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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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巴-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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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受历史的委托邀约他俩相聚河口,一同倾听发生在十九世纪下半页康巴大地上一场最大的土司之间的战争往事。
  在称之为康巴大地之脐的娘绒,出现过一位扬言要当“印度的王子汉族的皇帝”的传奇人物——布努朗杰。在他呱呱坠地的那一刻,那声如洪钟的哭声,在一股脐血涌出后就同轰鸣不羁的江水声“碰”在一起。他的母亲抬起怠倦的眼皮惊奇地看见,自己孩子的巨大哭声将透进门缝的雷鸣前的闪电挡在门外。一位只有三根指头的喇嘛曾预言,“此人是一个奔走于‘魔鬼’和‘护法神’之间的极端人物。”
  目睹布努郎杰长大的人,亲眼看见他把麻雀、老鼠、蚂蚁一类的动物活活整死的残暴场面,于是,残忍终生伴随着他从预言中走来,并印证了预言的准确。二十一岁那年,预言中的他已变成两眼*、身强力壮、杀气腾腾的汉子。为了游牧民族因土地而世世代代冤冤相报的争斗,他带领人马挥舞屠刀向炉霍土司的辖地砍下了大肆抢劫的第一刀,当迸发寒光的刀刃在穷哥部落溅出第一滴血后,充满血腥的抢夺使他在近十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土地上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于是,广阔的草原和村落在哭泣、在诅咒、在抗争;于是,大量的土地被布努郎杰用铁蹄从重写下了名字;于是,成群的战俘、牛羊和无数的财富走进了他的账本,无数的寺庙被迫改变了信仰的初衷。从此,这位久居大山深处的奔走于‘魔鬼’和‘护法神’之间的极端人物,将千年沉寂的“羁縻”(放任自流)之地搅得“山呼水啸,风云迭起。”
  许多部落被布努郎杰征服的事实,让相邻的土司闻风丧胆,纷纷以亲缘为纽带缔结盟友。有名无实的炉霍土司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想起了绒巴的爷爷斯朗丹增这棵大树。此时,时逢驻藏大臣琦善回京述职正留住在康定气候宜人的小天都驿馆。琦善对土司斯朗丹增的印象是,此人“温良有余,恭顺有加。”便欣然接受了云登父亲代表德格、理塘、霍尔、巴塘、中甸等土司向他递送的状子,并将告急文书转呈给了大清皇帝,朝廷对此立即作出了向布努朗杰用兵的决定。从此,斯朗丹增在布努朗杰的眼里,是一个带给他灾难的引火者。引火者使土司们联合起来,在川督大人率五千清兵的围剿下,同布努郎杰这位名噪一时的“英雄”展开了较量,绒巴的爷爷斯朗丹增同米巴的父亲甲马塔土千户卷入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

18  百年姻缘(1)(3)
一场由天上的神灵和地上的生灵交织在一起的战争,在康区的腹心地带全面打响。霎时,通神的巫师用抽搐的手,敲击人皮鼓借助乌鸦的鸣叫,在充满战争硝烟的乌云间向神灵传递俗界的杀戮,乌鸦则顺着急风的气流在交战的双方来回往返,巫师和乌鸦像一对孪生兄弟,共同烘托出康巴战争的神秘。
  由绒巴的爷爷和甲马塔头人参加的联军沿着拉朗山向娘绒进攻,联军经过长途奔袭,终于在娘绒的麦科牛场同布努朗杰展开了激战。战斗打得异常地激烈,双方围绕一座木桥的攻守展开了死拼。布努朗杰万万没有料到进攻方奔袭的速度如此迅速,他的部队刚刚穿过森林,心想走过眼前的草场后,就在布拉河唯一的木桥沿岸构筑防御工事。刚刚抵达木桥,河对岸就射来密集的子弹,布努朗杰的守军就倒下一片。布努郎杰方才如梦初醒,迅速组织火力进行还击,虽然人员伤亡惨重,但始终没有让斯朗丹增率领的部队过桥,桥上河边堆满双方的尸体。站在高地上的斯朗丹增,望着河面较宽而且水流湍急的布拉河,对果倭土司、甲玛塔头人说:“我们要想强攻过河,伤亡一定很大,你们俩在天黑之前,率领一股轻骑从河的上游浅滩处过河,在明天天亮前绕到敌人的背后佯攻,分散守军的注意力,佯攻时,以两声枪响为攻击信号。”丹增土司的建议赢得众土司的同意。
  天刚亮,啪啪两声清脆的枪声划过涅呷河上空,甲玛塔头人率领偷袭的轻骑向布努朗杰的守军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布努朗杰因腹背受敌无法判断敌军的数量乱作一团,前后夹击的联军集中火力,敢死队率先冲上了木桥,守军乱了阵势,布努朗杰下令朝森林中退去。
  联军的初战告捷,打破了布努朗杰不可战胜的神话,联军士气大增,他们欢呼神助的胜利,将如雪片般的“龙达”(风马)抛向天空,飘扬的“龙达”厚厚地堆满了草地。最初,布努朗杰的神话使联军畏足不前,神话在联军所到之处源源传来,说什么:“打布努朗杰等于是去喂老虎。”“他有三只眼,脑后的那只眼和前面的两只眼能看清白天和黑夜。”“他的枪能不扣扳机就自己发射,而且射出的子弹能分散连发。”“他的身边有两个法力很大的喇嘛,一个能预知哪些是对他不满的人,并诅咒他们下地狱。他哼一声能致人于死,拍一下能使人倒亡;另一个喇嘛说他长有两只翅膀,在队伍攻打官寨或碉堡的时候,他一念咒语可以飞去抓住云梯的顶端,帮助队伍顺利地翻墙越寨。”“凡是跟布努朗杰为敌的人都会惨死在他的刀枪下。”传闻使色达、果洛的部分部落都纷纷渡过黄河,来躲避他的侵扰。然而,这一让人闻风丧胆的神话犹如风中的云团,被联军打得“云开雾散”。
  布努朗杰退到森林后,本想利用熟悉的环境充分施展娘绒汉子摔跤打斗的特长同联军肉搏拼杀,可狡猾的联军并不上当。眼看诱敌深入的计谋落空,布努朗杰愤怒地将帽子重重地摔在地上,盯住河对岸欢呼胜利的联军狠狠地自责,说:“这是十多年来打得最没有脸面的一仗。”
  当布努朗杰正在暗自琢磨敌方的指挥官中确有智者的时候,三根手指的大喇嘛夺吉抿住无牙的嘴,将一副皱巴巴的老脸凑近布努朗杰说:“打蛇要打在七寸上。”看到布努朗杰不置可否,就小声对他说:“相传格萨尔王的手下岭部落战将察香丹玛有一次袭击霍尔部落时,将自己和坐骑扮成跛子和瘸子去霍尔部落佯装要饭,霍尔部落误以为来人是无能之辈,竟放他进入,等他进入后,察香丹玛迅速戴盔穿甲,像闪电一样冲入霍尔军营,一路刀劈敌帐,所向披靡,霍尔顿时军中大乱,他同战友里应外合大胜而归。”

18  百年姻缘(1)(4)
布努朗杰采纳了他的建议,派出三路杀手窜入联军的营中。一位佯装躬腰驼背的老者拄着打狗棍来到联军营地,他抓起地上的尘土朝脸上一抹,拿着乞讨的碗,手持油腻腻的念珠,步履蹒跚地做出一副乞丐的模样蒙骗过了正在晒太阳的哨兵。当时营帐中联军的指挥官正在用餐,唯有甲玛塔头人因偷袭时受凉患感冒躺在帐篷的角落。卫兵听见守营的狗在狂叫不止,怕闹着指挥官们,就过去阻止。刺客判定,坐在豪华帐篷正中的必定是最大的官,他三五步蹿到斯朗丹增的背后,从袖筒里抽出藏刀向丹增刺去,就在他将藏刀举过头顶之时,帐篷角落啪的一声枪响,刺客应声而倒,身体重重地压在丹增的背上。顿时,营帐内外一片哗然,卫兵们听到枪声后,陆续冲进营帐。当炉霍土司对准刺客的太阳穴补了一枪后,转身朝着卫队长破口大骂:“喝马尿长大的瘟马,狼都跑进羊圈,你们这群野狗都在打瞌睡,还不把死人抬出去,滚,没有用的东西。”被骂得灰头土脸的卫队长和卫兵们,急急忙忙抬着刺客的尸体走出营帐。
  惊魂未定的丹增土司嘴里念了一句“唵、嘛、呢、叭、咪、吽。”当看见掉在身边的藏刀和刺客被抬出去的一瞬,他才反应过来,如果不是甲玛塔救了他的命,那现在被抬出去的就不是刺客而是自己了。他走到躺着的甲玛塔的身边蹲下,用拳头击了一下甲玛塔的肩,将牙齿磨得咯咯直响,用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感激盯住甲玛塔,半天说不出话来,许多话像是堵在喉头,半晌终于逼出一句:“你是我的守护神!”说完一头倒在甲玛塔睡的卡垫上。
  甲玛塔嘿嘿地笑笑说:“是菩萨要我这么做的。”一串响亮的喷嚏带着鼻涕再度传出营帐,卫兵闻声蜂拥而来。
  听着益西在滔滔不绝的雅砻江边讲述的滔滔不绝的生死故事,绒巴仿佛被甲玛塔的爷爷救命的那一枪“敲”回现实中,他恍然大悟,说:“哦,原来这生死之交就是这样缘起的,送再大再多的礼都不足为过。后来呢?”
  斯朗旦增遇刺未果之后,联军加强了警戒,布努朗杰派出的三路刺客,一路在受盘查的时,与卫兵发生枪战,均被击毙;一路被抓获,两个刺客至死不招,一个刺客脖子上被捆上石头沉入布拉河,另一个被捆在柱子上当着森林里的敌军砍头示众。当那颗牛头般的头颅被砍下后,就在草地上乱滚,嘴里喊着:“英雄布努朗杰,英雄布努朗杰。”那声音大如宏钟,越过河面,越过草地,传向森林。
  布努朗杰听到悲壮的喊声,按捺不住胸中的怒火,飞身上马,吼道:“是‘打生’(意为可以吃老虎的兵)的,都跟我上。”“打生”们跟在马后刚刚冲出森林,意外的情况发生了,轰的一声巨响,一股浓烟腾空而起,布努朗杰手中的明火枪发生了爆炸。受惊的战马惊恐万分,“打生”们看见自己的头变成了“黑乌鸦”。失控的战马四处狂奔,“驭……”黑不溜秋的布努朗杰收紧缰绳,试图使战马停止狂奔,战马的嘴根被勒紧的缰绳勒开了深深的裂口,渗出了殷红的鲜血,前蹄伴着仰天的嘶鸣声腾空而起,一个优美的造型几乎使他摔下马来。
  河对岸的联军目睹了这一怪异的攻击场面,认为布努朗杰在耍什么花招,不敢轻举妄动,但越看越不对劲,越看越离谱,众指挥官纳闷:“有这么打仗的吗?”“这不是寺院跳神前,出来插科打诨的阿知然(小丑)吗?”人们仿佛走进了轻松的看跳神的圈子,将残酷战争随时死亡的恐惧忘得一干二净。当指挥官们清醒过来时,布努朗杰失控的军队已经撤离战场,联军顺利地推进到森林中,除了撤退的队伍留下零星的火堆和粪迹外,联军无疑扑了一个空,但毕竟还是一场没有伤亡的“胜利”。这一场有惊无险的进攻,使联军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认为神和菩萨是站在他们的一边,被请来作法的喇嘛们告诉官兵,是作法的咒语感动闪电之神,这样才使布努朗杰的火药枪发生爆炸,造成群龙无首的溃败。
  近六个月的僵持,双方的损失都很惨重,联军围歼布努朗杰的计划在冬季来临时化为了泡影。进入冬季,联军的补给线屡屡被布努朗杰的小股部队袭击。许多时候,联军在作战的同时不得不同严寒和饥饿作战,这样一来,联军的士气开始低落,各路土司带领的队伍,互相推诿掣肘,有的开始抢劫财物,奸污女人,这极大地激起了民愤。布努朗杰趁机抓住这一时机,大举进攻,将所斩敌人的首级悬挂于交通要口,丧失了斗志的联合部队伤亡惨重,在各自土司的带领下陆续撤退,神和菩萨又站在了布努朗杰的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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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神娱“川腔”(1)
晚饭后山顶灰色的云朵渐渐地变暗,郑云龙正蹲在高坡上的沙棘林里拉屎,此时,他正憋足劲欲痛快地解决腹胀又拉不出大便的烦恼,一定是气候干燥和缺少蔬菜的缘故,许多战友连续几天拉不出来,医官不停地解释说:“这是水土不服和干燥产生的火结(便秘),喝一些用当地大黄泡的水就会缓解。”他抬头正好看见手下的几个战友在用长竹竿打尚在灌浆的核桃,他便蹲在原地大声骂道:“龟儿子,饿鬼变的,核桃还没有熟。”因骂声用力过猛,几天来停在腹中的排泄物哗地一下喷涌出来,“真痛快!足有牛屎那么大一摊。”他换了一个地方蹲下,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一骑快马踏着急促的蹄声扬起黄龙般的烟尘驶向大营。
  天渐渐黑静,操场上吹向了集合号,郑云龙获知泽荣起乱,随曹山带领的两哨(连)人马星夜奔赴泽荣。他跟随部队沿金沙江毫无倦意地夜行一宿,八月的太阳火辣辣慢慢地悬在峡谷上空,灼热的太阳风紧贴江面时强时弱地吹刮着,将两岸稀疏而干瘪的仙人掌、金合欢和小叶黄荆灌丛烤得奄奄一息,正午时分,蒸笼般的峡谷使官兵们汗流浃背疲惫不堪,郑云龙强睁快要紧合的眼皮,面对波涛汹涌的金沙江,他恨不得跳入江里来一个透心地凉。
  爱兵如子的曹山怜悯即将被“烤”干的部下,心想,“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从。”便下令:“停止前进,原地待命。”这命令如七月间的雪水缓缓流进官兵的心里,纷纷寻找阴凉处休息,有人高呼:“曹统领万岁。”这话让曹山听见后,遭到了严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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