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天霖开会从来不拖泥带水,只是今天又有所不同,说着说着竟然开始跑题了,原本计划半个小时的会议竟然足足开了近一个小时,而且还没有散会的意思,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至少在这些中层干部的眼里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他的脸上也是阴云密布,心里一直都是空荡荡的,一种不祥的预感从他起床的那一刻起就紧紧地笼罩在他的心头。
当会议接近尾声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沉重而单调的敲门声“笃,笃,笃”。
在征得郑天霖的同意之后,坐在门边的学生科代科长沙增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四个面无表情的男人,着一身笔挺的警服,帽沿上的警徽在灯光下闪烁着暗淡的银光,四双眼睛里都透出刚毅夹杂着一股冰冷的寒光。
会场内所有人的眼睛齐刷刷地盯在了门口,两个女人惊讶得叫出了声,沙增更是目瞪口呆,手搭在门把上楞楞地站住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周伟见状咬了咬牙,脸上挂着极其冷酷的笑容,他慢慢地站了起来,向着走进会场的警察迎上前去。
“你们”,见此情景郑天霖也站了起来,会场内顿时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周伟,我们是北湖公安分局的刑警,你因涉嫌**罪,经江州市北湖区检察院批准,现在正式对你实施逮捕,这是逮捕证,你看一下”。
当头一名中年警察举起了一张盖着大红鲜章的打印纸,“周伟”两个字赫然清晰。
“哼哼”,周伟冷冷地笑了起来,他缓缓地举起了双拳。
“你不要试图反抗,否则对你不利”,中年警察冷冰冰地说道,然后对着后面的刑警一挥手:“铐上”。
清脆的“喀嚓”声在会场内显得异常刺耳,一副锃亮的手铐戴在了周伟的手上,这种感觉远比今天的天气来得更为寒冷。
“等等,你们一定是搞错了”,看见周伟即将被带离会场,郑天霖一急连忙拦住了去路。
“郑院长,对不起,请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还是冷冰冰的一句回答。
“我知道,我知道,但能否请你们等一等,我能和他说几句话吗?”,郑天霖的口气象是在哀求。
“好吧,一分钟,快点”,声音还是很冷。
“小周”,郑天霖话未说完已经是老泪纵横了。
周伟随意地笑了起来:“院长,不用担心,我相信不会有事的,还有麻烦你转告一下丹青,让她不要哭,就说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好,好”,郑天霖握住了周伟的手,嘴角在有力地抽搐着。
周伟举起手上的手铐亮了亮,临出门前他回过了头,先是看了看郑天霖,然后扫视了一眼会场四周的中层干部,最后把目光聚集在了王野的身上。
王野微微地张着嘴巴,神情和在座众人一样惊愕不已,周伟朝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王野也心领神会地用点头来回敬,王野知道周伟的预言不幸实现了,今后对“索命阮音”的调查重担就压在了他的肩上。
这次院务会议随着四名警察的到来被彻底打断了,由郑天霖起头,在场的所有人都跟着跑下了楼梯,在办公楼下停着两辆警车,四周已经围满了闻讯赶来的艺校师生,众人眼巴巴地看着周伟被押上了警车,警车闪着红蓝相间的警灯,拉响了警报飞速地开出了校门。
“这,这,这”,郑天霖半天说不出话来,脚下突然一软,颓废地倒在了冰凉的水泥地上。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到半天的工夫,艺校的所有师生都知道了周伟被逮捕的消息,一时间几家欢乐几家愁,刚入校不久的新生们惊讶于一个保卫科长竟然是隐藏的色狼,老生们则显得要成熟许多,因为他们也大都听说了“登天桥**未遂案”,所以对周伟被捕的反应倒显得比较坦然。
等郑天霖完全清醒了之后,他立即展开了庞大的关系网,将所有能用上的关系一一疏通了一遍,包括亲自打电话给北湖公安分局的局长,不过由于事发突然,目前还没有进一步的消息,只知道周伟又一次被关进了看守所里,等待检察院的公诉和法院的最终判决。
12月13日,在律师的陪同下,郑天霖和伤心欲绝的陈丹青驱车来到了看守所,不过他们并没有见到周伟。
很难想象柔弱的陈丹青是如何渡过这一天一夜的,不过所有人都能从陈丹青肿胀的眼睛里看得出来,这个严酷的事实彻底摧垮了陈丹青的意志。
“他为什么不见我们?”,回程的车上,陈丹青的眼泪一直没有停止过流淌。
虽然郑天霖已经通过关系办好了探监手续,不过没想到的是周伟竟然拒绝出来见他们,而陈丹青的这个疑问也正是郑天霖急于想知道的,所以他无法回答。
不过律师的一番话解开了他们的困惑“对于象周伟这样性格刚烈的人来说,当他认定自己是被冤枉的时候,面对无端的牢狱之灾,他的心理会变得非常失落,甚至于会产生悲观厌世的念头,因为他很难接受这个现实,所以他需要一段时间来慢慢地调整自己的心态,慢慢地适应新的环境,尽管这个环境是他所深恶痛绝的”。
第九十九章月夜悲歌
“若兰,你好些了吗?”。
赵羽摘下眼镜抹了抹眼睛后又重新戴了回去,她把手轻轻地贴在了李若兰的额头上,感觉没有热度,又替她捋了捋额前散乱的刘海,之前她试图给李若兰喂苹果泥,不过李若兰根本不张口,她又试图用汤匙给她喂水,不过水顺着嘴角流到了枕头上。
“衣裳”。
李若兰直直挺地躺在床上,厚实的鸭绒被将身体围得严严实实,她的脸色显得非常苍白,白得和窗外斜照进来的月光一样,咋一看去,这张青春靓丽的脸庞白得有些炫目,她轻轻地蠕动着灰暗干涩的双唇,不时地在自言自语。
“这”,赵羽猛然一惊,楞了好一会儿之后她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靠近了李若兰的头部,再次将耳朵凑近了她的嘴边。
“衣裳”。
除了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极其模糊的字眼之外,赵羽能听得出来她在低低地哼一支曲子,一支舞蹈系的必修课目,这支曲子叫——《霓裳》。
李若兰的口齿极为模糊,如果不注意分辨的话根本听不出她在哼什么,甚至于看不出来她在开口,赵羽之所以能分辨出来,完全凭的是她极为扎实的知识积累,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一直都是艺校近几年不可多得的优秀学生。
“怎么会这样?”,赵羽睁大了眼睛,用一种极其恐惧的眼神注视着床上的李若兰。
“衣裳”,李若兰面无表情,黯淡的双眼没有一丝的生气,麻木,从头到脚的麻木。
赵羽非常惊恐地环视了一下四周,连床底下都仔细地看了一遍,不过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她又晃过李若兰,直接走到了窗前,侧着耳朵仔细地聆听着,不过除了呜呜的北风之外,就只听见了自己极为紊乱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声。
“哎呀,这怎么办呢?”,看着李若兰这副神智不清的样子,赵羽焦急得在屋内来回打转。
正思索间耳边传来了晚自习的铃声,宿舍的楼道上响起了阵阵尖细的喧哗,还有杂乱无章的脚步声,随着毕业考的临近,赵羽也在抓紧一切时间学习,她必须要得到优秀毕业生的荣誉,因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争取到宝贵的留校任教的名额。
“若兰,我,我要去晚自习了,你好好休息吧,千万不要乱跑知道吗?我把水放在桌上了,还有水果,如果你起来的话自己拿,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赵羽看了看时间后慢慢地挪动着脚步。
当走到门边的时候她停了下来,快速地回过头神情复杂地凝视着床上的李若兰,终于在怨叹一声之后她缓步走了出去。
正待关门的时候赵羽又一次走回了屋内,她不放心地掀开被子,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李若兰的身体,感觉没有异样之后又替她盖上了棉被,小心翼翼地掖好了被角。
“吱——”,赵羽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李若兰自己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到底是怎么了,先是患上了重感冒,烧到了39度,而后又被查出了妇科病,总之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有一点李若兰并不知道,在艺校,“妇科病”其实就是“心理障碍”的代称,在公众普遍缺乏心理健康意识的情况下,部份医疗机构的医务人员是不会将病情如实告知病人的,否则如果真的是妇科病的话,病历上会有详细的诊断说明,比如“宫颈炎”、“附件炎”等等,而不会笼统地写上“妇科病”。
现在她已经完全丧失了清醒的意识,浑沌中一支名叫《霓裳》的曲子始终响彻在她的耳边,始终激荡在她早已麻木的内心深处。
这支曲子她感到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这支曲子是她们校舞蹈队中式舞的必排曲目,陌生的是这曲《霓裳》并不是她所熟悉的民乐合奏曲,而是用一种极其独特的乐器弹奏出来的,声音婉转低回,有如行云流水一般,作为舞蹈系女生,对于音乐或多或少地也会有相应的涉足,所以她听得出来这是用中阮或者是琵琶弹奏出来的《霓裳》。
只不过现在她已经想不起来这支曲子还有一个令人惊魂落魄的别命,它叫——“索命阮音”。
迷迷糊糊之中,李若兰的脑海中突然间闪过了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冥冥中他大步地向她跑了过来,脸上挂着憨厚而又诡异的笑容,他朝着她伸出了孔武有力的双臂,两人在一片空旷的田野上迎面张开了双手,距离在一步步地接近,接近
就在一粗一细的两双手即将触及的霎时,天空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惊雷,纷纷扬扬的花瓣在空中漫天飞舞,是玫瑰,那一片片鲜红欲滴的玫瑰将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浪漫的空间,真美啊,置身于花海之中,只要稍一伸手,那象征爱情与忠贞的玫瑰便会在短时间内将掌心覆盖,甚至于整个人都会埋入浪漫的世界、爱情的海洋之中。
“铮铮”,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了一声声飘飘的仙乐。
是《霓裳》,难道是李隆基和杨玉环在天堂重继前缘吗?
正思索间,她突然发现周围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他去哪儿了?什么时候走的?为什么不打个招呼呢?
她急切地在四周寻找着,在焦急地张望着,突然间耳边传来了一阵爽朗而调皮的笑声,猛一抬头,他正飘浮在云端朝着她调皮地眨着眼睛,一只手穿过云层向她缓缓地伸了过来。
“等等我,等等我,我来了”,李若兰突然间转动了一下头。
“滋——”,枕边的床板突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振动。
屋内骤然闪现一道微弱的彩光。
李若兰突然间一脚蹬开了压在身上的棉被;快速地坐了起来;眼睛里冒出了点点喜悦的光芒。
呜咽的北风被窗户无情地挡在了室外,皎洁的月光柔和地透进了屋内,纯洁与冷艳充斥着小小的寝室内,为李若兰轻轻地披上了一层如水般的薄纱,这件用月光织就的轻纱拢在她晶莹剔透的胴体上,宛若月宫中的寂寞仙子悄然飘至凡间。
隔着一层薄薄的镜面,一里一外两个李若兰在窃窃私语,她们在说悄悄话,她们又同时哼起了《霓裳》,站在这面近一人高的镜子前,李若兰含着甜甜的微笑完成了洗漱和化妆的复杂程序。
她散披着一头云瀑般的秀发,又换上一身极为朴素的衣裳,然后将头用力一甩,乌黑浓密的秀发甩在了胸前,她开始慢慢地梳理,慢慢地打结,最后将一枚闪着银光的蝴蝶结扣住了尾端,一根城里难得一见的大辫子便梳理完成了。
“咣当——”,重重的一声门响过后,楼道上印出了一个细长的影子。
银月如水,呼啸的北风劲吹着校园万物,李若兰缓缓行进在林荫道上,冬夜的校园显得冷清而肃杀,路上竟然没有看到一个走动的人影,只有苍穹的明月陪伴着李若兰慢悠悠地向校门处走去。
“若兰”,旁边突然跑过来一个戴眼镜的女生,月光从镜片上反射出一片白光,所以根本看不清她的眼神,是赵羽,当她看到李若兰时,她感到非常惊讶。
李若兰停下了脚步,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赵羽,木衲的眼神似乎在传递着一个讯息——“你是谁?”
“你,你怎么出来了?”,李若兰的反应让赵羽再次大惊失色,她拉了一把李若兰,不过她根本拉不动。
李若兰还是没有回答,脸上突然泛起一丝神秘的笑容,在月光下显得非常冷艳。
赵羽不由分说一把就将李若兰搂在了怀中,双手环住了她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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