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颈部的手臂,竭力想要挣脱开来。但她的气力与对方实在相差太大,即便年轻人的右肩遭受了重创,女孩还是无法撼动他分毫。
周围忙着逃难的人匆忙掠过。在这黑暗而又混乱的环境中,没有注意到正在他们身边发生的这特别的一幕。而那只名叫“牛牛”的导盲犬只是傻傻地站在一边,竟也没有要扑上来帮助主人的意思。
女孩有些绝望了,她开始后悔自己的冒失行为。在发现那个人之后,她本该大声呼喊,或者先通知警察的。可她心急了,她只想立刻将对方抓住,却完全没考虑自己是不是有这样的实力。现在对方要想杀死自己灭口,简直是易如反掌。
情急之间,女孩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把右手伸向了自己的外衣兜,握住了明明带来的那支发簪。然后她便举起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反手狠狠地向那年轻人刺去。
后者仍处于半恍惚的状态,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毫无防备。那根发簪结结实实地扎在了他的颈部,他先是感觉一痛,随即又用一种麻痹感顺着血液的传播向周身扩散。这感觉来得极快,只两三秒钟的时间,他的力气便像被抽光了似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来。
女孩重获自由,她慌乱地退出两步,眼看着那年轻人倒在自己面前。片刻后,她才猛醒般大喊:“来人哪,救命”
慌乱逃生的人们并不知这边发生了什么,现场黑乎乎的也看不分明。女孩的这两声喊叫非但没能召来救兵,周围的一些人反而惊恐地逃避开去。直到一道手电光柱照射过来,才稍稍驱散了女孩心头的恐惧。
一个身影跟在手电光后面,瘸着右腿渐渐走近。他先是看到了女孩,然后又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年轻人。而女孩这时也认出来人正是刑警队长罗飞,她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了,泪水夺眶而出。
“他就是那个凶手,他就是那个凶手。”女孩指着躺倒的男子哭喊道。
罗飞的脸上写满诧异,他半蹲到年轻人身边,用手电查看着对方的伤势。很开他便发现了那根发簪,明白这才是真正致命的所在。罗飞立刻问女孩:“这是你的簪子?”
女孩先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并且答非所问地告诉罗飞:“这簪子里有毒!”
罗飞吃了一惊,再看年轻人的颈部伤口,果然是乌黑乌黑的极不正常。而后者此刻已气若游丝,他从那女孩身上转过目光,看向罗飞,然后又吃力地伸出一只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
罗飞伸手和年轻人相握。后者长舒了一口气,他长久地看着罗飞,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又始终不能开口。
罗飞知道对方为什么无法开口——年轻人不能让那女孩听出自己的声音,那是他珍藏在心中的最后的秘密。
片刻后,罗飞的手心用力一握,同时他认真地说了三个字:“我明白。”
年轻人欣慰地笑了。能在这个时刻听到自己的对手说出这三个字来,他感到无比的欣慰。
他究竟想说什么?罗飞又明白了什么?这些反倒并不重要了。
年轻人的气力将尽,他的眼皮渐渐耷拉下来,不过在阖上前的一刻,他又再次勉力睁眼,最后看向了不远处的女孩。
女孩的目光与年轻人对上,她往后躲了半步,神色既恐惧又愤怒。年轻人便无力地将目光收回,这次他再次阖上眼皮的时候,终究不能再睁开了。
罗飞仍然紧握着年轻人的手,他的喉口有种酸涩的感觉,心胸间也沉甸甸地似压着块大石头。他追捕了半生的对手,此刻终于彻底倒在了自己面前,可他却不能感受到半分的喜悦。
良久之后,罗飞才想起要问郑佳:“你是怎么遇上他的?”
“全靠牛牛。”郑佳指着脚下的那只导盲犬说道,“这几个月来我一直给它做特别训练,今天真的派上了用场。”
“特别训练?”罗飞显得不太明白。
郑佳便进一步解释说:“我托人找来了他在监狱里留下的衣物,然后对牛牛进行了嗅闻训练。今天听说他也会来,我就把牛牛带过来了。牛牛果然在人群中把他找了出来。”
罗飞点点头,心中了然:原来是Eumenides混入人群的时候,被牛牛闻到了熟悉的气味。牛牛顺着气味寻找,便指引郑佳发现了年轻人的踪迹。这一切冥冥因果,竟真的似有天意一般。
郑佳这时也蹲下身来,她抱着那只导盲犬,有些嗔怪地说道:“牛牛啊牛牛,刚才那个坏人呢欺负我,你怎么没有帮我呢?”
牛牛“呜呜”低叫了两声,也不知听懂了没有。片刻后它挣脱女孩的怀抱,来到了那年轻人的身体旁,它用前爪搭住年轻人的心口,鼻子在对方的脸上嗅闻着,眼睛里流露出的却是恋恋不舍的温情。
那狗和年轻人早已熟悉,它甚至会把对方当成自己的半个主人,可它永远也不会明白,那人为何会躺在了这里
(尾声)
二零零四年一月四日,早晨七点四十一分。
省人民医院病房内。
阳光照在罗飞的脸上,把他从睡梦中唤醒。他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右腿则打着厚厚的石膏。
“手术很顺利,你的腿以后不会有任何问题。”一个女人在他耳边柔声说道。罗飞听出那是慕剑云的声音,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暖暖的笑意。然后他转头看着对方问道:“昨天现场群众没什么伤亡吧?”
“没什么事。”慕剑云摇着头说,“那炸弹的威力很小,浓烟都是自制的烟雾弹——硝酸钾加白糖。”
罗飞“嗯”了一声,又问:“那些犯人呢?有没有出乱子?”
慕剑云的表情严肃了一些:“还真有人想趁乱挑事呢,不过有人站出来吼了一声,那些家伙就全都老实了。”
“哦?”罗飞略有些诧异,“是谁这么厉害?”
慕剑云脑袋一歪,反问:“你猜?”
罗飞沉吟了一会,猜测说:“是阿华吗?”
慕剑云点点头:“他当时大吼一声说:谁他妈的现在不老实,回了看守所,我就叫他后悔!”“他妈的”本是脏话,但慕剑云用柔柔女声说起来,竟也有几分江南水乡的韵味。
罗飞会心一笑。像阿华这样的人,即便是沦为看守所内的死囚,他身上的霸气仍足以让其他的牢友胆寒。只是阿华素来与警方不睦,这次为什么要帮着弹压那些蠢蠢欲动的犯人呢。罗飞先是有些诧异,略一想却又明白了。自己抓了钱要彬,也算是履行了给阿华的承诺。阿华恩怨分明,自然会找机会报答自己。感慨之余,他撑着身体坐起来,目光远看向窗外。
“你先休息会。我去给你热早点。”慕剑云一边说,一边走向了病房内的微波炉。罗飞听着微波“嗡嗡”的低鸣声,这二十年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如烟而过,思绪竟已惘然。
等微波炉停止转动的时候,罗飞的思绪也折转回来,他悠悠的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一切都结束了。”
“不,生活才刚刚开始呢。”慕剑云不知何时已回到了他的身边。女讲师端着热腾腾的豆浆和包子,笑颜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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