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开是吧!”那个黄姨对他笑了一下说,“你明天还来吗?我正好晚上做酱鸡,明天带给你一些!”笑容里满是慈爱,让陈开想起来自己的妈妈。
本来是想推辞的,可是一想起家里还有一个爱吃鸡的人,他连忙点头,“来,来,来!正好可以帮你看一下大爷!”
中年女人听了笑了笑朝他摆了摆手,推着轮椅走了,“你要好好学习啊,明天见!”
就在这个时候,陈开突然看到轮椅上的老人眼光忽而有神了,朝他看了一眼,眼神里是狡狤的目光,与刚才所见的迷蒙的神色判若两人。
陈开看了,被吓了一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老人是在装傻?
“喜满?你看见了吗?”陈开问。
“什么啊?”喜满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看见什么啊?”
看来喜满也没有发现,只有他一个人看到了吗?
第二天,陈开带着疑问又去公园了,阳光与昨天一样灿烂。他可以看到有些花的精灵正努力的从花苞里爬出来,公园里的花也要开了。
“你来了啊!”陈开正望着那些花发呆,就听见黄姨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是啊!”陈开笑嘻嘻的和她打招呼,她推的轮椅上的老人脖子上系着一个围嘴,眼光依旧痴痴呆呆,看来自己昨天真的看错了。
“这是给你的!”黄姨说着拿出了一个饭盒,“拿回去尝尝吧,我做的鸡很拿手的!”
“谢谢啊!”陈开说着收了饭盒,“我帮你看着大爷,你要是有事先去忙吧!”无功不受禄吗,这点他还是知道的!
“啊,真是不好意思,那我先去买点菜,马上就回来!”
“你去吧,等会儿来这找我们!”
“谢谢啊,那我先走了!”黄姨说着一路小跑,拖着略有些肥胖的身躯往公园外面去了,陈开看着她的背影很高兴,这个慈爱的中年女人总能让他想起他的妈妈,也是一样的忙碌,一样的充满爱心。
“小伙子!”突然旁边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陈开左右看了一下根本就没有人,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不会大白天见鬼了吧!
“小伙子,你能看见我,听见我吗?”这次没有错,真的有人说话,他看了一下轮椅上的老人,依旧是痴呆的脸,空洞的眼神,应该不会是他。
“你,你是谁啊?”陈开慌张的望了望周围。
“是我啊!轮椅上的人!”
陈开吓了一跳,这次仔细的看了一下轮椅上的老人,隐隐约约间,他的表情好像生动起来,木然的脸上好像有一个飘忽的东西在看着他。
“你是什么人?”陈开望着那张有些透明的脸孔,两腿虚软,怎么今天没有想到把绯绡带出来!
“小伙子,你能看见我吧,救救我!”这时陈开已经看的很清楚了,那是一个老人的魂魄,与轮椅上的老人有着一摸一样的脸,只是这个魂魄似乎还很清楚。
“怎么救你,谁要害你?”陈开问他,最近他总是能看到莫名其妙的东西,这个估计就是这个老人的灵魂。
“要害我的~”老人突然不说了,话题一转,“帮帮我啊,我的理智被困在一个地方,找不到出路了!”
“是什么样的地方?”陈开急忙问他。
“是一个,有着两个月亮,和深深的峡谷的地方!”
“两个月亮?”陈开奇怪的问他,看来这个鬼魂也得了老年痴呆症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有两个月亮的地方?
“是啊,两个很大很圆的月亮,峡谷很深,有汹涌的水!”
“这要我去哪里找啊?”这个好像似乎是妄想症,他接着说:“而且你这不是挺好吗?”
“我的理智只有这些了,无法控制我的身体啊~”他说着,就突然住了口。
“喂,你倒是说话啊!”陈开问他,可是轮椅上依旧是个痴呆的老人,只是愣愣的望着天空。话音还没有落,后面就传来“沙”、“沙”的声音,有人来了。
陈开一回头,是黄姨,她的额上挂着细密的汗珠,正拎着菜,微笑的朝他们走过来。
为什么?老人知道她来了就不说了?陈开想着见了她满是笑容的脸,突然觉得害怕起来,慌忙和她告了别,急急忙忙的往家的方向跑,后面那个老人似乎求救的目光,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的目光,紧紧的粘在他的后背,似乎在祈求一线的生机。
刚刚进了家门,绯绡就一下扑了过来,摇着雪白的尾巴,“我闻到鸡的味道了!”
陈开无奈的看着他,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想变回来,他颓然的拿出了饭盒,递给了绯绡。
“怎么了?有心事?”绯绡边吃鸡边问他。
“是啊!”陈开说着就把事情和他说了起来,“你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月亮的地方?”
哪知绯绡啃着鸡腿,并不诧异,“有啊,不过不在这个世界!”
“什么?”陈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绯绡也这样说,难道发疯的是他自己?
“是忘川啊!”绯绡边吃边说,“忘川就有两个月亮和深深的峡谷!”
陈开听了很高兴,“那我们就去一趟忘川吧,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
“你又想做滥好人了吧!” 绯绡斜着一双狐狸眼看他,“那是死人才能去的地方,搞不好就会回不来的!”
“要是我们找到那个老人的魂魄不是正好,可以帮他的忙啊!”
“他?”绯绡说着抱着鸡腿,好像在想事情,“好像没有跳到忘川里去,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啊?”陈开问他。
“没有什么!”绯绡说着继续吃了起来,“要是没有跳到里面估计还有救,奇怪的是好好的活人的灵魂怎么会到那种地方?”
“这个月的十五吧!”绯绡继续说,“这件事很蹊跷,这个月的十五,我就可以变成人了,还有三天,我们再想办法!”
“太好了,你终于要回来,可想死我了!”陈开说着一把就抓住那个吃鸡的狐狸,拼命揉着他雪白的毛,终于,终于绯绡又要变回来了,他的喜悦好像就要冲破胸腔,飞了出来。
“你干什么?我的鸡!”那个身上的毛被抓的乱七八糟的狐狸抗议。
当夜,陈开异常的高兴,已经把那个老人的事情忘到了脑后,望着窗外皎洁的月亮,还有三天,还有三天月亮就要圆了,绯绡就要回来了。
就连梦里,都有一个穿了白衣的少年,站在圆月下,脸如银盘,目若朗星,黑发如瀑,那是他魂牵梦萦的脸,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如此的思念过的一个人。
在这三天里,陈开依旧每天去公园帮黄姨看护那个老人。可是那个老人的魂魄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一双木然的眼睛只是愣愣的望着天空,目光中似乎有一丝悲伤的神情。
“陈开啊,谢谢你,明天我们就不来了!”这次走的时候,黄姨和他说。
“为什么?”陈开很纳闷,“你们要搬家吗?”
“不是!”黄姨那略见苍老的脸上有痛苦的表情,“这两天父亲的病情好像有点恶化,我昨天刚刚联系了医院,明天就要住院观察了!”
“他的病恶化了会怎么样?”
黄姨推着轮椅,低着头,“老年痴呆症也是病啊,所有的病恶化了结局都是一样的~”说完就不再说了。回头对陈开说:“你是一个好孩子,要好好珍惜现在你所拥有的一切啊!黄姨认识你,真的很高兴!”眼角似乎有泪水泛出。
留下陈开一个人,愣愣的站在草坪上,依旧是蓝天绿草,春意盎然,可是陈开的心境却像是突然被冰雪覆盖。为什么?为什么人的生命竟然如此脆弱,相识不过几天的人,又要面临生死离别了,那个老人的魂魄,那双求生若渴的眼睛还在他面前晃动。世界这样美好,谁又是真正想死的?谁又不是热爱生命的?
不行,不能这样,一定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生命就这样消失了。
陈开想着眼里嚼着泪花,一路往家里跑去,绯绡,绯绡,一定要让绯绡带他去两个月亮的地方,哪怕再凶险他也要去试一试。
一推开家里的门,就有一个男人清冷的声音传来:“陈开,你回来了?”
一个穿了白衣的男人,正翘腿坐在沙发上,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十指纤长的手指近乎透明。他脸上挂着微笑,美丽的眼睛里泛着慈爱的目光看着陈开,好像在看一个自己的孩子。
陈开望着眼前的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午的阳光照在这个男人的身后,似乎在他的身上镀了一层金边,使他的美丽看起来更加的虚幻。
陈开的眼睛看着看着又濡湿了,张开嘴,颤声说:“绯、绯绡,是你吗,你终于回来了!”
“傻孩子!”绯绡笑着看着他,“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
陈开听了破涕微笑,伸手抹了抹眼泪,“是啊,我怎么忘了,我还以为你真的离开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唉!”绯绡听了叹了口气,好像很失望,“看来和人沟通还是以人的姿态比较好!”
“不,不,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陈开听了急忙摆手,生怕他又冒出一堆的歪理。
“算了,算了,不和你计较了!”绯绡说着站了起来,“我们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吧!”
“去哪里?”陈开脸上泪痕未干,抬起头不知所以的看着他。
“去有两个月亮的地方啊!”绯绡说完朝他眨巴了一下眼睛,“你前两天不是一直惦记!”
“对了!”陈开一下想起自己急忙回来是为了什么跑回来了,“那个老伯好像已经病危了,我们要尽快!”
“是吗?”绯绡听了皱了一下眉头,“可是我们需要时间!”
“什么时间?”陈开纳闷的问他,绯绡说出门不是去那个地方吗?
绯绡扭头看了一眼窗外湛蓝的天空:“我们要等第一个月亮升起!”
陈开随着他的目光看着外面的蓝天,现在刚刚是下午,估计天完全黑还有四五个小时,四五个小时以后,第一个月亮才会出现。
“我们要去哪里?”陈开一脚深一脚浅的跟在绯绡后面,野外的荒草在春天里疯长,绊得人走不好路。
“你和我走吧!”绯绡在前面引路,此时已近黄昏,他的白色衣服已经被夕阳染成了金黄的颜色。
陈开望了望四周,一片野地,绯绡下午就带着他出发来到了这样人迹罕至的地方,也不知要干什么。
倒是周围的草也跟着被夕阳染成了黄色,带着一点凄凉的味道,与城里的热闹繁花完全不同。
绯绡拣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又去找了几块石头,在那小小空地的中央垒了一个空心的圆,回头对陈开说:“我们要去的地方只有死人才能去!不然你等我?”
“不,不,我和你一起去!”陈开连忙摇着头,好不容易又见了面,他可不想在这样的荒郊野外再等绯绡回来。
绯绡朝他笑了一下:“你和子进好像!”就盘膝坐下。从怀里衣服里拿了一只竹笛出来,“现在离天黑还有一会儿,我吹个曲子给你听!”说完又朝陈开晃了晃手中的笛子,“这个不如我以前的那个好,你将就着听吧!”
难得他有这样的雅兴,陈开也坐下来陪他。
绯绡纤手执笛,侧头吹了起来,一首古曲就随着绯绡的笛声缓缓的铺将开来,时而婉约,时而哀怨,时而高昂,陈开只觉得时间就此停顿,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音乐,好像有个人在透过这曲子在向他倾诉心事。
过往的一幕幕,随着这曲子在他面前展开,与绯绡的初识,与绯绡经历的一切,遇到的那些执着又可爱的人,对人世留恋的鬼,他的人生,因那日下午的邂逅而与众不同。
“绯绡,你可是和我告别?”陈开听了这曲子突然觉得心酸。
绯绡听了停止了吹奏,“这是《春江花月夜》,子进和我最喜欢的曲子之一!”
“这个名字好像也是张若虚的诗?”陈开好奇的问。
“不错!”绯绡听了看着手中的笛子笑了一下,“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总相似!”说完,长叹了一声,“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
两个人再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坐在杂草之中,静静的等待月亮的升起。陈开不敢再问,也不想再问,绯绡什么时候要和他告别,生怕得到了一个他不想要的答复。
一轮圆圆的月亮终于慢慢的升起来了,陈开和绯绡在月光的辉映下,变成了两张漆黑的剪影。
“我们走吧!”绯绡侧过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