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用靴底硬点探到的。”鲁一弃这话的语气很奇怪,听不出是在提问还是在判断。
女人一愣,表情瞬间从刚才的惊惧变成了惊讶,双颊稍稍泛红地低声说道:“啊,你早知道了!”
“不,我不知道,不知道你到底是哪路的神仙。”鲁一弃这句平静的话语让女人的脸更红了,红得她都忘记了往下接话茬子。
说完这句话后,鲁一弃也觉察着是不是太刻薄了些。但女人对他来说的确是个迷,女人对坎面布置的熟悉,还有女人**那里给自己触摸出路径的皮子,女人靴子中暗藏硬点到底派什么用场?虽然刚才他从铁匠的问话中差不多已经找到一个答案了,但是那与这女人无关,谁又能够肯定伏在这行人中的暗点子就只一个?女人是在不断地给予自己帮助,好比那让自己触摸的皮子,可对家没皮子不也早就进到这里了吗?她是不是用一些已经没啥用的信息来获取自己的信任?
“这坎好解,把雪融了,或者索性把上层浮雪也给拍实了。”女人没接鲁一弃话茬子,却自顾自侃侃道出这坎面的解法。
要把这满坡的雪融了不大可能,但要把浮雪拍实却不是什么难事,再说他们中还有个移山断岭的高手。独眼走在最前面,他用梨形铲将前面浮雪拍实一片,走上去再将前面的拍实。看他一把铲子左右翻飞,速度倒也不慢。
往下走了不远,已经靠近光滑坡道上那几棵突兀长着的巨大树木中的第一棵。突然,瞎子一把按住独眼的肩膀,让他停下手来。瞎子提鼻子闻了闻,沉着声说道:“有血腥气!”
是有血腥气,随后独眼、铁匠他们都闻到了,等他们小心翼翼地走到第一棵大树那里,一幅血腥震撼的情景展现在大伙眼前中,除了瞎子。
一个人被钉在大树上,一个高手被钉在大树上,他的脚离地有两尺多高,脚下是一串鲜血凝结成的冰凌。死后的高手眼睛睁得很大,那是不明白不瞑目的表情。这高手鲁一弃认识,他看到自己在高手身上留下的枪伤。钉死高手的武器鲁一弃也认识,他曾和使用这种武器的高人交过手,“寒霜侵鬓矛”!
一个使用大弩的高手,竟然没有一点抗拒的迹象就被一支飞射而来的长矛高高地钉死在棵巨树上,杀死他的人是何等能耐可想而知。
为什么要杀了这使弩的高手?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这高手做错了事,犯了个极其严重的错误。于是,他便被当成了一件用来震慑鲁一弃这些人的心理武器。
再往前,就会跟着高手一样,死!鲁一弃这些人都读懂了这死尸的含义。对家就连自己的忠心手下都不会在乎他死活,更何况其他那些与他们有利益相争的对手。
杀死大弩高手飞矛几乎穿透了大树,这强劲的力道让鲁一弃的脑筋再次活跃起来,他这一路走来疏忽的东西太多,被假象迷惑了的东西也太多。就说这“寒霜侵鬓矛”,从现在这力道看,从金家寨射穿几道木墙,再从射穿活盾女人的头颅来看,这力道不是独眼的“雨金刚”可以挡住的,更何况那次射向自己的飞矛还有养鬼婢出手加了把力。
不知道为什么,那次见养鬼婢与射飞矛的白老头联手对付自己,自己的心中仿佛失落了些什么,破灭了些什么。
“如果养鬼婢不出手,如果养鬼婢不出手?如果养鬼婢不出手?!”鲁一弃心中在反复着。猛地念头一闪,如果没有养鬼婢出手,是不是自己和独眼也会像当作活盾的女人和这大弩高手一样?养鬼婢那次是在帮自己,她当时不是还喊了声“走!”吗,那是让自己的快逃走。自己错怪了养鬼婢。
思考的结果让鲁一弃莫名地有些兴奋。面对面前长长的坡道,他眯着眼用鼻劲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口气憋得很久很久。然后果断地说道:“继续走,眼下还没危险!”
他能这样脱口说出话来,说明他憋住的那口气已经吐掉了,只是吐的过程是极缓极平的,别人看不出来。这种吐纳法是道教中的“龟散息”。
没有人会怀疑鲁一弃的判断,所以他们继续走了下去。没等走到第二棵大树就已经不用拍着雪走了,因为前面的积雪渐渐变得浅了,已经不可能在下面拍实雪面设坎面了。
走到了坡底时大家都感觉到脚步有些沉,再往前走就是个连绵的上坡道。积雪更薄了,大家的行动变得轻松快捷起来。而且离着那双膝山的山峡口子已经不远了,大家的心情多少都显现出些兴奋出来。
“前面好像挺暖和,这雪积不怎么起来。”柴头就算不说大家也都能感觉出。特别是远远看着那山峡口子,竟然好像有些轻缈的烟雾在萦绕着。刚开始鲁一弃以为那只是自己感觉中的现象,可是后来发现不对,那里的确有些雾气。在这冬日的极北老林中,出现雾气并且始终袅袅,只能说明那里真的是一处温度较高的奇怪地界。
没等他们到达双膝山的峡口,就已经看到了许多的奇怪情形。首先发现的是两边密密的杂木林有各种宽窄深浅不同的缺口,有的缺口还往杂木林中深入了很远距离,有的还拐了弯,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能通到杂木林外面去。看得出,这样的缺口有的是被砍出来的,有的是被什么东西拱出来的,还有些是被烧出来的,那些缺口应该是不久以前出现的,要不然,凭着杂木的生长速度,应该很快就会重新长满。
接着他们在杂木林边上和坡道上看到些尸骨,有人的,也有动物的,这些尸骨应该时间比较久远了,这从尸骨的颜色就可以看出来,奇怪的是那些尸骨竟然没有一点衣物的碎屑残留,难不成这些人都是**死在这里?
再往前去,他们看到了几个简陋的坟茔,也在杂木林里,大概是先将杂木砍掉或烧掉,再挖开埋入尸体,所以那坟茔已经被重新生长而出的杂木层层包裹,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是个坟茔,还以为是个长满杂木的土包。
在仔细察看那些坟茔的同时,他们还发现了杂木林中的尸骨,那些尸骨也同样被杂木包裹着,应该是死在试图穿越杂木林的过程中,这些尸体和前面的有些不同,有的是没穿衣服,有的是穿着衣服。
这些都是些什么人?大家心里都有这样一个疑问。
“这些大概就是那些寻宝未能生还的山客吧。”若大娘轻声说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揣摩到大家的心思,适时的做了个解答。大家都听见了,没有一个人作声,因为目前为止这应该是个最好的解释。
“这里有尸骨,怎么我们进来的林子那边没有?”哈得兴突然问了一句。
“如果是你,你情愿砍红杉林逃生,还是愿意砍杂木林逃生?再说,又有谁能证明红杉林那边没有尸骨,刚才道边的那些尸骨你瞧了没有,好像被人堆整过,对家要在那里布‘奔洪道’的坎面,肯定将那里的尸骨都处理掉了。”柴头说这话的时候,那对大小眼中闪烁的是睿智的光芒。“而且我估摸着,死在这里的这些人恐怕连逃到红杉林那里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远远看到茂密的红杉林子,便觉得过不去,还不如就近伐开杂木林逃生。可他们又怎么能想到,在坎局中,无路便是死路。”
鲁一弃又斜眼看了看那杂木林,的确,现在这季节就如此匝密,这要是在春夏,新枝绿叶再一长,那还不跟堵墙一般,而且是堵不知道到底有多厚的墙。
“这两边的杂木大都是蕴纹木和条隙木,特别能积储水分,材质又极具韧性。所以砍伐特别费力,又很难燃烧,就算引燃了也烧不开。这些杂木林虽然没有排列成‘斜插竹篱格’,但肯定也是特意种植的,要不然品种不会这样单一。”柴头对林木的了解真的是非同寻常。
这段上坡路不是太陡,一行人走得很轻松,他们边走边说,脚下也越走越快,眼见着离前面的那个坡顶不远了,过了这个坡顶就可以看见双膝山的峡口了。
鲁一弃脑子中灵光闪过,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脱口说道:“坎局中无路就是死路,柴头你刚才说那些尸骨是走了死路,可这里没有坎局啊!还是我们身在坎中却不知道?”
这句话让大家猛出一身冷汗,走在最前面的独眼不由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亏是用手中的梨形铲撑住身体。
独眼还是摔倒了,不止是他,若大娘付立开也都摔倒了。因为这两人在他背后,他步法突然一变,那两人一时收不住,压在他身上,跌下来。
再后面是瞎子,他一步站住,他后面三个人也是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撞,被他的细胳膊一横,都给拦住了。
“怎么吓成这样了?大少和你们几个在这儿都没瞧出坎面来,那就不会有什么坎儿。”瞎子的话明显有嗔怪的意思。
鲁一弃听了这话脸不由地一红,的确,自己怀里揣着《机巧集》呢,那其中可是包罗万象,只是自己领会到的太少了。
“还是小心些好,大家再仔细瞄瞄,别漏掉什么。”铁匠这话不知道是在为自己遮掩,还是为鲁一弃遮掩。
几个人都往四周仔细看去,鲁一弃也用手势点量比划了一番,独眼还用铲子在薄薄的积雪下查探敲击了一会儿,还是没瞧出什么来。
“没什么呀,还是继续往前走吧。”原本对点暗构启奇宝最没兴趣的柴头,此刻却显得异常兴奋和急切,大概是那裸女模样的山形吸引了他。
“不,等等。”鲁一弃说完这话后就将一双眼睛看在铁匠的脸上。刚才从红杉古道一直到坡路的入口,这铁匠一直领着路,很明显,他知道这路径,那么现在他是否能告诉自己一些有用的信息呢?
铁匠明白鲁一弃的意思,他苦笑着摇了一下头,转身继续查看地形地势。鲁一弃不喜欢发问,他也知道江湖中许多事情也不便问,所以对铁匠前后表现的迥然他觉得自有他的道理,在可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若大娘悄悄地走到鲁一弃的身边,悄悄地握住鲁一弃的手。鲁一弃虽然知道,女人这样做是想让他再次感觉一下那块皮子,看能不能找出些线索。但女人温软的手指紧缠住自己手掌时,自己的心中还是不由地一荡。
女人侧着脸在看他,他羞涩地笑着摇了下头。那皮子他一触之下就已经完全拢入心中,皮子上的路径也就到这坡道的入口,在往前就没有了,更没有记录什么坎面布置。
“要不我们索性歇会儿,反正离着不远了,过了坡顶就能看见峡口。”哈得兴看起来愣头青,关键时候倒是挺理智的。
没有人答话,只有鲁一弃意味深长地微笑着,只是他把笑脸从女人的眼前移向了哈得兴,再从哈得兴那里移回女人那里。
“还是走吧,对家明显已经走在我们前面了,我们要不撵上去,人家就要得手了。”柴头的话倒也很是在理。
但柴头的话音还没落,瞎子突然一个闪身,鬼魅般的闪到了哈得兴的身边,伸手往哈得兴手臂上抓去,哈得兴一个侧跨,竟然让开了瞎子这如同鬼魅的一抓。但瞎子的手随即像条黑色闪电一样顺着哈得兴身体往前探,往上伸。哈得兴已经侧跨开一步,没办法继续往侧向跨了,而且瞎子的手是往前往上的,他也没法子双腿齐纵跳开,于是瞎子的手按住了哈得兴的肩膀。
“你!你要干什么!?”哈得兴的语气有些颤抖,他很是害怕。
“你刚才说什么过了坡顶,是什么意思?”瞎子的语气阴恻恻的。
“啊!什么什么意思?!”哈得兴当然不明白,不止是他不明白,其他的人也都没明白。
“你是说我们在往坡顶走吗?”瞎子这话大家都听懂了。
哈得兴舒了口气:“这意思呀,是呀,是往坡顶,这还用得着一问。”
“啊!不对!不对呀!”瞎子的语气很着急也很惶恐。“我的步点怎么觉着是在下坡?!”
大家都愣住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柴头,他从褡裢中摸出一个木球,脚下前后扫踏了几下,平出了一块坡地。他把木球放在了坡地的中间。
“偱坡球!原来不是灌水银的瓷球吗?”铁匠一眼看出那球的来历用处。
“瓷球易碎,我师傅教我用木球,球中球,这是空心的,其中还有个实心的小球,作用一样。”
柴头的话是嘎然而止的,而且这一刻间大家都屏住了呼吸,所有眼睛都盯住那只木球。那木球晃悠悠地转了个小圈,然后极慢极慢地往坡顶滚去。
大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圆球竟然是往上方坡顶滚动的。独眼看那球已经快滚到积雪处了,他迅速地用梨形铲将坡道上的积雪铲掉。的确,一条坡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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