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却亦隐隐知晓,既两情相悦,此事自也难抑。然则习武之人应当清心寡欲,令狐冲或许该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是第几遍看《东邪西毒》了,又泪目了。
☆、第四十七节
我与令狐冲间微妙的变化,终究仍是被他人有所察觉。又过了几月,季潜与我共事时,却无意中问起我:“近些时日,倒是常见冲儿与师兄呆在一块儿。师兄可是在忙些甚么?”
我被他问得一呆,心头便是微微一跳。抬眼却见他一脸平淡至极的微笑,眼中虽不乏好奇,却无半分他想。心念一转,我登时猜到,他是将我与令狐冲之间缓和下来的气氛,均数解读做了恢复如初的师徒之情。虽然我心下自是明白,他自然不可能当真知晓令狐冲缠着我的缘由,只是那窘迫却缭绕不去。一时间我脑海中思绪紊乱,随口掩饰道:“我近日……在与他研习一门剑法。”
季潜复又递给我一本账目,颇有兴致得问道:“哦,是何剑法?”
我低头打开账目,盯着几行字,沉声道:“这套剑法是我下山时所得,唤名‘心通神剑’,乃二人合击之术,我与他正共练此剑。”我余光瞥见季师弟脸露恍然,心头不免一松,却又忍不住面上泛起一片微赧。我般所言虽是托词,但却也并非全然是虚言。
自那日见过思过崖上的石刻后,我便开始依据其上所载的先辈遗泽,逐招推演剑术。令狐冲在我练剑之时,却亦在一旁。有他与我共同演练剑法,比之我一人闭门造车,却有成效得多。兴之所至,我与他或对招比剑,或共同揣摩一套招数,剑术自日益精进。而观摩了石刻上的精义后,再与我平生所学相互印证,亦常常生出创一套新剑法的念头。
这些日子我与他相处间,倒有大半是在练剑中度过的。
但季潜却不疑有他,门务事毕便离开了书房。过了晌午,我正立在书架边搜寻一本古籍时,却见令狐冲无声无息得靠了过来。我抬头淡淡得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眉目含笑,倒令我心头微微一动,隐隐泛起一丝古怪的感受。
却见他一手撑在书架上,微微低头,轻笑着道:“师父,甚么是心通神剑?”
我浑身一僵,抬头便见那双褐色的眸子里染了笑意,竟让我无端生出一丝恼羞成怒。我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径自找那本书,却不搭话。
他却面露微笑,凑近道:“师父,不知这门剑法难不难练?多久可有小成?多久可大成?多久……可圆满?”他一面说一面目不转睛得看着我,我面上却压抑不住微微烧起,心头被他问得又恼又窘,恨不能立时收回我上午曾出口的话。
我侧过头复又冷冷瞪了他一眼,却见他微微倾身,目中虽流转着笑意,却亦清晰可辨其中深深的情韵。我心下一颤,便见他亦凝视着我,一时间二人却是顿住了。
他的面庞离我不过几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忽地目光微微下垂,我闭上了眼,下一刻他的唇便轻触了上来,接踵而至的却是翻天覆地一般的热情。他一手紧紧扣着我的背,将我牢牢得锁在书架前。我觉察到自他紧紧相贴的身体,隔着布衫,传来阵阵滚烫灼热的气息。这热情自我与他肌肤相触之地传至心口,刹那便带来燎原一般的烈火,焚灭了人的思绪,令我不得动弹。我只能用双手勉强倒撑在身后的书架上,支住身体,却觉得世界俱要因此而颠倒倾覆了。
双手所触的木头的冰凉令我自神魂颠倒中稍稍清醒,却立下觉察到他已然扯开了我的外衫,一双手正顺着襟口缓慢却毫不迟疑得向里头滑去。而自我的位置,透过他身后的书架上摆放的书籍的缝隙,却能见到几寸阳光洒落在不远处的窗台上。我心下蓦然一颤,书房的那扇窗还没有关上。
在一片慌乱与沉迷中,我只溢出一字道:“别……”此刻正值午后,虽说不会有人无端闯入我的书房,但这处离那大门也不过隔了几排书架。门外有甚么动静,门里头清清楚楚都听得到。
他沙哑的声音带上了七分的情|欲,贴着我的耳畔问道:“师父,不知可否教给徒儿……速成之法?”我只觉得那声音喑哑得令我浑身战栗,一根根发丝都仿佛被甚么所触而隐隐要立起。我的魂魄都几乎要因他的轻言曼语,而在空中浮游飘散,抓不住任何思绪。我鬼使神差得又抬头望向书架后,却见一片树影洒落在窗台上,沙沙得在风中摇动。他却道:“嘘,师父,莫说话。”我偏过头,便见两柄剑叠放在一旁,触手可及。
我什么都没说,那双眼睛太过温柔,又太过脆弱,盛满了珍惜与执着,我忍不住轻轻在心底唤了一声:“令狐……”而后却又消散了,溢出口的只余下压抑至极的微微喘息。但这种放纵竟令我甘之若醴。苦涩的,痛楚的,然而这情却亦是痴缠入骨的甘甜。我知迈出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但这双剑合璧之心却灵犀相通,在自无望至绝望的灭顶至乐里头,竟隐隐约约得,尚有一丝希望的细碎光芒。
那日思过崖之行后,联系莫大等人时,我极其谨慎,连两位师弟都不曾惊动。因我难以知晓派中除了劳德诺,是否还有左冷禅的探子,此事太过重大,绝不能泄露分毫。
料想,思过崖石刻的秘密被我师门掩藏了这么多年,亦是有着此虑。当年风师叔曾在那张后山的图上注解,我却因年隔久远,一时未回忆起来。他提醒令狐冲剑洞之事,当也是因此刻情势迫人,华山一派危在关头,否则,断断不会令这段不光彩的往事重见天日。
不久,我便带着潜行易容上山的莫大、天门道长二人,去了思过崖石洞。离开的时候,二人神色均是异常凝重。
自天门道长口中,我方知晓泰山派中已然兵戎相见。左冷禅派出了嵩山派的几位高手,协助玉音子与天门道长相争掌门之位。天门道长虽未交出掌门铁剑,然则因门下势力敌不过玉音子,前日却是被迫离开泰山。而此刻他泰山派上掌权之人,却竟是狐假虎威,全然听令于左冷禅的玉音子。
我没料到情况已败坏到这种地步,泰山派已完全成为了嵩山派的附属,而相较之下,衡山派情况却也不怎么好。自那次比剑后,莫大一反云游山野之状,一年中常有几个月坐镇山门。几年里他亦借着“叛门”之由,废去了左冷禅明目张胆得安插在衡山中的爪牙,但纵如此,却终因门中近乎人人均有二心,貌合神离,而难以整顿肃清。
所幸他二人各自尚有一批弟子,却是忠心耿耿之辈,我这次邀请二人来此,亦不算完全无用。天门道长匆匆离去后,莫大却留下了半步,发问道:“岳掌门,石刻之事,缘何告知我二人?”
四下无人,苍翠的树木间隐隐传来林鸟的清脆啼叫。我眼前却依稀浮现了那日令狐冲在火光下澄净剔透的眉眼,令我忽油然生出一阵暖意,我无声一笑,反问道:“有何不可说?”
莫大深深得看了我一眼,道:“岳掌门气魄心境,莫某佩服。”他拱了拱手,临行前又道:“天下俗人繁多,宵小当道,识得岳兄这等君子,生平至快!哈哈!”我站在山崖边望着那道背影,却忽然觉得莫大虽不苟言词,但那缭绕着层层凄苦剑意掩藏之中,却竟分明是个洒脱率性的性情中人。
然而,我亦然不过一介凡俗之人。唯今世道人浮于事,我所作所为,但求无愧于心罢了。我看着自崖后转出的那一个身影,飞身而来,衣袂在空中飞扬,潇洒出尘,俊逸若仙。我与他遥遥对望,竟无端生出万丈豪情。
这天下纵冰刀霜剑,寸草皆兵,或也无所畏惧了。
然则我与莫大、天门道长暗自计议如何对抗左冷禅未久,武林中所勉强维持的紧张平静,却陡然被一个震铄惊骇的噩耗打破。
恒山派的定闲、定逸二位师太在山下时双双遭难,忽然一夜暴毙而亡。恒山派众弟子彷徨无依,群龙无首,只好一路弟子来到华山暂时避难,另一路去往嵩山,寻求左冷禅的庇护。她二人的一场离奇的死亡,仿佛是一个火星,一下子点燃了导|火|索,令积蓄着种种摩擦已久的江湖再度动荡起来。
定闲、定逸师太素来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剑法高手,其中定闲师太更是一派掌门之尊,天底下能悄无声息得杀了她们,更不留半点痕迹的,屈指可数。
然而,她二人的尸体上却没有半点刀剑的伤口。这等诡异离奇的死法,登时只让人联想起了一个人。几十年前魔教教主东方不败初出武林时,那曾教人无不惊骇恐惧的杀人手段,与此恰正一般无二。
我见过了恒山派的弟子后,听了她们的描述,加上传上山来的情报,在心里亦不免生出一个猜测。这莫不是东方不败下的手,而魔教终打算重出武林、一统江湖了?
这猜测固然让我心头一凉,但微微思索,我却又迅速冷静下来。东方不败的武功固然可以轻易杀掉二人,但他这么做却又有何用意?他若要杀二人,或许不需要理由,但又何必等到这一刻。虽则恒山派的确是离黑木崖最近的正道大派,但五岳剑派在名义上仍就同气连枝,这般打草惊蛇之举,他果真会做么?然则,魔教这几年汹汹而来的传言,却又分明是在为一些事做着铺垫。
我心中疑窦重重,但心下隐隐直觉,此事背后并非这般简单。
嵩山派在接待了恒山派的那一路弟子后,稍加安抚,左冷禅却忽然广发英雄帖,召集武林中人齐聚少林,商议魔教之事。而他复又下令五岳中人各率领弟子,前往莆田少林寺。
见到嵩山派陆柏传来的这一道令旗时,我心中隐约浮现出了一个古怪感受。仿佛此刻发生的一切都像是早已有人规划的一盘棋局,一步接着一步,接踵而至。然而我却是那局中人,对未来只有个模糊至极的念头,半点也身不由己。
作者有话要说: 春秋过去了,因为河蟹……
忽然开了个脑洞,要是悲剧得卡文了,我就先给大家放个番外压压惊。
………
题外话:其实不管是什么类,恋爱都难。又更何况是异地、异国。放弃了,真的很难过,难过到哭不出来,唉,拿这种事影响大家的心情,真是抱歉。
☆、第四十八节
陆柏传完令后,便一刻也不停留得自华山中离开了。
我沉吟片刻,转头看向同在大殿中的恒山派大弟子仪清,对她道:“奉左盟主之令,岳某恐怕要前往莆田一趟,但不知贵派诸位师侄有何打算?”
仪清面色悲苦,只摇了摇头道:“但凭岳掌门安排。”
我轻声叹了口气。她恒山派的女弟子均都是出家人,而我华山弟子甚少女眷,虽则有我华山恭敬款待,却仍是免不了身份尴尬之虞。如今她恒山遭逢大难,我华山虽义不容辞,暂时收留了她们,但若是均数将她们留在山上,终究有些弃之不顾之嫌,在道义上却说不过去。
站在我身后的令狐冲忽然开口道:“师父,既然左盟主下令五岳剑派统一而行,便不若让仪清师姐随我们同行,亦可权代恒山派。”
我点头应允了,在心头却不免泛起更深的沉重。我本待邀请定闲师太观摩石刻,协力同心,让我四派摆脱左冷禅的控制,却料不到世事无常,好端端的一个恒山派如今却竟高手殆尽,对我等复又是一个沉重打击。
莫大和天门道长那日上山,因匆忙而不便逗留,便只记下了嵩山派剑招的破解之法与他二派失传的剑法,便离去了。我华山与泰山、衡山二派,对嵩山派虽然已然得了制约之道,但毕竟揣摩剑招需要时日。而现下偏偏最缺的便是时日,又因我几人本就势单力薄,若直接对上左冷禅更难有胜算。
故而虽然知晓左冷禅据由恒山派一事,借题发挥而来的英雄帖,怕是不怀好意,我却也不得不领命而去。将山中托付给季潜夫妇,我与清松二人带着令狐冲等几位华山弟子,以及仪清、仪琳二位恒山派的师侄离开了华山。
如今已然入冬,路道上的寒风阵阵,凛冽刮来。北风呼啸间,天地均一片沉闷冷意,恰如我的心境一般,寒意难消。
我一行人赶到莆田,便在山脚见到了五岳的弟子。众人相见,均都神色凝重,没有多少寒暄之意。天门道长却亦在山脚,见到随着我华山一同而来的仪清二人,走上近来。便见他口中开合,仿佛要说些甚么,却终究一句宽慰之言都难以出口。他悄然一叹,只道:“自今日起,恒山派有任何事宜,贫道必当相助。”
一旁仪琳低下头,举袖掩面,我瞧见站在她旁的仪清眼眶亦微微一红,却只垂目凝视地面,躬身行礼道:“天门师伯此言之恩,我恒山定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