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凶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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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凶猛-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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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没好,都有人诟病你的。阿念,你太小呢,做事儿不是太过顺从,便是太不留颜面——那计氏虽然不过是个贵妾,可也是你府上的人呢,她若是有心坏你,固然要不了你性命,可是叫你过得烦心总是能的!”

    “她已然叫我过得烦心的很了。”秦念沮丧道:“从来都跟在阿家后头说我的闲话,我自己都不知晓何处得罪了她——我入府之前她便做了贵妾,难不成是因为有我她再也不能支使旁的姬妾,才这样恨我?”

    “她既然跟着你阿家,那还有什么说的?”裴夫人失笑:“她就和一条狗一般,主人叫她咬谁,她就咬谁。你如今和一条狗置气,说起来,要笑死个人了。”

    秦念想着这“一条狗”的比方,也不禁失笑,道:“阿娘说话怎么也这样阴损。”

    “我也曾是对付过妾室的人啊。”裴夫人起身,摸了摸秦念的发髻:“哪个正室喜欢妾呢,唯独我有一桩好处——我阿家也是我姨母,她比我还厌憎你阿爷的妾。”

    秦念隐约也听说过此事,那是她家族中一件不能见人的事儿,听母亲提起,也不敢多问,只打着哈哈应付过去罢了。之后她又回自己房中去补了一场眠,待得天色将晚才睁开眼,只觉骨酥筋麻,这一觉睡得当真*。

    大概是终于睡饱了,秦念的心思也变得明朗了不少。她甚至想起今日姨母的建议——也许有一天,自己终于忍不住孤寂和厌倦的时候,真的会答应她吧?其实没什么好怕的,以太后的手段,真要除去谁,一定能把事情做圆满。

    只是,她当真会有一天狠下心害死他和容郎么?那是两条命……自己受到的忽略与冷遇,相比加害者的性命,到底哪个重要呢。

    她摇摇头,不再去想这样烦人的事儿。今日阿兄的友人们都走了,今夜可以与爷娘兄嫂一道进餐,她还很有些欢喜。

    然而,便在她欢喜劲儿还没过的时候,弄儿慌张跑过来,道:“七娘!娘子请您快去,出大事了!”‘

    秦念登时便说不出话了,心如同被塞了铅块,沉甸甸地那么坠了下去。腿上却跟着弄儿,急匆匆往母亲那里奔,进了正堂,气儿都没喘匀,便见得阿娘坐在堂上。

    “……阿娘,出……出什么事儿了?”她很是慌张。

    “不是咱们府上的事。”裴夫人面色若罩了霜,道:“是广平王府……那小郎君,没了。”

    秦念一时竟不曾明白母亲的言语是什么意思,待她醒过神来,才颤声问:“是,是容郎?!”

    “广平王府哪儿还有第二个小郎君?”裴夫人道:“那几个下女拿了咱们府上的药,还没回到王府,小郎君便咽气了。”

    秦念拍了拍自个儿胸口,道:“万幸我不曾跟着回去……”

    “是啊!”裴夫人道:“万幸他还没喝咱们拿去的药呢!你可知晓,小郎君昨夜里病起来,直至来请你,他们都不曾请个医士看看!这摆明是要栽赃于你啊!”

    秦念却摇头,道:“这……阿娘,这儿以为不会。计氏唯有这一个儿郎子,便是老夫人能狠心牺牲这孩儿嫁祸于我,计氏是他阿娘,总不能看着那唯一一点儿骨血没了吧?”

    “须知人心隔肚皮……”裴夫人却道:“倘若孙氏有什么法子制住那位贵妾,便是要她自己性命也不难,何况是个三岁娃儿!罢了,这一桩先按下不说,出了这事,你总得回去了!然而我又怕他们安排下什么来,叫你吃亏……”

    秦念亦是无奈,然而当下也只好安慰阿娘,道:“左右儿按捺着脾气就是了,定不会做了什么错事儿,叫他们抓了把柄。”

    听她这样说,裴氏方才点头,道:“千万小心。阿娘没法子留你了,你回去……可一定好好的。至于你姨母所说那法子,阿娘想,能不用,便不要用。你一个清白女儿家,手上不要沾染人命为上!”
第8章 厉鬼
    秦念返回广平王府时,已然是天色擦黑。

    孩童夭亡不能举丧,府邸之中一应装饰如常。然而没了的到底是唯一的小郎君,府上没有谁敢笑,那一应华丽装设,全罩了一层死气。

    秦念下了车便直往计氏住处过去。计氏乃是广平王初时很疼宠的人物,只是生了儿郎子之后面上的斑点消不下去,便丢了宠爱。然而到底已做了贵妾,一应吃穿用度从来都是尽可能往好里去的——对于这样一位从不将花销当花销的人物,为什么能忍住这样久不给唯一的儿郎请医士,秦念当真觉得极其可疑。

    然而所有的怀疑,都在见得计氏本人的那一霎消失了。从秦念嫁入府中起,计氏便喜穿着华艳,脸上亦浓妆细画,时刻都是准备去赴宴般招摇。独这一刻,她一个人坐在榻边,人斜倚床屏,面上没有脂粉,发丝也蓬乱,口角一丝血,却是擦也不擦,真真将秦念吓了一跳。

    “阿计!”她唤了一声,待看到计氏眼珠转动,真真还活着之时方敢靠近,道:“你怎样?”

    计氏眨了眨眼,费力地看看她,口唇动,讷出“王妃”二字,身体却还瘫在那里,全不能起来与她见礼。

    秦念是真被她这般模样震住了,一时也顾不得想自己与她多方龃龉,竟在她身边坐下,道:“你莫要太难过——容郎的身子呢?”

    她不敢用“尸首”这般词,怕戳着计氏的心。可计氏听得“身子”二字,却也是周身一颤,之后竟用手抚了自己小腹,道:“他在我肚子里头呢。”

    秦念听闻此语,只觉浑身发冷——计氏一定疯了!她很想站起来逃走,可是面对一个已然疯癫的女子,她觉得,连逃走,都变得那么困难。

    而计氏猛然伸出手,抓着她腕子,按在自己小腹上,道:“王妃,你摸啊,他在动……他快要出来了。”

    秦念毛骨悚然,再顾不得什么要安慰计氏,一把挣开便跳起身,道:“阿计,你莫要发痴!容郎不在了,不在了!你腹中什么也没有!”

    计氏只摇头,道:“王妃看不到么?我腰腹这样大,很快就要生了……是个儿郎子,唤作容郎……”

    秦念后退两步,再不能说什么,疾走而出。迎面却正撞到计氏的婢子流彩,忙一把将她抓了,道:“阿计她怎么了?容郎的身子呢?”

    流彩忙跪了,道:“小郎君遗体,老夫人已经下令拿出去掩埋了。贵妾娘子大抵是太过悲痛,有些……有些失心疯。”

    秦念摇摇头,道:“她是彻底疯了,她竟以为自己还没生出孩儿来……你们多当心,千万看住她!她这般悲痛,真要做出什么事……”

    她这话还不曾说完,便听得背后一声凄厉的长嘶:“容儿!你回来啊!容儿,你别离开阿娘!阿娘只有你了!”

    秦念一惊,刚回头,便见计氏被发跣足冲了出来,她来不及躲闪,被这疯人一把推到了旁边。流彩也没来得及抓住计氏,便看着计氏跌跌撞撞冲到院中,伸着手,徒劳地向空中抓着什么。

    那一霎,秦念竟领悟了她要留住的是什么,那虚空之中,有什么烙在她心底和眼底。

    那是身为母亲和女人,绝对无法放弃的眷念。

    无论计氏是不是有心不给小郎君请医士照看,如今痛失爱子的她,这失控般的伤心,该是真的吧?

    庭中,计氏仍在喊叫,这般折腾了一阵子,她突然便坐下了,眼神依旧是空的,口中却念念有词。

    秦念要细细听,才能听出她说了什么——“你这千刀万斩的贼,你这狠心的畜生!你竟害死了我儿!他才三岁,他是你的骨血!你……你竟让那毒妇推他下水,说什么春日水暖不会有事,那水里有多少人丢了性命,有多少冤魂……我是瞎了眼!我是瞎了眼!”

    秦念的手猛地攥紧了。

    你的骨血。

    你的骨血。

    这四个字在她心上刻出淋淋的血。她以为这一桩事是孙氏的谋划,可计氏言语之中的那个“你”,却分明就是广平王。

    原来,说服计氏容许王怜娘推容郎下水的人是广平王。那么,他一开始便了解此事。

    他在孙氏要搜她身之前的那一句劝和,她当时还以为是他良心发现,又或是怕坠了颜面的一丝清明尚存。

    可如今看来,那不过是他作为主使,清楚计划已然失败,而不得不暗语拦着他阿娘以免失败得太彻底……

    孙氏要害她,还可以说是旧仇难消,心结难解。可他要害她是为什么呢?她不曾做过对不起他的事,他要栽一个“心思狠毒”的名头给她,不惜饶上唯一的骨血性命,是为什么呢?

    那是要怎样的恨,才能做的这样绝?

    “去拉贵妾娘子回去。别让她瞎叫唤,惊了别人,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秦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话的,她只知道自己的脚步发硬,若不是脉脉搀着,几乎要栽倒。

    那一夜她又是一整晚合不上眼,耳边一直响着计氏那凄厉的惨呼,以及前一日……前一日广平王那看似一如既往实则愈发阴狠的行止。

    他心里到底有没有人情?

    他……还是个人么?

    锦被里早就被婢女们支起的熏笼暖热了,可秦念的手足依旧冰冷。她嫁了怎样的郎君!他可以欺骗发妻,凌害亲子,如这样的人,死也赎不得他罪!

    第二日秦念去向孙氏请安时,却偏生遇上了广平王。此时的广平王依旧俊逸,神采飞扬的模样,仿佛昨日殒命的孩儿压根与他无干一般。秦念看着自觉心寒不提,连孙氏,亦皱了眉,道:“你身上一股子酒味儿……容郎才没了,你作阿爷的,这般实在有些不像话。”

    广平王对他阿娘倒是孝敬的,此时并不抵驳,只道:“儿知晓。”

    知晓算什么解释?秦念很想嘲骂他,然而一来那死了的孩儿不是她的,二来这郎君其实也算不得她的,她开言实在是没什么力量,便也闭了嘴。

    孙氏却摇摇头,道:“你看,阿计从前很孝敬我,每日早上都第一个来的,今日却不见踪影!”

    秦念心里一沉,孙氏这还不知晓计氏发疯的事儿?

    她是不会告诉孙氏的,计氏那一通哭骂已经把广平王卖了个干净,她不必叫孙氏知道自己已然明了了内情。

    但别人呢,别人也不曾说吗?

    正想着这一出,门外头便进来个婢子,面色也是慌的。秦念见得这样的神情便觉得心提到了胸口上,总觉得是有事儿。

    可还没待她问,那婢子便跪下,极低声道:“老夫人,大王,王妃……计贵妾她……没了。”

    又没了?秦念惊得睁大了眼,而孙氏霍然站起,道:“你说什么?她昨儿还好好的!”

    “她身边流彩说,计贵妾昨日便有些疯癫,昨晚上安静了,今早婢子进去服侍,却看到……”

    “看到什么?”孙氏的声音带颤。

    “看到她躺在榻上,眼珠子都抠了出来,手边用血写了一个老大的‘冤’……”

    秦念听得那婢子这样说,身上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她在女子中算是胆大的了,如孙氏这般更是吓得倒退了两步跌坐榻上:“她,她敢自尽?!”

    “她还穿了一身红衣裳……”婢子将额头抵在地上,仿佛接触地面的肌肤多那么一寸便能止住她身子的颤抖一般。

    穿红衣自尽……那是要化作厉鬼报仇的意思?秦念不由瞥了面色惨白的广平王一眼,又看孙氏,但见孙氏虽强自镇定,仍旧人如筛糠般,直至两个婢子为她披了大氅方止了哆嗦,再开口便是:“那贱人尸首呢?!”

    “还……还在她房里。”

    “拖出来烧了!”孙氏的声音尖的骇人:“寻道人来,要保得住言语的,做法,做法!”

    秦念垂了头,一时也不知自己心中是何等感受——她只知道,计氏这一死,真正与那一串怪事相关的人,都慌了。

    他们能作假骗人,可头顶神明脚下鬼,都是骗不得的!

    如是,由不得他们不怕!

    “阿计好歹也是府上贵妾。”她静了静心意,方道:“还是给她爷娘家一些抚恤吧。便说是重病暴亡……那一双母子,也可怜……”

    “你闭嘴!”孙氏却就手抓了个摆瓶朝她砸过来,若非秦念身手敏捷,竟要被那瓶子砸个正着。随着瓶子在墙上一声碰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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