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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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网-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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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认为对方是好汉。这天晚上,菲利普发现他们俩都在那儿,还有劳森;劳森因为在伦敦开始结识一些人了,常到外头吃饭,因此更难得来了。他们之间都非常友好,因麦卡利斯特在股票交易所替他们作了一笔好交易,海沃德和劳森分别赚了50镑。这对劳森来说是件了不起的事。他开销大,进项少。劳森已达到了肖像画家生涯的阶段,这时,评论家们也给予他极大的关注,同时他还发现许多贵夫人乐意免费让他画像(这样双方都是作广告的极好机会,使这些了不起的太太们具有艺术女保护人的气派)。可是他很少能找到一个肯出一大笔钱让劳森为他妻子画肖像的那种有钱的人。劳森这时感到心满意足。 
  “这是我遇到的赚钱的最妙的方法,”他喊着:“我甚至连六便士的本钱都不必掏。” 
  “年轻人,你上星期二没上这儿来亏了。”麦卡利斯特对菲利普说。 
  “天啊,你为什么不给我写信?”菲利普说,“你知道100镑对我将有多大的用处啊!” 
  “哦,时间来不及了。人必须在场才行。上星期二我听说有好消息,便问这两个人是否想试试。星期三上午我替他们购了1000股,下午行情看涨了,我立即把它们卖掉。我为他俩各赚了50镑,自己也赚了两三百镑。” 
  菲利普嫉妒得满脸不高兴。最近他把最后一张抵押契据卖掉了。这是他那微薄的财产投资购买的抵押契据。现在只剩下600镑现款了。有时,他瞻念前途,不寒而栗。到取得资格之前他还得读2年,届时他本打算在医院谋个职位,这样,他起码还得3年无法挣分文。就是再节省,到那时最多只能剩下100多镑。万一他生病,不能挣钱或什么时候找不到工作,作为备用款这100镑确实太少了。一次幸运的赌注就会使他的经济状况大为改观的。 
  “嗳,这没关系,”麦卡利斯特说,“机会很快就会有的。最近这几天‘南非人’股票将再次出现上涨。到时候我再看看能帮你什么忙。” 
  麦卡利斯特在做南非矿山股份买卖,常常对他们讲起在一两年前股票行情暴涨时突然发大财的故事。 
  “好吧,下回别把我忘了。” 
  他们坐在那儿一直聊到将近半夜,菲利普的住处最远,便先走了。假如他赶不上最后一班电车,就得步行,那样要很迟才到寓所。事实上,他将12点半才到家。他上楼时,惊奇地发现米尔德里德还坐在他的扶手椅上。 
  “你为什么还不去睡觉呢?”他大声说道。 
  “我不困。” 
  “不困也得去睡觉,这样才能得到休息。” 
  她坐着不动。他注意到,晚饭后她又换上了她那一套黑绸裙了。 
  “我想我还是等着你,万一你需要个什么东西。” 
  她瞟着他,苍白的薄嘴唇上挂着一丝笑意。菲利普不敢断定自己会意与否。他有点为难,却装作一副愉快的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真好,就是太淘气了。赶快去睡觉,不然明天早晨就爬不起来了。” 
  “我还不想睡觉。” 
  “胡说。”他冷冷地说道。 
  她站起身来,有点儿不高兴,走进她的房间。当他听到她把门关得很响时,他笑了。 
  以后的几天平安无事地过去了。米尔德里德在新环境安顿下来了。菲利普吃完早饭匆匆离开后,她整个上午可干家务活。他们吃得很朴素,但是她喜欢花很长时间来购买他们需要的那几样食物;午餐,她不想麻烦去为自己煮点什么,却只泡杯可可茶,吃面包和奶油。然后她推着小童车把婴孩带出去,回来后,她懒懒散散地打发下午剩余的时光,她累极了,也只适合于干这么少的活儿。菲利普把房租交付她去办,她借此机会,与菲利普那位令人生畏的女房东交朋友。不到一周,她对左邻右舍的情况比他住了一年多了解得还要多。 
  “她是个很好的女人,”米尔德里德说,“像个贵妇人。我告诉他说我们是夫妻。” 
  “你认为有必要这么说吗?” 
  “可是,我总得对她说点什么呀。我住在这儿,又没跟你结婚,那就显得太可笑了。我不晓得她对我会怎么想的。” 
  “我想她根本不相信。” 
  “我敢打赌她相信。我告诉她我们已经结婚了两年了——因为有了孩子,我不得不这么说,懂吗?——只是你家里的人不知道,因为你还是学生”——她把学生发音成“斯图登特”——“因此我们得保密。家里的人现在已让步,夏天我们就要跟他们一块住。” 
  “你真成了编造荒诞故事的老手了。”菲利普说。 
  米尔德里德竟还有心扯谎,菲利普有些恼火,这两年来她还没有记取教训。然而他耸了耸肩。 
  “毕竟,”他沉思道,“她已经没有什么机会了。” 
  这是一个迷人的夜晚,天气暖和、晴空万里,伦敦南区的人似乎都拥上了街头。有时,空气中有一种不安的气氛,使伦敦人坐立不安。突然变暖的天气招呼伦敦人走出家门来到户外。米尔德里德收拾好餐具后便站在窗口。街上的喧闹声迎面扑来:人们相互的呼唤声、来往车辆的噪杂声,以及远处的手摇风琴声。 
  “菲利普,我想你今晚必须做功课吧?”她以渴望的神情问道。 
  “该做,但也不是非做不可。怎么,你要我干别的事吗?” 
  “我想出去玩会儿,我们不能坐在电车上层出去逛逛吗?” 
  “只要你愿意。” 
  “我这就去戴上帽子。”她愉快地说道。 
  这样美好的夜晚,待在家里简直是不可能的。孩子正酣睡着,可以放心地放在家里,米尔德里德说她以前晚上外出时,总是把孩子一个人留在家里,中途她从来没醒过。她戴上帽子走出来时兴致勃勃,还乘机在脸上涂了一点胭脂。菲利普还认为是她兴奋才使她苍白的脸上泛起淡淡红晕呢。他被她孩子般的喜悦感动了,暗自责备自己待她太严厉了。一出到户外,她便嘻笑颜开了。他们遇到的第一辆电车是开往威斯敏斯特大桥的,他们便上了电车。菲利普抽着斗烟。他们观看拥挤的街道。商店敞开着,灯火辉煌,人们正在购买第二天需要的东西。他们经过一个叫坎特伯里的杂耍剧场,米尔德里德喊了起来: 
  “哦,菲利普,我们上那儿去吧,我有好几个月没到过杂耍剧场了。” 
  “我们买不起正厅前座的,这你也知道。” 
  “哦,我不在乎,有顶层楼座我就很满意了。” 
  他们下了车,往回走了100码来到了杂耍剧院门口。他购买了每张6便士的顶层的座位。位于高些,但还不致于太差。夜太晴朗,人们都到户外活动去了,因此剧场有不少空位。米尔德里德的眼睛熠熠发光,她玩得痛快极了。她的纯朴使菲利普深受感动。她对他是个不解之谜。她身上的某些东西仍然使他高兴。他认为,她还是有不少好的方面。她教养不佳,生活艰辛:他所责备她的有很多是她自己无能为力的。假如他要求从她那儿得到她无力给予的美德,这是他自己的过错。在不同的环境下,她可能成为一个迷人的姑娘。她极不适合生活斗争的惊涛骇浪。现在,当他注视她的侧影,那微微张开的嘴和双颊上泛起的淡淡的红晕时,他觉得她看起来特别纯洁。一股怜悯之心油然而生,他从心眼里原谅了她给自己造成的痛苦。剧院里烟雾缭绕,菲利普的眼睛被熏疼了。但是当他建议离开时,她哀求地转过脸来,央求他看完。他微笑着同意了。她握住他的手,直到表演结束。当他们随着川流不息的观众汇入拥挤的大街时,她不想回家。他们在威斯敏斯特大桥漫步,一边观看街上的人群。 
  “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像今天玩得这么痛快了。”她说。 
  菲利普心满意足,他感谢命运,因为他将自己一时的冲动变成断然的行动,把米尔德里德及其女儿接到自己的寓所。看到她高兴和感激真是一件乐事。最后,她累了,他们跳上一辆电车回家了。这时夜已深了。当他们下了车,拐入他们住的街道时,四周空无一人。米尔德里德挽起了他的胳膊。 
  “菲尔,这就像往常一样。”她说。 
  她以前不曾叫他菲尔,那是格里菲思称呼他的。即使现在,这称呼仍然使他产生不可名状的痛苦。他记得他当时如何想去死。当时的痛苦如此之大,以致他颇认真地考虑过自杀。这一切似乎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想起昔日的自己他忍不住笑了,现在,他对米尔德里德除了无限的同情之外,其它的一切感情已荡然无存了。他们回到了公寓。他们走进会客室时,菲利普点亮了煤气灯。 
  “孩子没事吧!”他问道。 
  “我这就进去看看。” 
  她出来后说,自从她离开以后到现在,那孩子连动都没动。这孩子真乖。菲利普向她伸出手来。 
  “好吧,晚安!” 
  “你想睡觉了吗?” 
  “都快一点了,近来我不习惯熬夜。”菲利普说。 
  她握住他的手,一边捏着,一边微笑着注视着他的眼睛。 
  “菲尔,那天晚上在那个屋里,你要我来住在这儿,当你说,你除了要我做些烧饭之类的事外,不希望和我有别的关系时,我可不像你想的那么当真。” 
  “是吗?”菲利普将手缩回来,问道,“我可是当真的。” 
  “别这么傻了。”她笑道。 
  他摇了摇头。 
  “我不是说着玩的。若有其它的条件我就不会叫你住在这儿。” 
  “为什么不呢?” 
  “我觉得我不能那样。我解释不来,但是,那样会把一切都搞糟的。” 
  她耸了耸肩膀。 
  “嗯,很好,随你的便吧。我也不是为此会跪下来哀求,碰碰运气的那种贱货。” 
  说罢她走出会客室,砰的一声关上了身后的房门。     

ⅩCⅢ     第二天早晨,米尔德里德绷着脸,一言不发。她一直待在房间里,直到该做饭了她才出来。她是个蹩脚的厨子,光会做猪排、牛排之类;她不晓得如何充分利用残剩的东西,因此菲利普的花费不得不比原来料想的多。她端上了饭,便在菲利普对面坐下来,却什么也不吃。他问她,她说头疼得厉害,不饿。他高兴还有别的去处来消磨这天剩下的时光。阿特尔尼一家愉快、友好:意识到他们个个都怀着高兴的心情盼望他的来访,是件愉快的,意料不到的事。他回来时米尔德里德已经睡着了。可是第二天她依然一言下发。晚饭时,她坐在那儿神情傲慢、双眉紧锁,这使菲利普不耐烦起来。但是他告诫自己应该体谅她,他不得不体谅她。 
  “你很沉默。”他愉快地笑着说。 
  “我只是雇来做饭扫地的,我不懂得还要我说话。” 
  他认为这是不礼貌的回答,但假如他们要在一块生活,他就得尽量迁就点。 
  “我想你是因为那一天晚上的事生我的气吧?”他说。 
  这是件难以启口的尴尬事,但,显然,有必要跟她说明白。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她回答道。 
  “请别生我的气,要不是我认为我们之间只能是朋友关系,我就决不会叫你住在这儿。我之所以提出这样的建议,是因为我想你需要一个窝,你也可以有找工作的机会。” 
  “哦,别以为我在乎什么。” 
  “我一刻也没这样想过,”他赶忙说道,“你不要认为我忘恩负义,我晓得你是为了我才提出那个事的。只是我有一种感觉,我对此无能为力。那样会使这一切显得丑恶和可怕的。” 
  “你真怪,”她好奇地望着地说,“我摸不透你。” 
  现在,她不生他的气了,但觉得迷惑不解,她不晓得他是何用意,她接受了这一处境,她确实模糊地觉得他的行为高尚,她应该赞美它;但是,同时她想嘲笑他,也许还有点蔑视他。 
  “他是个奇怪的家伙。”她想。 
  他们的生活过得挺顺当的。菲利普白天整天在医院里,晚上除了上阿特尔尼家或上比克街酒店外,都在家温习功课。有一次,他的指导医生邀请他参加一次正式的午宴。他还参加了同学们举行的两三次晚会。米尔德里德接受了这种单调的生活。菲利普有时晚上把她独自留在家里,纵然她对此不高兴,也从来不说。偶尔,他带她上杂耍剧场。他正在实践自己的意图,即他们之间唯一的关系应该只是她干家务以换取食宿之便。她已打定主意,这个夏天想找工作也无用。她征求菲利普的同意,决定就这样等到秋天,她认为那时候找工作较容易。 
  “就我来说,假如方便的话,你就是找到了工作,还可以继续住在这儿。房间是现成的,先前替我干活的那位女人可以来照料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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