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就不在日本了。”
“那我就不多打扰,告辞了。”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就在此时,听到屋内对讲机的声音。我原以为是推销员之类的,不过好像不是这样。
走廊传来理惠走近的脚步声,接着是敲门的声音。
“什么事?”日高问。
门打开了,理惠一脸郁卒地探出头来。
“藤尾小姐来了。”声音闷闷的。
日高的脸就像暴风雨前的天空一样,布满阴霾:“藤尾藤尾美弥子吗?”
“嗯,她说无论如何今天都要跟你谈。”
“真糟糕。”日高咬着下唇,“大概是听到我们要去加拿大的风声了。”
“要我告诉她你很忙,请她回去吗?”
“这个嘛,”他想了一下,“不,我见她好了。”日高说,“我也觉得就在这里把事情
解决掉会比较轻松,你带她过来吧。”
“好是好啦”理惠担心地往我这边看来。
“啊,我正打算要离开呢。”我说。
“对不起。”理惠说完后就消失在门的一头。
“真伤脑筋。”日高叹气地说道。
“你们刚刚说的藤尾小姐,是藤尾正哉的?”
“妹妹。”他抓搔着略长的头发,“如果她们是想要钱的话还好办,可是如果要我将书
全部收回或改写的话,我就碍难从命了。”
听到脚步声慢慢接近,日高赶紧闭上了嘴。门外依稀传来理惠说“走廊很暗,对不起”
的抱歉声,接着有人敲门,日高应了声“是”。
“藤尾小姐来了。”理惠打开门说道。
站在她背后的,是一位看来二十六、七岁的长发女性,身上穿着女大学生去拜访企业时
会穿的那种套装,让人觉得这位不速之客好像还刻意维持着应有的礼貌。
“那我先走了。”我向日高说道。我原本想告诉他可以的话,后天我会去送行,但还是
没说出口。我心里琢磨着,要是在这时候刺激到藤尾美弥子就不好了。
日高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在理惠的陪伴下,走出了日高家。
“招待不周,真是不好意思。”理惠合起双掌、眨着眼抱歉地说道。由于身材娇小纤细
,这样的动作让她散发出少女般的气息,一点也感觉不出她已年过三十。
“后天我会去送你们。”
“您不是很忙吗?”
“没关系,拜拜。”
“再见。”她说道,一直看着我转入下一个街角。
二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才刚做完一点事,门铃就响了。我的住所和日高家相比天差地远,
只不过是五层楼建筑里的一个小单位,工作室兼寝室约占了三坪,剩下的八坪空间既是客厅
也是饭厅,还包含了厨房,而且我也没有像理惠这样的美眷,所以一旦门铃响了,我只好自
己去应门。
从门眼里确认来访对象后,我将门锁一扳,打开了门,是童子社的大岛。
“你还是一样,非常准时呢。”我说。
“这可是我唯一的优点,我带了这个来。”他拿出了一个四方包裹,上面印有知名日式
糕饼店的店名,他知道我是个嗜吃甜食的人。
“不好意思还让你特地跑一趟。”
“哪里,反正我回家顺路。”
我将大岛请进狭窄的客厅,泡了茶,接着走回工作室,将摆在书桌上的原稿拿了过来:
“哪,这个,写得好不好就不知道了。”
“我来拜读一下。”他将茶杯放下,伸手接过稿子,开始读了起来,而我则翻开报纸。
一如往常,让人当面阅读自己的作品,总教我不太自在。
大概是大岛快读完一半的时候吧,餐桌上的无线电话机突然响了。我说了声“失陪一下
”,离开了座位。
“你好,我是野野口。”
“喂,是我。”是日高的声音,听来有点沉重。
“啊,发生了什么事?”我心里还挂念着藤尾美弥子的事,不过日高并未正面回答,他
停了一下,问道:“你现在忙吗?”
“谈不上忙,可是有客人在这里。”
“这样啊,几点会结束?”
我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刚过六点不久。
“还要一点时间,到底怎么了?”
“唔,电话里讲不清楚,我有事想找你商量,你可不可以来我这里一下?”
“是可以啦。”我差点忘了大岛就在一旁,几乎要脱口问他是不是有关藤尾美弥子的事
。
“八点怎么样?”他说。
“好。”
“那我等你。”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等我一把听筒放好,大岛就赶忙从沙发站起,说道:“如果你还有事的话,那我就
”
“不,没关系、没关系。”我以手势示意他坐回去,“我和人约了八点,还有时间,你
就慢慢读好了。”
“这样啊,那我就不客气了。”他拿起原稿继续读了起来。
我也再度摊开报纸盯着上头的文字,不过脑海里却不停地想着日高要说的是哪件事。
我猜八成跟藤尾美弥子有关,除此以外,我实在想不出来还会有什么事。
日高写了一本叫《禁猎地》的小说,内容描写某位版画家的一生。表面上虽称之为小说
,实际上作品中的主角却是真有其人,是一名叫做藤尾正哉的男子。
藤尾正哉和我以及日高读的是同一所国中。或许是因为这段渊源吧,让日高兴起想把藤
尾的故事写成小说的念头。只是这本小说里有几点亟待商榷的地方,说白一点,这部作品里
连藤尾正哉之前做过的一些不太光采的事情也如实描写。特别是他学生时代的各种奇怪行径
,日高几乎是原版重现。就我看来,除了书中的人物名字不同之外,书里的内容根本不像是
虚拟的小说,就连主角后来被妓女刺死也与现实事件完全吻合。
这本书荣登畅销书排行榜,对于认识藤尾正哉的人而言,要猜出小说主角的原型是谁实
在是太容易了,终于,藤尾的家人也看到了这本书。
藤尾的父亲早巳去世,出来抗议的是他的母亲和妹妹。她们说:明显地,小说主角是以
藤尾正哉为原型,可是她们可不记得曾允许谁去写这样的小说。其次,因为这本书暴露了藤
尾正哉的隐私,使他的名誉受到不当的毁损,她们要求将作品全部回收,全面改写
日高也说过了,对方并未要求赔偿金之类的实际补偿。不知她们真的只是要作品改写,
还是有其他更深的企图,至今仍无法断定。
从他刚刚讲电话的声音听来,恐怕和藤尾美弥子的交涉不太顺利吧?可是,把我叫过去
又是怎么一回事?如果他们真的谈判破裂,那我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就在我左思右想之际,对面的大岛好像把稿子读完了,而我也把视线从报纸栘开。
“写得不错嘛,”大岛说,“蛮温暖的,透着一股怀旧气氛,我觉得挺好的。”
“是吗?听你这么说,我就安心多了。”我是真的松了口气,赶紧喝了口茶。大岛这个
年轻人虽然和气,却不会随便讲一些谄媚逢迎的话。
若是平时,我们接下来会讨论往后的计划,不过待会儿和日高有约我看了一下时钟
,已经六点半了。
“你来得及吗?”大岛机灵地问。
“嗯,还来得及。怎样?这附近有一间餐馆,我们去那儿边吃边讨论好了,这样也算帮
了我一个大忙。”
“好啊,反正我也要吃晚饭。”他将原稿放到皮包里。如果我没记错,他应该快三十了
吧,却还是单身。
距离我家大概二、三分钟的路程就有一家餐馆,我们一边吃着烧烤料理,一边商量公事
。虽说是商量公事,其实我们聊的都是杂事。在这当中,我不小心透露接下来跟我约的人正
是作家日高邦彦,大岛一听显得有些惊讶。
“你认识那位先生啊?”
“嗯,我们国中、国小读的都是同一所学校,住得也很近,从这边走过去就到了,只是
我们的旧家都已经拆了,目前正在盖公寓。”
“就是所谓的童年旧识对吧?”
“大概吧,现在我们也还有来往。”
“啊,”大岛的眼睛露出羡慕和憧憬的神色,“我竟然不知道。”
“我会帮你们公司写稿,也是透过他介绍的。”
“咦?是这样吗?”
“一开始是你们公司的总编向日高邀稿,不过因为他不写儿童文学,所以就拒绝了,反
倒把我介绍给你们,也就是说,他算是提拔我的贵人。”我一边用叉子将烧烤通心粉送进嘴
里,一边说道。
“嗯,竟然有这回事。日高邦彦的儿童文学,这样的标题确实挺吸引入的。”接着大岛
问我,“野野口先生,你不会想写以成人读者为诉求的小说吗?”
“我是很想写啊,如果有机会的话。”——这是我的真心话。
七点半,我们离开了餐馆,往车站走去。我站在月台上目送大岛坐上反方向的电车,不
久我的电车也来了。
抵达日高家正好是八点。我站在门前,觉得有点奇怪,屋里一片漆黑,连门外的电灯也
没有开。
不过,我还是按下了对讲机的按钮,只是没想到竟被我料中,无人应答。
我心想,该不会是自己搞错了。日高电话里说的八点,说不定指的不是八点到“他家”
。
我回到来时的路上,过去一点有座小公园,我边掏出零钱边走进公园旁的电话亭。
从电话簿里,我找到了皇冠饭店的电话,拨了号码。饭店人员听到我要找一位叫日高的
客人,马上帮我转接过去。
“您好,我是日高。”——是理惠的声音。
“我是野野口,”我说,“日高邦彦在那里吗?”
“没,他没来这里。应该还在家吧?因为还有工作要赶。”
“不,他好像不在”我跟她说日高家的灯全暗着,里面好像没人的样子。
“这就怪了。”电话那头的她似乎颇为困惑,“他跟我说到这里的时候恐怕都半夜了。
”
“那他大概只是出去一下吧?”
“应该不会啊。”理惠思索似的沉默了片刻,“这样好了,我现在就到那边去。”她说
,“大概四十分钟左右就会到了。啊,野野口先生,您现在人在哪里?”
我说明了自己的位置,告诉她会先到附近的咖啡厅打发一下时间,就把电话挂了。
走出电话亭,在去咖啡厅前,我又绕到日高家去看了一遍。还是一样,灯全部暗着,停
车场里日高的SAAB好端端地停在那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那家咖啡厅是日高平日调适心情时常去的咖啡专卖店,我也来过好几次,店里的主人认
出我,问今天怎么没跟日高先生一起来?我表示,他和我约了见面,可是家里却没有人。
就这么和老板聊着职棒,东扯西扯的,三十分钟就过去了。我付了帐,出了店门,快步
往日高家走去。
才走到门前,就看到理惠从计程车下来。听到我出声叫唤,她回了我一个笑脸。可是,
当她看向屋子的时候,脸色忽然沉了下来,显得十分不安。
“真的是全暗的。”她说。
“好像还没回来的样子。”
“可是他不可能会出去啊。”
她从皮包里拿出钥匙,往玄关走去,我跟在后面。
大门锁着,理惠打开门进入屋内,接着把各处的电灯二点亮。室内的空气冰冷冶的,似
乎没有人在。
理惠穿过走廊,打算扭开日高工作室的门把,门锁上了。
“他出门的时候,都会上锁吗?”我问道。
她一边拿出钥匙,一边侧着头回想:“最近他不太锁门的。”
钥匙一转,门顺势敞了开来。工作室里同样没有开灯,可是却不是全暗的。电脑的电源
还插着,萤幕的画面透着亮光。
理惠摸索着墙壁,按下日光灯的按钮。
房间中央,日高脚朝我们,倒在地上。
停顿了几秒的空白,理惠沉默地走上前去。走到一半,她突然在半路停了下来,两手捂
着嘴,全身瞬间僵直,一言不发。
我也战战兢兢地往前挪去,日高的身体整个趴伏着,头转向一边,露出左半边的脸。
他的眼睛微微睁着,眼神涣散。
“他死了。”我说。
理惠整个人慢慢地瘫软下来,就在膝盖碰到地板的同时,她发出仿佛来自身体深处的悲
鸣。
三
警局派来的搜证小组在现场勘查的时候,我和理惠就在客厅等。虽说是客厅,却连张桌
椅都没有。我让理惠坐在装满杂志的纸箱上面,自己则像熊一样地来回踱着方步,并不时将
头探出走廊,窥看现场搜证的情形。理惠一直在哭,我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敲门声响起,门打开了,迫田警部走了进来。他年约五十,态度沉稳大方。一开始叫我
们在这房里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