起来啊?”
  方木呵呵的笑了,“不了,你们吃吧,注意点安全,明天一路顺风。”
  “好,过年的时候给你打电话拜年。”

  吃完晚饭,妈妈在厨房洗碗,老爸在录像机里塞了一盘成龙的《我是谁》,热情地招呼方木一起看。这部片子方木早就看过了,看老爸兴致这么高,也就坐在他身边陪着他。
  好像所有的男人都有点暴力情结。老爸盯着片子里的飞车、爆炸、枪战镜头看得津津有味。看到成龙和几个特工在办公室里打成一团的时候,妈妈在厨房喊老爸帮忙灌开水。
  “小木去。”老爸眼盯着屏幕说。
  妈妈挽着袖子从厨房探出头来,“小木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别折腾孩子,老东西你来。”
  老爸不满地嘟哝一句,起身去了厨房。
  灌完开水回来,那段打斗场面已经结束了,老爸连说遗憾,方木就拿起遥控器,按了倒带键。
  画面滑稽的倒退起来,成龙带着手铐,漂亮的从双手间跳过。
  老爸目不转睛的看着,不时赞叹成龙的身手矫健,却没有注意到方木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
  老爸正看得开心,冷不防方木一把抓起遥控器,按下了倒带键。
  “你干什么?”
  方木没有回答,死死盯着屏幕。
  那一段镜头中,成龙的双手被手铐反剪在身后,他在连续踢倒几个特工后,纵身从自己的双手间跳过,双手回到了前面。
  倒带的画面中,成龙的双手在前面,纵身一跳后,变成了双手反剪在身后。
  方木反复看了几遍,最后被大声抗议的老爸抢走了遥控器。
  原来,自己反剪双手并不是很难,只要你够矫健。
  那双脚呢?
  怎么又想起这些事了?不想了不想了。方木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录像带上。
  天台上,成龙大战两个打手,精彩无比。
  塑料扣绳。
  只要把尖的一端插入另一端的小孔,用力拉就可以把手脚绑住。
  现场报告中提到,这是一种非常简易却能够把人牢牢捆住的方法。
  捆别人容易,捆自己同样容易。
  方木的心跳开始狂跳。
  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被发现的时候,全身只穿着内裤。
  如果是他,那他的紧身衣和头套哪里去了?
  现场(包括楼下)已经被仔细搜查,没发现紧身衣和头套。烧掉?现场肯定会留下痕迹和气味。
  不会,不会是他。
  成龙沿着玻璃屋顶滑下,在大厦边缘惊险地停住。这个不要命的家伙胆子太大了。
  厕所的水箱。
  “没有人会注意到那个地方”
  方木的手心开始出汗。
  不,不可能。
  自己也在现场看到了,那个高举斧头的人不是他。
  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想,不,胡思乱想!我太累了,想得太多了。
  祝老四、王建还有他。寝室楼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不,还有孙梅。
  孙梅?
  周军死的时候,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包括他的。
  如果孙梅说了假话?那
  老爸注意到了方木的脸色,关切地问:“怎么了,不舒服?”
  方木虚弱的摇摇头。
  不,我在胡思乱想。停止这些疯狂的念头。马上停止!
  “不舒服就赶快说,严重了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当我察觉到舞台上的人的真实意图的时候,我没有立刻采取行动。
  来不及了。陈希死了。
  不,即使错了,也不要“来不及”。
  方木一跃而起,拿起电话拨打邢至森的手机。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
  邢至森办公室的电话,无人接听。
  方木焦躁不安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突然想起什么,又拨打了宿舍的电话。
  话筒里是单调的嘟嘟声,也没有人接听。
  他们去哪里了?王建的宿舍?不知道电话号码。
  还是,出事了?
  要不要报警?
  方木的手已经按向了1和1,在0上停了很久,还是把电话放下了。
  也许,只是我的胡思乱想。
  方木回到沙发上坐好,时钟已经指向了10点。他的眼睛始终盯着电视,却一点也没看进去。忍耐了10分钟,他猛地站起来,对目瞪口呆的父母说:“我出去一下。”说完就穿上外套,打开门走了。
  他必须要去学校看看,否则自己今晚不会平静。
  在人影寥寥的大街上,方木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希望,只是我的胡思乱想。

  两个小时前。
  352寝室里,一个煤气罐摆在桌子下,一个小铝锅正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桌子上摆着羊肉、鱿鱼、粉丝、蛎蝗肉和几瓶啤酒,有两瓶已经打开了。祝老四和王建正蹲在地上择菜,择好的生菜、油菜和香菜乱七八糟的堆在地上。
  有人敲门。祝老四问:“谁?”王建一跃而起,准备关火。
  “我。”祝老四松了口气,打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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