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神情虽是淡淡,叶孤城却是心下骤然一震,已然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一起。。。一起。。。这人竟是分明,分明要。。。(西门的意思,就是将来如果叶孤城死在他之前,自己便也不必独自一人,和对方一起去了就是)
暗暗平息住心下的翻涌,叶孤城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道:“如何忽然说起这些。。。便是有那一日,也还要数十年。。。这般长远,何必谈及。”
西门吹雪亦淡淡扬眉,觉得确实有些好笑,他们的时光还那么长,长的有足够的日子去一起慢慢度过,而眼下却怎的谈到这样久远的话题。。。思及至此,忽想到多年以后,当面前的这个人发白如雪,容颜不再时,两个人却还会一同饮酒赏梅,抚琴吹笛,不禁心中突然就这么一点一滴地柔和下来。。。缓缓握住了对方的手,语气中难得带了一丝戏谑的意味,道:“那时你我若已不能用剑,又如何。”
叶孤城听了,于是就想到二人日后白发苍苍,甚至已无力握剑的景象,不由得哂道:“那时,便只看玄儿他们练功,你我则泡上一壶好茶,在一旁看着就是。”话音未落,却蓦然间想起眼下情形,顿时心下一滞,神情虽仍不变,然而唇边的笑意,却已逐渐隐去。。。
西门吹雪听罢,不禁难得低笑出声,既而伸手搂住面前的男子,将面容埋进对方的颈间,道:“若是如此,也好。”说着,薄唇已印上男人颈项与耳根处交接的地方,轻轻亲吻起来。
叶孤城拥紧了他,低声道:“是,的确很好。”右手慢慢抚摩着西门吹雪背后漆黑的头发,微微闭目间,心下已作出了决断;既而一字一句地道:“能得西门这般赤心以待,叶孤城何幸之有。。。”
“此情此意,叶孤城有生之年,万不敢相负。”
五十五。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月色当空,晚间的风徐徐吹过,夹杂着一股浓郁的花香。
剑光照亮了男人冷峻的眉峰,西门吹雪手腕翻转间,掌内的长剑发出一声沉厚的剑鸣,随即便被归回鞘中。
目光遥遥看向远处,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的暗光,西门吹雪似是在思索着什么,片刻之后,便提着剑,朝着远处走去。
湖面开着大片大片的莲花,西门吹雪走过水上架着的汉汶石拱桥,又过了一阵,才远远看见前方的一座楼阁,待到渐渐走近,就见府内一名管事正带着五六名提着灯笼的侍人,朝这边走来。
几人见了他过来,便立时停在路侧,管事上前,恭谨地道:“西门庄主可是有事吩咐?”
西门吹雪双眼看向不远处亮着灯光的阁内,片刻后,才沉声道:“他,可在里面。”
管事应道:“爷此时正在昌荔阁……”
话音甫落,就见眼前白衣晃动间,男人已不在原地,脚下正朝着南面方向,缓缓去了。
“军饷被劫一事,陆小凤已去查探,不日之后,自会有结果。”
叶孤城放下手中的书卷,随即右手一伸,便将与白貂在矮榻上嬉闹,却一不小心正要掉到地上的叶玄恰恰抓住,然后将其重新放回到榻间。叶玄咯咯笑着,抱着男人的手臂便不再放开,既而把白貂捉在怀里,一起扑进叶孤城身前,舒舒服服地坐在他父亲腿上,这才和白貂重新玩耍起来。
叶孤城抬手抚了抚他的头顶,一旁管家听闻,不禁有些微惑,道:“此事虽有陆大侠插手,也未必定会有眉目。。。爷如何便这般笃定?还暗中替人压下运送军饷不力的罪责,若饷银追回,就不予追究。”
叶孤城淡淡道:“此事牵涉一干人之中,多数与陆小凤有所交情。”
管家听闻,于是心下便也明了,叶孤城行此举动,不过是看在两人交谊面上,给陆小凤一个人情罢了。正值此时,就听叶孤城道:“天一堂,白云城并太子府中,眼下可供调动的银两,约有多少。”
叶孤城忽有此问,便是因他虽知陆小凤此次应可按原本一般,最终查清此事,但毕竟此间并非与原先尽似,不能完全确定,因而便有此问。
管家心下细细规算一阵,然后报出一个大概的数目,叶孤城点一点头,“近日他们正四处筹款,以备无法追回饷银时补上。。。天一堂可借出八百万两,只需银庄利钱七成就是。”
管家闻言,自然心知肚明,遂点头笑道:“此次牵连其中的俱是江湖中名士豪雄。。。古来锦上添花常有,雪中送炭难得,堂内既行此事,自然与他们交好。”
叶孤城神情淡淡,慢慢抚摩着叶玄头顶的柔软黑发。倘若陆小凤并非如原先一般破获此案,天一堂借出巨额银钱,便是予了众人一次人情,并借此于江湖之上提高声名,而即便此次劫案告破,一干涉案人等,也仍要承情天一堂雪中送炭之举。。。
正值此时,忽有人在外道:“禀太子爷,西门庄主已至。”
叶孤城乍听之下,抚在叶玄头上的手不由得一顿,管家见状,不便停留在此,于是躬身道:“爷,老仆先行告退。”
叶孤城微一抬手,让他退下,面上虽还是神情不变,但眉宇之间,却隐隐浮起一层暗色。
西门吹雪进了阁内,就见一身白袷单衫的男人正靠在矮榻上,膝间则坐着叶玄,正在和白貂玩耍,见他进来,便抬了头,咯咯一笑,脆声道:“爹!”一面张开手要抱。
西门吹雪将手中的长剑放在桌上,走过去将他抱起。叶孤城几乎同时起身,道:“怎地来此。”一边已走到桌前,倒了杯茶,慢慢喝了一口。
西门吹雪抱着叶玄,从后面看着男人的背影,片刻之后,才道:“方才回去,你不在房中。”
叶孤城道:“有些公事。。。过一阵便回房。”
西门吹雪听了对方平静至极的语气,只觉心中不仅沉抑难耐,且又疑惑不解。自两人回京都之后,叶孤城便对他明显疏远起来,而自从二人定情至今,虽不能说是形影不离,却也除各自公事之外,大多皆在一处,或是练功抚琴,对弈作画,或是谈天赏景,品茗说笑,从来不曾像近日这般,几乎难得见面。叶孤城这些时日以来,只说公务繁忙,往往直至深夜,才回房睡下,甚或根本便于处理公文之后,就于当处休息,而并不回房内,即便有时见面,也并不多说什么,更勿论向从前一样亲近。西门吹雪从未被他这般冷落过,更不知对方为何如此,却也于心底,隐隐觉出一丝异样的不安。。。
叶孤城放下茶盏,道:“天色已晚,你且回房休息,我处理公务过后,便回去。”
西门吹雪将叶玄放回到矮榻上,既而走到男人身前,看着对方垂目续上茶水,片刻之后,方沉声道:“我在此,等你。”
叶孤城闻言,放下茶壶,从桌前起身,道:“不必如此,近日公务繁多,一时也难得处置妥当。。。你且回房就是。”
西门吹雪不答,只用一双墨色的黑眸静静看着叶孤城的面容,半晌,忽开口道:“最近,有何事。”
叶孤城闻言,垂目笑了一下,道:“没有。”一面因胸口处开始隐隐出现的不适之感而几不可察地缓缓吸一口气,暗中将其压下,然后走到西门吹雪身前,伸臂搂了他腰身,在对方的下颌处咬了咬,微微一扯唇角,低声戏谑道:“西门可是在抱怨我,冷落了你?”
西门吹雪见他神色如常,峻隆的眉宇间蕴着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浅淡笑意,于是就也笑了一下,觉得自己也实是多想了些。。。
熟悉的气息隐隐约约地靠近,然后就这么印在了唇上,叶孤城闭了闭狭长的双眼,便接受了西门吹雪的亲昵,随即抬起手,抚摸着对方笔直的脊背,一面回应着爱侣清凉的吻。
体内的气血开始渐渐有了翻涌的迹象,使得叶孤城只觉心下浮躁,几乎隐隐有了想要狠狠咬住男人冷薄的唇,肆意啃咬噬吮的念头。。。
“玄儿尚在此处,他虽年幼,但你我这般,也的确太轻狂了些。”叶孤城脱开两人唇舌之间的纠缠,淡淡笑一下,低声说道。西门吹雪贪恋地以手抚摩着他的颊侧,让两人鼻尖擦着鼻尖,气息交绕,不时轻吻磨触着男人方才湿润下来的唇,低低道:“在此之前,我以为这几日,你是在,避开我。。。”
叶孤城心下一动,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只微微扬了扬斜长的眉,淡笑道:“自然没有。”一面抑制住体内的异样,松开揽着西门吹雪腰部的手,道:“夜深,你且先行回房休息罢。”
西门吹雪此时连日来的沉郁已一扫而空,心神颇定,于是最后在叶孤城的唇上亲了亲,低声应道:“嗯。”正要走时,榻上的叶玄却忽然叫道:“爹,睡觉!”一边朝西门吹雪伸出了手。叶孤城见状,微微笑道:“带他一起回去就是。”
目送着父子二人出了门,叶孤城唇边的笑意终于慢慢隐去,缓步走至窗前,任凭夜晚的风徐徐吹进,卷开鬓边的发丝。
这世上已经有一个人永远等在这里,要与他一同看那花开花落,四季更替,愿意为彼此交付一切,面对一切。。。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漆黑冰厉的眼底,是无穷无尽的孤傲和寒冷,而渐渐的,这人的眼中便开始有了情感,有了温度,有了笑意。。。直至如今,他虽还是那个旁人印象中的冷酷无心的男人,却在自己面前时,已真真正正,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了。。。
叶孤城微微阖目,面上平和至极。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西门。。。”
一只手执着银匙,往墙角的紫铜鎏金鼎内慢慢撒下一把檀香。男人走到床前,伸手一颗颗解去外衫上的扣绊。
榻上睡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叶玄穿着一件月白色肚兜,颈上戴了紫金长命锁,正攥着拳头偎在西门吹雪身前,在床内睡得正香。叶孤城眼底闪过一丝淡笑,动作轻缓地脱鞋上榻,在西门吹雪身旁躺下。
腰身倏然被人揽住。西门吹雪翻过身,将男人拥到怀里,叶孤城低笑道:“怎地还没睡。”
薄唇凑到对方的耳畔,在上面轻啄一下,西门吹雪低低道:“喝了药不曾。”
叶孤城知他指的是近来每晚睡前必饮的安眠汤药,便应了一声:“已经喝过……”
话音未落,腕上忽地一冷,同时就听西门吹雪道:“你如今状况,是否好些……”
叶孤城心下蓦然一凛,随即便立时手腕反转,脱开了对方搭在自己脉腕上的手指,但下一刻,一只手便已牢牢扣住了他的右腕。
西门吹雪心下巨震,一贯冷峻酷利的面容上,此时却在眼底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叶。。。你,在做什么!”
(睡神:我怎么觉得那么像言情八点档啊)
五十六。人生自是有情痴
墙角的鼎内徐徐飘出凄迷的轻烟,然后又被从窗外吹进的风打散。
西门吹雪的手牢牢扣住男人的右腕,不让他从中脱开,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对方的手腕攥断。
叶孤城任由自己被死死抓住,心下就那么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西门吹雪说的不错,这几日他确实是在避开对方,不仅仅是由于两人相处时已经越来越让他感觉不适,更因为他不想让二人像往常那般朝夕相伴,从而使西门吹雪发觉出什么端倪。
但眼下,却果然还是,没能瞒得住对方。。。
叶孤城从榻上坐起,垂眼看着西门吹雪紧握在自己腕间的手,半晌,方淡淡道:“西门,自我外祖之前,叶氏一族但凡嫡系子孙,皆得享高寿,你可知,是因为什么?”
不待对方应声,叶孤城便已继续道:“叶氏一脉祖传心法功诀,乃是抑情静性的法门,人多思则神怠,多念则精散,多欲则智损,多愁则心慑,若能无欲无念,自是养生之道,因此族内嫡系子孙修得此法,皆可得以多寿。”
他沉默片刻,又道:“在此之前,历代族中无人在武功之上,可及得我外祖成就,但以他修为之高,却于五十四岁时便已卒殁,反而远不及先人,你可知是为何?”
他慢慢将西门吹雪紧扣在自己腕间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扳开,“人天生便有七情六欲,这门法诀修习下来,终究不过是以静功将其压制,而并非真正消除。。。开始时,不过是略有些少语寡语罢了,随着功力加深,禀性便逐渐日益冷淡,而同时对修行者的影响,也越发深重。。。自古情爱一途,最动心神,我外祖当年修为至颠峰后,却因情而结苦困郁,因而导致时常气血激躁,筋脉逆冲,未及三年,便已早……”
话还未曾说完,西门吹雪刚刚被扳开的手就已重新紧紧将他扣住,刀削般的薄唇中一字一句地吐出话语:“因此这几日,你便开始,自行散功?”
叶孤城没有回答,也没有抬眼去看对方此时的神情,直至片刻之后,才扬一扬唇角:“若是废了武功,虽可除去功力,但心性境界,却是无法消去,勿需多久,仍不免像我外祖一般。。。”话毕,忽然用另一只手抚上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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