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喜欢淡雅清致的,昨天听说他会来寿昌宫,于是今天一早自己就沐浴梳妆,又熏了他最喜欢的梅花香,反复挑了半个时辰,才决定穿这一件衣裳。。。
“栎黎听说楚大人为人豁达和善,想来日后,定是会待酆熙公主极好的。。。”
静了半晌之后,宁栎黎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寂,话一出口,心头就有一点跳,那人身上的五龙穿云袍被吹进殿内的风拂起一角雪白的袍摆,纹饰的绞珍珠银线,在阳光中泛着夺目的光芒。
叶孤城微一颔首,“楚凇扬为人,确可放心。”
宁栎黎低低应了一声,良久,又道:“听说小殿下喜欢喝梅茶,正好栎黎去年冬天从梅花树上收了两坛雪水,又配着几样作料焙燥了一罐白梅,还有一坛腌好的上等梅子,太子爷若不嫌弃,便请带回府中,给小殿下罢。”
叶孤城微微看一眼少女清丽的容颜,“翁主费心。”
宁栎黎闻言,不禁浅笑,一副笑靥如花的模样,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一朵盈盈盛开的山茶。吩咐一名宫人去自己住的梨秦宫,将东西送往叶孤城来时所跟着的随侍手上,然后才道:“栎黎一介女子,居于深宫当中,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只偶尔在闲暇时做这一些小玩意儿,不过是给小殿下尝一点新鲜罢了,让太子爷见笑。”
叶孤城目光淡淡掠过殿外的一株木棉,然后将视线投在旁边的一丛浅白色的玉簪上。八月炎炎,午间的外面,皆是热涌的阵阵风烟。
静了一时,叶孤城起身,道:“后宫之地,孤不便久留。”
宁栎黎听了,姣美的面容上止不住地浮现出了一抹失望,只觉得自己的喉头仿佛有又酸又涩的味道,但她还是很快又勉强显出一点笑容,起身道:“栎黎送太子殿下。”
花香阵阵,那人的身影已经远去,宁栎黎还站在原地,痴痴望着。
那人不是不知道的,他,不是不知道的。。。
八月盛夏,太子府中繁花似锦,朱栏玉瓦,亭台楼阁间,树木葱葱郁郁,水绕湖环,高大的古树上绕着蔓蔓藤萝,水中花影云光倒映,偶尔有风吹过,就见水内荷动莲摇,漫起一湖的香气。
叶孤城从宫中回来,远远就隔水望见对岸的连荫古榕树下,一身白袷夏衫的西门吹雪,正指点着花玉辰和叶玄练功。
那人也发现了他,于是就向这边看过来,叶孤城朝对方微一颔首,然后继续往前走,直至到了湖畔,然后就走上了汉白玉砌设的架桥。
叶玄也看见了对岸的男人,立时便心中一喜,刚抹了一把汗,想要上前开口唤一声‘父亲’,却突觉身上一滞,回过神来时,就见原来是方才在一旁的师兄,此时已点了他的穴道,将他挟在臂下往远处走,脚下不停,不一时,就离开了此地。。。
叶孤城从拱桥上徐徐走下,西门吹雪微微眯起眼,见他衣袍皎白,发黑如墨,阳光下,仿佛是在身上镀上了一层淡金,炫灿如霞,令人不可逼视,不禁走上前去,来到了湖畔,伸出右手,便要接他下来。
叶孤城见他如此,虽有些微诧,但也仍还是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西门吹雪乍一触到那冷如寒石的指尖,眉眼不动,抬起的手也还是异常稳定,但下一刻,便收手攥住了男人的右掌,微一使力,就将他拉进怀里。
叶孤城依旧神情淡淡,任对方揽着,唇角却已略扬了一下,道:“午后酷炎,你这般,也不觉热。”
西门吹雪环着男人修长挺拔的腰身,闻言,便又将手臂收紧了一些,开口说道:“不会。你身上,很凉。”
叶孤城在他后腰处将手略略用力一按,西门吹雪便登时身体一顿,叶孤城于是就轻易地从他怀中脱出,微眯了眼,道:“你此处怕痒的毛病,倒还没改。”
西门吹雪也不说话,只倾身在男人的耳际亲了亲,这才道:“可用过饭。”
叶孤城微一摇头:“还不曾。后宫毕竟皆是女子居处,便是兄妹,我亦不好多留。”
西门吹雪听了,于是便牵了他的手,往南苑方向走,就要让人送午膳过去。
叶孤城唇边略抬,并不言语,只随他去了。
午后虽是极热,室内却十分阴翳凉爽,层层叠叠的轻纱帷幕拖曳于地,上面绣着海棠春睡的图案,一针一线,皆是精美别致,如同天边璇旎瑰丽的云霞。
“这曼珠纱华,开得倒好。”
叶孤城侧卧在床上,身下铺着蚕丝裹细织竹的软席,十分清凉。西门吹雪躺在他身边,看着榻前案几上水晶淘粉的花瓶中插着的几枝新折的红花石蒜,道:“曼珠纱华?”
叶孤城伸手从瓶内取了一支恣肆绽放的花枝,静静看着,似是想到什么,半晌,方道:“此物虽称作红花石蒜或者龙爪花,但也又名曼珠纱华,传说当魂魄渡过忘川,便忘却生前种种,将曾经俱留在彼岸,开为红花,如火如荼,亦可称为彼岸花,又被喻为‘火照之路’。”
西门吹雪揽住他只穿了里衣的身体,叶孤城用拇指抚摩了一下那红得滴血的花瓣,“彼岸花者,花开彼岸,花开之时无叶,有叶时无花,花叶永不相见,世世相错。。。我在南海时,却是见不到此物。”
西门吹雪从他手中取了那支曼珠纱华,重新插回瓶内:“前世今生之说,不过缥缈而而已。”低头在他颈上轻轻一吻:“我,只知如今。”
叶孤城微微颔首,“不错。”
七十一。 惊鸟莫扰睡意浓 。。。
西门吹雪从身后将下颌抵在叶孤城肩窝上,拥着他侧躺在榻间,道:“昨夜你睡得极晚,眼下午休,便多眠一时。”
叶孤城合上双目,握住了对方揽在自己腰上的手,慢慢把玩着五根修长坚韧的手指,“你也休息罢。”
西门吹雪应了一声,然后就在叶孤城的耳际吻了吻,刚要拥着他一同入眠,目光却忽然顿住了。
由于此时正值午休,且天气炎热,因而叶孤城早已脱去衣衫,仅穿着贴身的蚕丝寝衣,方才在榻上躺了一时,眼下衣襟已微微松动,自西门吹雪所在的位置看来,就能清楚地从略微松敞的襟口处,见到一痕通白的健美胸膛,且隐隐蔓延至腹上分布均匀紧致的肌肉间,然后到了脐下的位置,便被用腰带束起的下裳严严挡住。。。
长年修行所致的虬雅刚劲的身躯,每一分每一寸都无可挑剔,腰间系着绞丝银绦,再往下看,就是颀健结实的两腿,修长至极,薄薄的衣料准确地勾衬出流畅阳刚的线条,裤角下隐约现起赤着的双足,右踝上则露出一角雪白温润的玉轭。。。
叶孤城察觉到背后那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便道:“西门,怎么。”
“。。。无事。”西门吹雪收回目光,略微紧了紧手臂,将男人环在怀里:“睡罢。”
叶孤城本能地觉出似是有什么不妥,于是就想要回过身,一面道:“西……”
话还未曾完全说出口,叶孤城就停住了。方才他欲要回身,于是腰下便不经意地与西门吹雪贴合在了一起,就分明感觉到了,身后有什么温度开始偏高的所在抵住了自己的腰下位置。。。
同是身为男子,叶孤城当然就明白了眼下的状况,于是便道:“你要?”说着,只略略停顿了一瞬,便伸手就去解里衣的衣带。
西门吹雪却已握住了他的手腕,阻住了他解衣的动作,“。。。不用。”
叶孤城回过身去,“怎么。”
右掌抚上爱侣微冷温滑的脸颊,西门吹雪倾首在那丰润的唇瓣上轻啄几下,沉声道:“你如今这般。。。我不想,伤到你。”
从前在他们为数很少的几次欢爱当中,一旦他居于上位,就总会弄伤了对方,何况如今男人的身体已体会不到情事的美妙,如果还要居于人下,那就会连曾经原本就没有多少的快感也体验不到,只单纯剩下了痛楚而已。。。
……这种让自己单方面得到欢愉的同时,却要对方只能承受痛苦的情事,他,不要。。。
叶孤城知道西门吹雪心中所想,不由得凝视了他片刻,然后道:“。。。无妨,你做就是。 ”说罢,微微抬起上身,解开对方的腰带,既而就要低首吻上男人结实的腹部。
西门吹雪止住了他的动作,翻身将其覆在身下,吻了吻那高挺的鼻梁:“我说过,不必如此。”握住他的右手,缓缓带至腹下,温热的吐息轻柔地拂在对方耳畔:“这样,就好。。。”
殿内沉寂无声,忽地,有翠色的鸟从窗外飞进,扇起翅上的一两片羽毛,飘飘往地面落下。
床上的男人微微动了一下眼睫,片刻之后,便睁开了一双深褐色的眼。
伸手将身上盖着的一幅冰纹薄绡揭开,放到一旁,就露出了里面几乎完全赤 裸的上身。雪白的亵衣半挂着被褪在腰部位置,从脖颈到腹间,一块块殷红的吻咬痕迹布满了每一寸肌肤,胸膛上的两处乳首被吮得通红,右边的乳 尖略向下的地方,还清晰地印着一枚不曾完全消去的齿痕。
前时那人不再冷峻的面容仿佛还浮现在眼前,冰凉却又炽热的嘴唇永无厌倦地在他身上长久地厮磨,漆黑的眼眸中,染出大片情动时所特有的氤氲光泽。。。
叶孤城继续躺在榻上,没过多久,外面忽然隐约响起人声,仿佛是在外殿伺候的侍女。
“小殿下,太子爷还在午休。。。”
随即,就听叶玄清脆的童音道:“父亲还没有醒吗?”
叶孤城拉好半褪的里衣,将衣带系上,同时出言道:“进来。”
不一会儿,便见一个男孩从外面走进了寝殿中,一身玉白色的衣裳,头上戴了双龙抢珠的银冠,粉面丹唇,如玉琢一般,肩上则懒洋洋地趴着一只似睡非睡的白貂。
叶孤城斜倚在床头,淡淡道:“何事。”
叶玄从前对他父亲于慕孺思戴之余,亦是极为敬畏,不敢稍有肆意,但眼下自上回御园一事之后,直至西门吹雪归府到如今,已与男人亲近许多,再不似从前一般拘谨,因此便在他父亲身边的床沿处坐下,抬起右手摸了摸肩头的白貂皮毛,歪头脆声道:“父亲忘了吗?皇叔家的鄞羲弟弟今天周岁了,摆了酒宴,还要抓周呢,父亲上回已经说过会去的,方才皇叔派人还送了帖子过来。”
叶孤城经他一提,便也记起此事,于是道:“孤自会前去。”
父子两人此时离得很近,叶玄不经意间,忽然看见男人的颈间似是有什么东西,仿佛是一块块红斑,便不禁觉得十分奇怪。不必说父亲的寝居处,即便是他自己的流觞苑中,在夏季也是天天在焚的香料里添上些驱蚁灭虫用的药物,以保证居处无虫子等物出没,可眼下,父亲却又怎么会被蚊子咬到了呢。。。
叶玄想了想,忽然问道:“父亲,我小时候也抓了周吗?都抓到了什么?”
他这样问起,叶孤城于是就想到多年前那只有一丁点大的孩子,从他怀里被放到桌案上时,面对着前方一片的琳琅满目,却只爬到一柄玉雕的小剑旁,一把攥住后咯咯直笑的模样,不由得心下微微温缓,道:“你当时,自取一剑。”
叶玄听了,不禁睁大了眼,随即就高兴地笑起来,用手摸了一下白貂蓬松的尾巴,然后就问道:“晚上的时候,父亲也能带我一起去吗?”
叶孤城微一点头,既而起身穿衣,叶玄则乖巧地在一旁递着腰带和挂佩。叶孤城穿戴妥当后,忽想起一事,便道:“宁翁主送与你些许梅茶,你可让身边服侍之人,带回流觞苑。”
叶玄乍一听了,小脸便忽然绷紧,嘟着嘴道:“我不要。”
叶孤城只当他孩子心性,也不在意,只用手将披垂在身后的长发束起:“既是长辈所赠,你如此,实是无礼。”
叶玄扁了扁嘴,委屈道:“我不要她的东西!她想做我新妈妈。。。我才不要!”
叶孤城沉下目光:“你虽年幼,却亦不得肆意妄言。”
“我不是。。。”叶玄委屈地辩解道:“她就是想做父亲的妻子,做我母亲。。。”琥珀一般的眼睛里慢慢泛起水气,小手紧紧牵住了男人的衣角:“父亲答应过玄儿不会娶亲的,也不会再生弟弟妹妹。。。”仰起头,看着面前高大的男子:“爹爹和我们住在一起,玄儿也很喜欢很喜欢爹爹。。。父亲要是想娶妻子,难道是不要爹爹了吗。。。”
男孩牵着他的衣摆,哀哀求告着,叶孤城低首看他,沉声道:“你爹爹虽为男子,亦与孤份属夫妻。孤此生,再不会娶旁人。”
叶玄听了,这才破涕为笑,用衣袖细细抹净了脸,待正要说些什么时,却见西门吹雪已沐浴更衣完毕,从外面回到寝殿当中,见叶孤城已经起身,便道:“怎不多睡一时。”
叶孤城道:“闲来无事,不如同去练功,可好。”
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