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小的挂件。
这是一组翡翠屏风无疑,只不过看尺寸并没有实用功能,只是用红木或者其他名贵木材做成框架,拼在一起摆放在条案上供客人观赏。奇怪,雷涛心中纳罕,屏风很少见到单数,多是四扇、八扇、十二扇。
再看屏风的图案,正面的主题是写意笔法描摹出的各式人物和风景。每一块上的人物数量不同,有的在亭间把酒,有的在松下弹奏,有的像是在对弈看起来是每块玉牌对应不同的典故,或者四块连起来是一个类似“夜宴图”的完整故事。
因为玉牌尺寸和材质的关系,作者没有细致地刻画每个人的样貌、表情和衣着,都是寥寥几笔但有几分韵味。人物周围的山石、植物和建筑的雕刻手法显得更为老练,细节处处理得更加自然,可以判断这套屏风的作者比较擅长花鸟静物,在人物的处理上略显心有余而力不足。又或者是选题的关系,人物很多而且姿态各具特点,想要一一表现出来并不容易。
因为不及细看,雷涛无法辨别出这些场景的出处。屏风背面本来是一幅完整的山水风景,因为少了一部分,所以山峦和水流看起来像是被裁掉了一块。雷涛从背面的组合看出这里缺少的是本应排在第二块位置的玉牌。
“这组屏风是我的一个老朋友设计的。”梅东元告诉雷涛,“十多年前我们一起去缅甸赌石,他带回一块紫罗兰玉料,雕成了四扇屏。当时很多人想买这套屏风,他一直没有出手,打算自己留着。”
“可是您这里只有三块”
“天有不测风云啊。”梅东元长叹一声,“九年前,我朋友家中突然失火。他不幸遇难,家里的房子毁了,他收藏的那些物件毁了大半。事后,他的家人为了生计把剩下的一大批藏品都卖了。事发时我在外地,听到消息的时候为时已晚。”他把玉牌收回到箱子里。“这几年,我四处搜罗,总算买回了三块屏风,剩下的一块就成了我的心结。”
“您想让我设法找到最后一块玉牌?”雷涛觉得很棘手。他是个技艺高超的盗贼,擅长溜门撬锁却不是私家侦探。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块玉牌实在不是他能做到的。
“其实我已经知道玉牌的下落。”梅东元从夹克口袋里拿出一本慈善义展的宣传册。“前几天学生介绍我去看这个展览,我意外发现玉牌是其中一个展品。”他把小册子递给雷涛,“我找了主办方希望联系玉牌的主人,花钱把它买回来。”
“对方不肯卖吗?”
“玉牌是匿名委托人通过一个珠宝行送去展览的。”梅东元说,“我费了很大力气,还是没查到它的现任主人是谁。珠宝行只说委托人注重隐私。他们之间有协议,不方便向我透露。”
“这可奇怪了。”雷涛的好奇心开始蠢蠢欲动。
“展览后天就结束了,再找不到那个委托人,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这块玉牌。”梅东元手按在皮箱上,“我越想越着急,这几天一直吃不下,睡不好。”
“您是想让我去”雷涛明白了梅东元的用意,做了个探囊取物的动作。
“不知道会不会让你为难。”梅东元大方地表示,“即使你拒绝,我还是会帮你去找照片的。”
“您给我一点时间考虑。”雷涛犹豫不决。两年前一次死里逃生的经历让他决定彻底离开这个职业。虽然一向自诩雅贼,但他心里清楚这条路一直走下去早晚要出事。如今远离是非一年多,他已经习惯了目前的生活状态,梅东元突然提出这样的请求,并不让他意外,却着实令他左右为难。
“嗯,你考虑一下吧。”梅东元说,“不过展览只持续到后天中午。”
“我明白。”雷涛点头,“我明天中午前会给您答复。”他站起来提出告辞。梅东元要送他出去,被雷涛客气地挡住了。“我自己出去就行了,您留步吧。”
“啊,那我等你的消息。”梅东元迟疑了片刻,把一直攥在手中的三色翡翠把玩件递给雷涛,“这个就算是见面礼吧。”
雷涛赶紧推让,梅东元却执意要他收下。雷涛觉得这么争执下去没有意思,便恭敬不如从命,接过了把玩件,收进口袋里。
回书房取了公文包,和梅东元道别,雷涛沿着回廊走向大门,走到垂花门边,隐约有人声从倒座房的方向传来。他停下脚步,从墙上的镂空砖雕偷偷向外望去。
借着灯光,他看见两个人影站在大门附近,其中一个正是蓝筱。正在对着她急切地说着什么的,是一个身材不高、肩膀很宽的男人。从雷涛的位置可以看见蓝筱的表情中透着不耐烦。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所以听不清楚。蓝筱说了一句什么抬腿要走,被男人拉住了胳膊。两个人交换了位置,雷涛看清了男人的脸。他四十出头的样子,方脸膛,两条浓重的八字眉使脸上的表情显得滑稽。雷涛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就这么走出去一定会和这两个人打照面。雷涛不知道他们在争执什么,觉得这样见面未免尴尬。怎么办呢?他灵机一动,拿出手机调出了来电铃声。电子舞曲的声音在静夜中分外清晰。雷涛理了理头发,找出平光眼镜架在鼻梁上,不紧不慢地走出垂花门。蓝筱微笑着迎上来,她的同伴却不见了身影。估计是钻到倒座房里去了,雷涛心想,果然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是看蓝筱小巧的身材,文静的样子,又觉得她不像是会惹事的人。
“陈先生不多坐一会儿了?”蓝筱替他打开大门。
“很晚了,怕打扰老师休息,改天再来叨扰。”雷涛和蓝筱说了几句客套话,谢过她的热情招待,离开了四合院。
走出幽静小巷来到车声嘈杂的街道,好像穿过了时间隧道一般。看着街上霓虹闪烁和头顶暗淡的月亮,雷涛像解脱了枷锁似的伸展了一下四肢。今天晚上的收获比预期得多,但是他感觉不到丝毫的兴奋。想到梅东元的委托,雷涛仿佛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一阵茫然和无奈翻涌在心口。
翡翠展室惊魂
“你肯定是脑子进了水。嗯,都能养水母了。”滕一鸣用绒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里的一块浅浮雕五只蝙蝠和金钱,寓意五福临门、福在眼前的油青翡翠挂件。这个时间,珠宝城里的店铺大半还没有开张,显得冷冷清清。
“我这不是跟你商量么。”坐在柜台边玩平板电脑的雷涛抬起头。
“您这叫商量啊。”滕一鸣放下手里的活计,“你还不如不告诉我算了。我还能落个清静。”
“哎呀,其实我还没想好。”雷涛揉一揉因为失眠而干涩的眼睛。
“没想好你答应人家?”滕一鸣气不打一处来,“这是闹着玩的事儿啊?你简直是作死!”
昨天晚上从梅东元的四合院回到住处,雷涛躺在床上翻腾了大半夜。他想到这几年自己的经历,想到能够有稳定的生活是多么不容易。人们都羡慕在危险边缘混得风生水起的人群,觉得他们的人生过得精彩刺激,殊不知每天都要小心翼翼的日子过得多了就一定会渴望平淡如水的日复一日。
但是,想到那些未曾谋面的照片,想到可能的峰回路转就这样被自己的犹豫毁掉,雷涛觉得心有不甘。如果不去管这件事,他知道自己仍然可以继续走自己的路,但心里会永远都有一个疙瘩。梅东元想必是看透了这一点才会堂而皇之提出委托。心一旦躁动起来,想让它恢复平静,唯一的办法是试着解开那个疙瘩。雷涛在床上像烙饼似的一直折腾到天亮,终于拿起电话回复梅东元,婉转地表示自己可以试试看,但不保证一定能成功。
“真不知道你哪根筋搭错了。”滕一鸣把油亮的挂件放回玻璃货柜里。
和梅东元通过电话后,雷涛仍然觉得心里没有着落,于是打电话把滕一鸣从被窝里拉起来陪自己聊聊。滕一鸣的邻居家这几天在装修,叮叮当当地吵得他没法休息,索性搬到店里凑合几天,所以雷涛便带着从快餐店买的早餐跑了过来。
滕一鸣大雷涛几岁,大学毕业后考了资格证书,在身为珠宝鉴定专家的父母的安排下进了一家国字号的鉴定机构。七八年前,他在和家人闹翻之后辞去了工作,搭上全部家当开了家专门经营翡翠的小珠宝店,一开始周转不灵,赔到差点跳楼。
那段时间,雷涛正好有几件货想要出手,之前的联络人打算回老家安度晚年,不再过问这些事,便把他介绍给滕一鸣。在一起做了几笔生意后,小店的经营有了起色,两人也成了哥们儿。两年前,雷涛打算功成身退时,正赶上滕一鸣盘算着要搬入珠宝城却没有足够的资金。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样的机缘让他成了小店的合伙人。
这些年,翡翠的收藏热度持续升温,即使在金融危机时价格也没有出现下跌,反而一路上涨。究其原因,首先要说物以稀为贵。世界上产出宝石级翡翠的仅有缅甸北部一个产地。再加上翡翠矿场经历了数百年的开采,好的石料注定会日益稀少。据说目前最好的两个品种——玻璃种和冰种翡翠的资源已经接近枯竭,人们的购买力却在上升。供需之间的缺口显而易见,导致翡翠的价格年年看涨。
为了更好地利用无法再生的矿产资源,缅甸已经开始严格限制翡翠原石的出口量,使得原料价格基本上三四年就会翻一倍,更推高了成品价格。说高端翡翠和三十年前相比价格翻了一千倍是毫不夸张的。即使是中档的翡翠,价格的涨势也非常明显,一年调价百分之三十都是顺理成章的事。因为市场行情不错,小店的生意算不得太好但收入足够维持不错的生活。雷涛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这样闲散无忧的日子,却没想到半路杀出梅东元的委托。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雷涛嘀咕着,“要不是你告诉我,我哥找你借衣服的时候提过梅东元,我没事去找他干吗。”
“嘿!狗咬吕洞宾了啊!”滕一鸣双手按着柜台,“我是让你去找他打听。我可没让你帮他偷东西。”
“大哥,你再大点声。”雷涛瞪他,“外面的人没听清呢。”
“放心,没人听窗根。”滕一鸣压低了声音,“我说,你这么心神不宁的怕是真去了也会失手。干脆回了他吧。你哥那事,咱再想别的办法。”
“怎么说呢”雷涛手撑着脑袋,“其实我现在更好奇的是那套翡翠屏风。梅东元为什么一定要得到它们呢?”
“他不是说啥老朋友”
“你信么?”
“我还真是不信什么人间自有真情在。”滕一鸣凑近了问,“那翡翠屏风很值钱吧。”
“我就知道你,三句离不开钱。”
“废话,清高不能当饭吃。”滕一鸣鼻孔里出气,“而且啊,钱是最单纯的理由。如果梅东元费尽心思想得到屏风却不是为了钱,背后的原因可能更可怕呢。”
“那倒也是。”雷涛对梅东元的用意一直琢磨不透。因为光线和时间的原因他没有细看那组屏风,但可以判断是半透明的藕粉地,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杂质,应该说净度尚可。
评价翡翠的好坏等级,讲究先看“种”,再看“水头”,最后看颜色。翡翠的内部结构越致密,结晶的颗粒度越小,说明“种”就越好,肉眼看着就显得玉石越细致滋润。“水头”是对透明度的俗称,民间有一分水、二分水的说法。一分水表示可以透过表面看穿三毫米的肉质。于是,能达到二分水的翡翠,透明度已经相当可观。当然,“种”和“水头”没办法完全割裂开来看。“种”好的翡翠因为质地均匀,净度高,透明度自然会好。有了好的“种”和“水”才能衬托出翡翠漂亮的颜色。
常常和“种”“水”一起被提起的还有翡翠的“地子”,也就是俗话中的“地张”,比如清水地、藕粉地。它用来形容翡翠的干净程度,还用来描述“水”和色彩之间的协调程度。好的翡翠,必须要达到“种”“水”“色”之间相互映衬的境界。在行家眼里,颜色深但结构松散、不透明的翡翠,远不如“种”好“水”足的无色翡翠。
在“种”和“水”相同的情况下,翡翠的颜色及其浓淡就成了判断价值的标准。常言道,“红翡绿翠紫为贵”。红、绿和紫是翡翠的三大主色。梅东元手中的屏风,玉料以春色为主,其上有绿色的俏色但分布并不多而且色彩偏淡。了解翡翠的人都听说过“春色杀绿”,指的就是紫色和绿色很难共存于一块翡翠。尤其是遇到色彩浅淡的“白蜡春”,千万别指望石料上能有大片的绿色。
翡翠收藏圈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