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梅问雪第二部-剑在天下_全本(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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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梅问雪第二部-剑在天下_全本(完整版)- 第1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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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朝那店铺方向走去。

    叶孤城面色清冷,一言不发地抱着女儿立在原地,西门憬元虽然眼下还小,却也隐约知道父亲和平时不太一样,于是便抱住男人的脖子,怯怯道:“父亲。。。不要生气。。。”叶孤城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低声道:“。。。元儿莫怕,朕没有事。” 

正文 一百五十八。 当时只道是寻常

  万梅山庄。

    陆小凤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脸庞黑瘦,满身散发着一股咸涩的味道,正躺在一张藤椅上,舒舒服服地喝着酒,离他不远处,衣白胜雪的男人静静地站在一棵开得正好的合欢树下,修长有力的手执着一管笛子,轻轻吹奏,曲调孤寒而冷冽,眉眼漆黑,墨发垂腰,直到悠悠结束最后一个音之后,那双苍白的手才放下笛子,将其插回到腰间。陆小凤瞄了一眼对方,然后嗅了嗅自己的身上的味道,笑道:“我说,本来以为我现在这个样子,会被你踹出门去,没想到,居然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喝你的酒。”男人冰冷的双眼中没有一丝波动,对陆小凤的话似是恍若未闻,陆小凤也仿佛是毫不在意的模样,一口喝干了杯内的酒,然后就自顾自地说道:“原本我和司空摘星乘船出海,没想到却遇到了麻烦,只靠着一块木板在海里漂了两天。。。如果不是正好遇到白云城的商船,你以后,也就见不着我了。”西门吹雪听见‘白云城’三个字时,冷峻的面容间依旧是毫无表情,陆小凤见状,心下暗自叹息,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西门,你当真。。。当真就完全丢开了手么?对。。。他,一丝一毫也没有半点儿旧情?”西门吹雪看了他一眼,墨黑的双眼当中神情冷淡:“。。。过去之事,不必再提。”

    陆小凤久久看了他一阵,末了,才叹息道:“上一次我去看叶孤城,他问起你现在的情况。。。西门,他如今做了皇帝,身边却冷清得很,只有两个孩子在眼前,才稍微能给他一点儿乐趣。”西门吹雪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左手,那上面毫无缀饰,戒指和腕珠,都早已经被他取了下来。。。他并不是忘记了曾经这些年都发生过了什么事,他甚至完全记得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完全记得那个男人的每一个笑容,但那种感觉,只不过是好象看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与那个名为叶孤城的男人一同表演着一幕幕悲欢离合的场面,他自己本身,又怎么可能会对此有丝毫的感怀和触动。。。西门吹雪的手抚在腰畔的剑身上,只觉心中一片波澜不惊的平静,世间之事,向来不破不立,曾经那几载的过往,也许是他本来就应该经历的一段人生历程,只有经历过了世俗情爱的锤炼,他的‘道’才会是真正达到了一种境界,可以拿起,也可以毫无留恋地放下,无情亦无爱,以勘破世情,而得悟武道的极致。。。

    陆小凤低叹一声,给自己重新倒满了酒,“西门,你知不知上次我去宫中时,叶孤城还说过什么?”他见西门吹雪只仍旧以手缓缓抚着剑柄,面上并没有任何波动,也没有丝毫反应,因此便只得继续自顾自地道:“。。。他说,你如今的剑法,应该是已经达到了第三种境界了。”

    直至到了此时,西门吹雪搭在剑柄上的手才终于微微一动,随即就朝陆小凤看了过来,陆小凤心中暗叹,口中却道:“叶孤城说,第一种境界,便是‘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你先前自从与独孤一鹤,江欹北一战之后,便已自此武功大成,天下间难寻对手。”西门吹雪微微点了一下头:“。。。不错。”陆小凤继续道:“叶孤城说,第二种境界,就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你后来识得情爱,修的就已不再是无情之道。”西门吹雪面色淡淡,道:“。。。的确如此。”陆小凤将手中的酒一口饮干,既而才叹道:“这第三种境界。。。第三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叶孤城说,你既已是经过情爱,如今又尽数放下,重新修那无情之剑,眼下,就应该已是臻于圆满了。”西门吹雪负手而立,半晌,才淡淡道:“叶孤城。。。世间知我之人,倒是只唯他一个而已。”

    陆小凤又一连饮了三杯酒,然后看着面无表情的西门吹雪,说话间,竟是隐隐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那你可知道他如今,又是什么境界?”西门吹雪微微叠了一下剑眉,声音冷淡:“。。。叶孤城曾说过,他的道,非痴非迷,非敬非诚。。。唯‘承担’二字而已。”陆小凤冷笑一声:“我问过叶孤城,他说‘唯能极于情,方能极于剑’。。。他近年来由情入道,情到极处,剑道亦是极致。。。你现在倒是无牵无挂,一了百了,只把烂摊子给他自己收拾,叫叶孤城他一个人冷冷清清,早知如此,当初你就别招惹他!”陆小凤说完这一番话之后,忽然又泄了气:“算了,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这又不是你的错。。。今天没酒兴了,下回再来罢。”说着,将酒杯一放,就离开了庭院,西门吹雪仍是一动不动,只立在原地,然后将腰畔的长剑缓缓拔出,细细端详着剑身,阳光下,雪亮的锋刃处隐隐散发着一丝凌厉之气,寒若霜痕。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亦有月亮朦胧现出轮廓。殿中掌了灯,淡淡花香自外面透进来,沁人心脾。叶玄慢慢睁开眼睛,然后就看见叶孤城正坐在他对面的一张明黄/色软榻上,穿着绣有金龙的白色长衫,漆黑的头发披垂在身后,手里拿着几张奏折,正静静地翻阅着。叶玄停了停,既而便缓缓坐起了身来,想起白天时的事情,想起那时父亲看见‘合芳斋’三个字时的神情,想起自己是怎样走到那家店铺里面给懵然无知的妹妹买回糕点,又是怎样一步步离开的,不禁就缓缓咬紧了嘴唇,只觉得眼圈发热,胸口里满满的都是委屈,不由得轻轻唤道:“父亲。。。”叶孤城微微抬眼,道:“。。。睡醒了。”叶玄走过去,趴在男人膝头,咬着水红色的柔软下唇,定定看着叶孤城清寰的面容,忽然道:“父亲。。。我想爹爹,很想很想他。。。”

    叶孤城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就将奏折放到一旁,可却也不曾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地抚了抚儿子的头顶。叶玄把脸埋进父亲的膝头,低低道:“父亲,爹爹他不要我们了,不要玄儿了,也不要妹妹。。。可是孩儿还是很想爹爹,很想他,很想他。。。”男孩的声音似乎是有些哽咽:“。。。父亲,孩儿还想要爹爹教我武功,教我吹/箫,教我怎么做青梅酒,有时候还会给我们做好吃的点心。。。但是爹爹编的剑穗却不怎么样,钓鱼的本事也没有父亲好,喜欢板着脸,想看他笑一下,都很难很难。。。可是孩儿却还是想他,想要他回来。。。父亲。。。父亲。。。”

    叶孤城默然无语,半晌,才缓缓道:“。。。朕,没有办法。”叶玄猛然抬起头,道:“有办法的!父亲是天子,这天下都是父亲一个人的,只要父亲要爹爹回来,就一定有法子。。。”他用手摇一摇叶孤城的腿,求恳道:“父亲,咱们让爹爹回来。。。”叶孤城一言不发,叶玄见状,便咬一咬牙,道:“父亲当初,为什么一定要送爹爹离开?他就是以后不再喜欢咱们了,也不让他走!咱们绑着他,禁着他,他想走也不行!。。。父亲,孩儿好想他,父亲也是想他的,咱们明明是舍不得他,明明是舍不得他走的,父亲天天都在看爹爹的画像,爹爹以前用过的所有东西,现在全都放在父亲的寝宫里。。。父亲,你让爹爹回来,让他回来好不好?”

    叶孤城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回答儿子,因此他只能继续沉默,叶玄的眼圈红了,稍稍抽泣着,刚想再说什么,叶孤城却已经站起身来,徐徐走到一面墙壁前,背对着叶玄,负手而立,看着墙上的画像间,有人白衣黑发,持箫而奏。叶玄见状,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实在是莽撞了,让父亲想起从前的旧事,伤心难过,因此便不禁慌了,急忙上前,扯住男人的衣角,道:“父亲。。。是孩儿错了,孩儿不应该胡言乱语,父亲,您不要生气,不要生孩儿的气。。。”叶玄知道父亲想起那人,心中难过,于是就用力摇头,低低道:“父亲,咱们不想爹爹了,孩儿不想他了。。。爹爹他现在不再喜欢我们了,他不再喜欢我们了,他根本不知道父亲这两年是怎么过的。。。父亲每天批奏折,处理朝政,练功,教我习武,看这张画。。。这些爹爹他都不知道。。。宫里只有我们,只有我和妹妹陪着父亲跟皇爷爷。。。”男孩柔软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眼泪一颗一颗地从琥珀色的眼睛里滚落下来:“父亲不要难过。。。咱们不要爹爹了,不要他了,宫里这么大,父亲让人去找很多很多漂亮的妃子,很多很多好看的人,让他们住在宫里,要会吹/箫,会舞剑,会做好吃的点心,叫他们都穿着白衣裳,板着脸,不准笑。。。一定有比爹爹好的,肯定有很多比他好的,父亲会喜欢的,肯定会。。。”叶孤城低下头,看着正抽泣着的儿子,然后伸出冰冷的手掌,帮他擦去了眼角的泪珠:“。。。朕无事,你回东宫罢。”

    夜色愈深,叶孤城独自一人待在偌大的寝宫里,站在墙前静静看着那幅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次的画像。宫灯的纱罩上绘着江山如画的磅礴,被烛火投映在墙上,有千山峥嵘,云海缥缈,仿佛将这天下都囊括在了这上面,他身为天子,面对的是天下的子民,是万里的江山,他们都是需要他的,可是他自己所需要的,却只有一个人。。。午夜梦回时,枕边空空荡荡,没有丝毫温度,偌大的龙床上只睡着他自己,那种拔也拔不掉,忘也忘不了的东西,从始至终都一直深植在心底,那个冷酷的男子,永远只穿白色的衣裳,似乎与尘世无染、让人不可逼视的男子,是他生命当中,最初也是最后的心动。。。叶孤城缓缓伸出手,去碰触那画像上的身影,入手处,一片平坦。他记得这个人从前还在时,两个人是如何恩爱,同赏风花,共听雪月,抚琴吹/箫,饮酒舞剑,虽然并非像寻常情人之间的如胶似漆模样,却也当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的,那是他一生之中最幸福的时光,也是一生之中,永远不会忘怀的时光。。。

    然而,也许是美好的事物都注定不能够太过长久,于是他终于还是失去了他,哪怕他权倾天下,坐拥四海,手中执掌着万万人的身家性命,却也仍然无法将自己的命运改变。绮丽的梦境被现实无情击碎,让他不得不从幸福中骤然惊醒,自此尝到食不甘味,夜不能寐的滋味,爱恋,思念,悲苦,孤独,只唯有在梦回当初,只有在昔年的梦里,才能与那个人再次相会。。。

    夜深人静,宫人开始解去明黄的罗帐,垂下一层层的纱幔,铺起绣衾,燃上沉梦香,为叶孤城更衣。等到所有人都已经退了下去,宫灯只留下一盏,周围亦且寂静无声,叶孤城才躺在了空阔的龙榻上,缓缓合上双目。

    殿中光线昏黄,叶孤城下意识地侧过身,将手臂往身旁一搭,等到只搂住一片空寂之时,才想起,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明明已经过了这么久,这个习惯,却总是不能够改掉,哪怕每一次搂住的都只是虚无,哪怕每一次都是失望。。。

    ……却依旧是改不掉。

    ……怎么也改不掉。

    。。。。。。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当时只道是寻常。 

正文 一百五十九。 疑是故人来

“陛下,陛下。。。眼下已是正卯时分,陛下亦应起身由奴才们伺候梳洗,预备早朝了。。。”

    殿内已经淡淡弥漫着乳白色的晨曦,明黄的床幔外,隐约透出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形,穿着内侍的服色,正微微躬着身子,透过几层帘幔,轻声提醒着床内的男人,已经是时候起身了。

    浓密的黑发散开在阔大的龙榻间,秋海棠色的纱面薄被逶迤着盖在身上,似是稍稍有些凌乱,叶孤城微微睁开眼,仍是躺在床上不动,直至片刻之后,才开口道:“。。。朕知道了。”顿了顿,又继续补充了一句:“。。。吩咐人去准备,朕要沐浴。”说着,便从床上坐起身来。

    身下是些许的冰冷和黏腻,让人觉得十分不适,叶孤城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昨晚的梦境在脑海当中依旧十分清晰,那人一贯冷峻的面容上的淡淡薄晕,被拥在怀里的挺拔而强健的身躯,眼角周围泛起的一抹情红,甚至还有那虽然被极力压抑着,却还是断断续续从削薄的唇中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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