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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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旧事-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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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见街头贴帖子,说某日某时大操场一决高低。那里地形开阔,既有利大打出手,又有利狼狈逃窜。我上初中时,班里有个调皮猴,总是拿班里长得最水灵的奶油小生动拳头。有许多次,我正保护着那同学经过大操场时,那调皮猴突然从背后窜出来,一个封眼锤,打得奶油小生双眼像熊猫,又照裆一脚,踢得双手捂住下部喊爹叫娘。等我上前阻止时,他已掉头从南门跑掉了。前几天同学聚会,两个同学遇到了,一个是局长,一个是老板,大家忍不住谈起当年的打架事,两人都笑得不尬不尴,用碗对喝,都大醉。最好笑的是,醉得手扶墙的猴调猴,命令我们全都去歌厅,谁不去,半夜大操场见。

  那时体育锻炼的人少,大操场的草没人踩踏,长的特茂盛,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致。春天夏天,小孩子草丛中抓蚂蚱,捉蜻蜓,大人则割青草晒干了烧锅用。秋天了,草干叶枯,点上一把火,火借风势,一烧一大片,调皮的孩子们跟在火龙后面,叫着喊着,仿佛烈火纷纷的战场。冬天了,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成了打雪仗、堆雪人的乐园。正是,大操场,一年四季景不同,一年四季有玩头。

  *后期,特别重视文体活动,大操场的设施越来越健全了。主席台,观看台,沙坑,单双杠,围栏、足球门、篮球场……还有专供运动员休息的宿舍,在这儿,相继培养了许多国家级的著名运动员。每年的元旦环城跑,也都从这里出发,大操场一直是县城市民体育活动的中心。但现在,大操场周围建起了一座座高楼,中心地区,越来越狭窄,原来大操场周边粗大的杨树和弯曲的垂柳,早已不见了踪影。不知将来,大操场会不会成为商业开发的用地,但大操场正门建起的文体活动中心大楼,还是给人们以信心:大操场,不会消失的,因为城市需要它,人民需要它。12/3/2007

大众饭店
那浓香沁脾的豆汁,那脆酥爽口的油条,是我一生中吃过的最美的早餐。为了吃到这早餐,有时要早上四五点钟爬起来,端着大铝锅,在大众饭店门口排起长队。豆汁泡油条那独有的美味,足以暖透凛凛晨风中颤抖着的身子,而当我们七点多钟,挎着书包走在上学的路上时,吸一吸鼻子,豆汁油条的浓香依然沁人心脾。

  大众饭店坐落在大十字街口西北角,虽然是起脊的平房,却十分高大,正面的门脸更是高高耸起,红五角星下方的水泥雕刻的“大众饭店”四个草书龙飞凤舞。进得门来,左边是卖烟酒的柜台,右边是卖签的地方。正面是一排一米多高的柜台,里面卖菜和饭。左右厅堂里,则摆满了方桌。

  一直想不出,到饭店里来大吃大喝的是些什么人,因为那时绝无公款吃喝之说。我小时,虽然也常出入大众饭店,却从没有坐在大厅里吃上一顿。除了油条和豆汁,我们曾经吃过的美味佳肴,就是煮得烂香、切得细薄的猪头肉和肝肺之类,那“大菜”的馆子味,是家里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母亲常说,饭店里的菜做得就是好吃,因为“搅乎”(配料调料)多,舍得放油。

  其实我们一大早去买油条豆汁,一般是用不着排队的,而且更不怕去晚了买不到。因为大众饭店的经理是我们家西边的邻居,我们叫他余大。烧豆汁的是我们东面的邻居,我们叫她蔡姨。余大会把我们直接叫到大厨房间,直接舀豆汁拿油条,然后把钱放在那儿,由他们事后补签。蔡姨则会多舀一大勺豆汁,而且都是掏底舀的厚豆汁。母亲总是夸蔡姨的豆汁熬的好喝,说这运河街上,没人比她熬的豆汁更香了。

  除了买油条豆汁,我最常去大众饭店干的一件事,就是为老爸买酒。那时酒要凭票供应,无论大人小孩,一个月一人都是二两酒,酒是运河香醇。父亲酒量并不大,但一个月一斤,无论如何是不够的,更何况乡下的外姥爷来了,也是要顿顿喝的。母亲只好向不喝酒的邻居同事要酒票,或者就拿烟票换酒票,再加上与卖酒的营业员很熟,父亲的酒是供应的很充足了。

  父亲那时在乡下工作,每次从乡下回来,我就要提着个酒瓶子到大众饭店给他打散酒喝。卖酒的阿姨,胖胖的,是商业局长的夫人,慈眉善目,认识我,边用酒端子朝漏斗里打着酒,边问我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有时,还会收下钱来,把酒票退还给我,让我藏在衣袋里,不要让别人看到,也不要跟任何人说。回去告诉母亲,母亲总是笑着说:“你纪姨就是大好人。”

  说到近水楼台先得月,大众饭店的人可谓是最好的印证。一者因为个个都很白胖,二者他们家家几乎都养一只大肥猪,饲料,便是饭店特有的垃圾——泔水。记得蔡姨家长年养的那口大肥猪,简直就像牛犊子,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每天下午都要去鱼塘边打一次泥,到马路边去啃一顿青草。无论直到哪里,都要引起围观。邻居养猪的,多是生产队的社员,相比之下,那猪养的都像猴。她们常常指着蔡姨的猪调侃:城市户口和农村户口就不一样,别说人了,就这猪你都没法比。

  上高一时,为了挣学费,我坚决要求去干小工,正好大众饭店翻修,我竟然得到机会,爬到了大众饭店的屋顶上,干起了揭旧瓦换新瓦的活儿。那时站在大众饭店门脸顶上,俯瞰大十字街口的人来人往,心中充满了自豪感。不过等爬到屋脊上揭瓦片时,却因恐高而双腿发抖,只好一只手抓着瓦沿子,另一只手揭瓦片,反而不敢朝下看了,紧张害怕,狼狈至极,多年不忘。

  大众饭店什么时候关闭的,记不清了。好像一开始改建成了三层大楼,一楼经营百货,二楼经营饭店。再后来,饭店关掉了,全部变成了商场,名字也改为“人民商场”了。

  从现在的大十字街口

  从现在的大十字街口商业布局看,除了新华书店,其他三家——百货大楼,时代广场、人民商场,都成了大同小异的综合性超市,失去了经营上的个性。而当年,一是百货公司,一是糖烟酒副食品公司,一是饭店,分工不同,各司其职,显示了计划经济时代的特色。

  2007年10月14日

公厕
那时几乎每个居民小区,都有一个公厕。我们高台子的公厕就在西边的路口处,西临鱼场,即现在的水上公园。

  早晨那儿最热闹,憋了一夜的人们,排着队等在门口。大便产量很高,每天由大粪场的老儿儿用车拉走,小便则流到西墙外的鱼池里,那儿鱼因此特肥,是我们垂钓的佳地。那时想找到擦腚纸都很难,小孩子们要么用石子砖头擦腚,要么干脆用腚在木柱子上或者墙角上蹭蹭。厕所的墙壁上,写满了骂人的脏话,男女厕所中间的隔墙上,划满了沟沟,终于有一天,抓到了一个透过沟缝偷窥女厕所的流氓。后来大家再如厕时,不到万不得已,绝不靠近与女厕所隔壁的那堵壁。某一天半夜,还发生过在女厕所里抓到通奸犯的事。虽是*时期,男女之间的*事,却一点也不少。

  那时县城里公厕的分布,似乎比现在还要相对的多。比如就在我们那个公厕的大路对过,也有一个公厕,属于石灰窑居民区的。由此再朝西不远,在现在的立交桥,过去的铁路搬道口,路边也有一个公厕。更不用说,我们前面的农业银行,文化馆内外,铁路小学,都有公厕可以无偿享用。正是吃的困难,拉的却方便极了。

  全运河街的公厕,大小皆不同,风格也各异,我们最看中的有两处,一在文化馆东厕,一在县医院东侧。厕所都是苏式建筑,有百页窗,高高的吊楼,大小储便池既深,且在墙壁外,十分卫生、整洁。只要不内急,我们都会跑到文化馆东侧的公厕里去方便。公厕的角落里还放着石灰和煤渣,以及扫帚之类。只是遇到喜欢恶作剧的我们这群调皮的小孩,煤渣、石灰就成了炮弹,扫帚自然是最好的冲锋枪。我们还打家劫舍,帮助以拾大粪为生的邻居偷公厕里的大粪。那邻居父亲是铁路退休工人,负责铁路小学和铁路搬道口厕所的大粪。收来后,在其屋后的空地上,晒成粪干,卖给乡下的农民种甜瓜。他的门口有一间小瓦屋,专门收藏成麻袋的大粪干待价而沽。我们帮他偷大粪的好处,是他可以送我们一些粪干子,抛在鱼塘里当鱼引子。或者到他晒粪干的屋后园子边钓鱼。那里面临鱼塘子,长满了灌木,很隐蔽,看鱼的人发现不到,鱼也特多特肥,甚至于在粪干子下面,还能抓到老鳖呢!

  不过铁路的拾粪老头和大粪场的拾粪老头,经常因为我们的缘故,发生争吵。其实铁路的拾粪老头很正直,从不乱拾粪,而且他拾粪的时候,穿着很威严的铁路制服,一身正气呢!所以,吵来吵去,吵出了他儿子的主谋和我们这些偷粪的从犯,结果便是那邻居挨一顿痛打。再然后,是铁路工人把我们叫到他门口的大柳树下,讲革命故事。晚上,还会在柳树上挂一盏和样板戏《红灯记》里李玉和拿的那种铁路专用灯一样的大马灯,讲一段聊斋故事,听得大家毛骨耸然,他却讲得嘿嘿干笑。那时脑海里有一个奇怪的印象:《红灯记》的李玉和应该长得和拾大粪的铁路工人一模一样。

  对于我们来说,公厕还是捉迷藏的好地方,正是越脏的地方越安全,只要不被对方捉到,我们可以钻那墙角的那一大堆煤灰里面去。至于钻过墙洞,躲到化粪池的边沿上,为了胜利而忍受臭气直熏脑门,那更是常有的事了。

  2007年10月15日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街道
六十年代初,县城的居民区划为四个街道,即码头、跃进、青年和车站。码头街道管辖现在的运河派出所正南以及向东的地域,靠近运河码头,以码头附近的居民和船民为主体。跃进街道则是其向西至铁道,向北至火车站,向东至大十字街口的广大区域。青年街道是铁道以西至化肥厂、抽丝厂的工人居住区。车站街道则是火车站北的以铁路工人家属为主的居民区。四个街道统属于运河镇管辖,几乎占了县城居民的绝大多数。

  我之所以对街道特别熟悉,是因为我母亲就是跃进街道的主任,我经常跟她参加有关街道工作的各种会议,而且还常常跟她去别的街道参观或开会,至今,我还记得四个街道主任的姓:码头的郭主任,青年的倪主任,车站的魏主任,我母亲,则官称常主任。街道的全称是“街道居民调解委员会”,*时改作“街道居民革命领导小组”,后来又改为“街道居民委员会”。现在想想,和现在的社区委员会倒是不谋而合,只是那时街道的权力很大的,大到相当于一级政府。总之吧,一个居民的所有社会权力,几乎都要经过街道,比如招工上学,领各种证券,社会活动,等等等等。

  正因为街道和每个人有如此密切的关系,而且那时街道上的各种活动又多,县城又是如此之小,小到各类型的商店门市都是独此一家,所以大家相见的机会多,多到我们走在街头上,很难见到一个陌生人,而且一看,就知此人是哪个街道的。如果遇到不认识的人,一般来说,此人要么是外地来的,要么就是乡下来的。这一点,常令那些老街人感慨万分,因为现在走在大街上,正相反,你很少见到几个熟悉的人,仿佛你自己是这个城市的陌生人了。

  那时的居民区管理得似乎比现在还要规范,别的不说,就说门牌吧,我现在住在向阳小区有十年了,始终没有门牌号,送水送气的,很难找上门,更不用说,邮寄信件之类了。而那时,各家都有门牌号,直到现在,我还清楚记得,我家的门牌是运河镇跃进街道青年路一巷31号。那是一个木制的蓝底白字的长方型牌子,挂在各家的大门上。送信送报找人,极方便。没有牌子的住户,就是黑人黑户了。

  街道居民的住房大都自己盖的,按面积,一年只收几毛钱的地皮租。院子里的树,是自己栽的,却不是属于自己的,要是砍伐,需报镇里批准,折价了卖给自己。我之所以对此政策特熟,是因为我家的院子里,曾经种过两棵大柳树和一棵大枣树,最后全砍了制家具。

  街道居民,身份很特别,正式的叫法是“城镇居民”,有户口本,有粮食本。我们住的那个居民区,实际上社员也不少,但大都是城镇户口居民的家属,这些家属也都是附近生产队的社员。他们平时要干农活,要养鸡养猪,工资是挣工分,吃粮是生产队配给,不像我们城镇居民,有正式工作的有工资,没正式工作的可以打小工,而且还可享受每月最低8元钱的生活保障,吃粮吃油,都是到粮食局买,大米只几分钱一斤,便宜的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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