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也正因为这一点,才选择了林远思开始自己的爱情。可是,俩人恋爱多年,关冰倩走出校园,从一个学生妹变成了一家证券公司的职员,她从事的正是当下社会最热门且最具有挑战性的职业。她眼见着许多原本平凡的人,一夜间创造出让大多数人一生都难及项背的财富;也有很多人,在一夕间失去数年辛苦创下的家业,沦为贫民。贫富的概念在这里需要重新定义,没有绝对的富与绝对的贫,只要你心中还有斗志,只要你不曾被失败完全击倒,那么生活对你永远具有意义。
而这时候的林远思,依然停留在许多年前校园男生的状态。他现在虽然做了老师,但仍然每天呆在书房内摆弄他的电脑,每天都在重复同样的生活,不起丝毫波澜。关冰倩明白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力,但是,对于林远思的现状,她其实在心底已经有了不满情绪。这表现在她与林远思一起时,总提不起精神来,想跟他说些什么,但因为自己的性格,和考虑到一个男人的尊严,有些话又实在说不出口。她确定林远思是真的爱她,自己的这种不满情绪带给林远思的,是让他在她面前愈发拘谨,快30岁的人了,看起来却还像一个初入学的大学生样腼腆。许多个黄昏月下,关冰倩与林远思在华南大学的操场上散步,晚霞与月光常常让关冰倩在心里生出许多憧憬,一些温热的柔情那时也丝丝缕缕地从心里深处蔓延开来。但身边的林远思,却似乎根本感觉不到这些,仿佛只要跟在关冰倩的身边,就是件让他很开心的事,剩下的对他都显得无关紧要了。而关冰倩需要的不仅是俩人在一起,她希望林远思能够向她表达自己的爱,而不是单纯地靠她去感觉。
关冰倩知道自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那一刻,她迫不及待有了些立刻见到林远思,跟他说清楚一切的冲动。
透过大户室宽大的窗户,外面的雨丝几乎看不见,但关冰倩知道它此刻依然在悄悄润湿着整个城市。而她此刻的心思,也像这细雨漫无边际,像细雨般纤柔且忧伤。
那边的乔锋与鲁毅还在闲聊,乔锋问鲁毅:“公司有没有关系比较近的股评家?”鲁毅回答说:“没有。但银赛港国际信托倒经常请一个叫太行的股评家讲课。”乔锋说:“如果方便,公司最好能与一个股评家保持长期联系。”鲁毅说:“你的意思是利用媒体的力量?”乔锋点头:“这次咱们中签的西部明珠数量挺多,到卖的时候,如果能够有一些辅助手段,可以获利多一些。我们不能小看舆论的重要性,一个好的政委可以顶一个炮兵师。炒股其实就是打仗。”鲁毅点头说:“近期我就着手办这个事。如果能联系上那个叫太行的就更好了。”他停一下,接着说:“这事儿,我看你抽空打个电话给章沁晖。她跟太行挺熟,听说是去年上海红马甲培训班的同学。”
乔锋一愣,说道:“我也是章沁晖那期红马甲培训班的同学,我怎么不知道班里有个叫太行的同学?”鲁毅想了想说:“好像听章沁晖说过,叫太行的股评家真名叫吕太行,太行是他取的笔名。”
乔锋又怔了怔,想起那个红马甲培训班时的班长。鲁毅这时又说:“太行这段时间名气挺大,先是在报社开办了周末
股票专版,借此与不少券商关系搞得火热。后来干脆辞职单干,在媒体上开辟专栏,以文风直接大胆、具有煽动性著称。后来他的专栏受到一些大户的注意,这些大户主动与他拉关系。在行情好的时候,他点评的股票短线很快就会有反应,对市场影响越来越大;特别是一些散户,简直把他的文章当成了股市的风向标。现在他是好几家券商的投资顾问呢!”
乔锋沉吟了一下,说:“原来太行就是吕太行,我跟他也挺熟。那会儿在红马甲培训班,我还跟他交过手,发生了一些小过节儿。”乔锋笑笑,接着说,“太行是个有办法的人,又对媒体这么熟,我看就找他吧。”鲁毅有点不放心地道:“现在的太行名气越来越大,咱们万安投资刚刚起步,我怕他不愿意帮这个忙,而且,你说在培训班那会儿还跟他交过手。”乔锋笑道:“你大可放心,我与太行交往虽然不算太多,但我想他不是个势利的人。他的市场眼光非常敏锐,他应该能看到西部明珠后面潜藏的商机。”乔锋顿一下,又说,“培训班里我跟他交过手不错,但那只是闹着玩的事。退一万步,就算他真在乎那会儿的事,但为了显示大度,他也会帮咱们这个忙。太行是个聪明人,他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自跌身份。何况,这里有他两个同学,他能这点面子都不给吗?”鲁毅摇头微笑,叹道:“高人做事高深莫测,真不是一般人所能猜度得透的。”
这天中午,关冰倩告别乔锋和鲁毅,回万安
证券。两个男人盯盘往往一盯就是一整天,因此关冰倩下午也没什么事,做了日常性的工作,然后打个电话给林远思。听到关冰倩的声音,林远思照例很高兴,关心地问她忙不忙。关冰倩冷冷地说:“忙,公司这次中签的西部明珠马上就要上市了。这是万安投资的第一次大资金运作,所以大家都在为此做准备。”林远思说:“周末了,休息休息吧!晚上来我这里吃饭。”林远思住在学校分给他的宿舍里,有一个单独的小厨房,俩人刚好上那会儿,经常去买了菜回来自己做着吃,感觉特别温馨。但现在关冰倩已经对那种温馨提不起兴趣了,她心里已经有了另外一种生活。
也就是在这天,林远思拿出精心挑选的戒指,向关冰倩求了婚。但关冰倩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定地说了出来,“我还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生活。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城市里,这城市衡量一个人价值尺度的惟一标准就是你的成就。我还没有实现我的价值,所以,我想再给自己一点时间。”
林远思显然没有完全领会关冰倩的话,他拉着关冰倩的手,不舍得放开,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关冰倩挣开他的手,说:“其实我也是爱你的,但是,我觉得一个男人必须有了自己的事业,才能让自己爱的人幸福。到那时,喝不喝洋酒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我只喝白开水,我也是快乐的。”
林远思一时语塞……
当上海交易所开盘的锣声在9∶30敲响之后,全国证券公司营业部的行情终端一下子变成了财富重新分配的魔盘。红红绿绿的变化不断影响着投资者的心情。这个开盘仪式通常是由交易所的某个总裁,或者某个社会名流,或者是那天上市的某个新公司的董事长,在交易大厅前像个现代和尚那样敲响一个铜钟。
这天万安证券的人马全部出动,鲁毅和关冰倩奔赴深圳和广州的两家证券公司营业部,而乔锋则早早地就和章子良到了银赛港国际信托证券大户室里。章子良有一些与他身份很不相符的习惯,比如说不喜欢穿西装,不喜欢穿皮鞋。平日里,他都穿些特别休闲的夹克衫,脚上套一双黑帮布鞋。布鞋的鞋底是用碎布一层层裱在一起,然后用麻绳一针一针地扎起来。在深圳,估计穿这种布鞋的只有他一个人,这还是他的母亲亲手做的。章子良的母亲在老家婺源时就有为章大江和章子良做布鞋的习惯,这习惯后来一直保持到她去了澳州。
章子良只在一些重要场合才穿上西装和皮鞋。今天,他的西装笔挺,里面的白衬衫与藏青蓝的领带让他看起来特别精神,脚上的皮鞋也擦得锃亮。这无形中让乔锋感到了一种压力。章子良坐在沙发上,腰板挺得笔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屏幕,像一个决战前夕的将军。今天是西部明珠上市的日子,也是万安投资成立以来最大的一笔投资,以往万安投资的账户上还从来没有停留过这么大的市值与现金。所以对于这一战,万安投资做了充分的准备。
当时的沪深交易所的交易制度与现在稍微有些不同,一方面是当时实行的T+0制度,即当天买的股票可以当天卖出去;另一方面还没有实行沪市账号指定交易,即在一个地方买的股票可以在另外一个地方卖出去。为了使得操作的保密性更强,之前章子良听取了乔锋的建议,让鲁毅和关冰倩分别在广州和深圳两家证券公司营业部开设了两个私人的一挂多的账号。因为根据有关规定,每个账号的持股数量有上限,所以大户和机构常用个人账号共用一个资金账号的方式,来达到多持股的目的。
开盘前,营业部的大户管理员送来了当天的《证券报》,只见新股分析栏写着西部明珠的价值分析报告。报告的题目是《与珠穆朗玛并肩的西部明珠》,主要内容有十大概念:第一是少数民族概念,第二是小盘袖珍概念,第三高科技概念,第四产品独特概念,第五潜在收购概念……综合结果是该股的合理定位应该是10元~12元;如果低于10元,属于低估,可以大胆介人,中线持有,必有厚报。
章子良跟乔锋一人拿着一张《证券报》,看完后,章子良问乔锋:“写得怎么样?”乔锋盯着太行的名字,沉吟了一下,由衷赞道:“太行的文章写得确实有煽动性,那些夸张的语言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章子良赞赏地点头:“不错,这太行确实是个人才。这次他为我们万安写文章,都是你跟沁晖的功劳。”章子良顿一下,接着说:“听沁晖说你跟太行也是那期红马甲培训班的同学。以后,你们可得多亲近亲近,把他拉过来,为万安投资壮大声誉。
乔锋微笑点头。上次他打电话找到太行,跟他说了西部明珠的事,让他帮忙写些文章。太行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乔锋本来以为他最少得想一下,没料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可见太行的思维敏捷程度,不待你一招使尽,他便能在瞬间想出对策。文章见报后,乔锋与鲁毅专门讨论过那篇文章,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太行的文章写得确实好,显然是下了大工夫。那边的章子良还在感慨,说:“听沁晖说这太行以前是个诗人,后来明白过来,写诗不能当饭吃。他这篇投资报告的稿费比大学里任何一位教授的学术报告稿费要高得多。不过我看还是值,看完他写的文章,我自己都觉得这个
股票真是好,简直不想卖了。”章子良打个哈哈,“可是,我不想成为空军俘虏营中的俘虏,我们必须赢得这场战斗的胜利。”
乔锋又从章子良的话里感觉到了压力。这是自己来万安的第一战,只能胜,不能败。
即使对于乔锋与章子良这样的业内人士来说,证券市场也是难以琢磨和不可预测的。因为市场的投资者不是面对面,大家在想什么做什么,无法直接看到。有人说市场是所有可用的信息和交易者的行动总和,但乔锋认为它的外延比这还要广泛,所有这些要素以各种方式组合,相互作用,形成了猛烈而神秘的市场力量。有谁敢说自己在这样的市场中百战百胜呢?
上午开盘前的集合竞价时间,乔锋向章子良建议在银赛港国际信托证券挂上88万卖单,单价为8.88元,让鲁毅在另一家证券营业厅内以同样的价格买进。结果开盘的价格果真就是8.88元,博了一个头彩。全国各地一些喜好炒新股的投资者顿时感觉这个股票可能有戏,因为只有机构操纵,才会出现这样吉利的开盘价格。
西部明珠开盘后,章子良有些紧张,他从商多年,但这是第一次大规模地参与坐庄操作。他透过大户室的窗户,盯着外面交易大厅里涌动的人潮。身后盯着显示器的乔锋不断向他报告战果,他心里倒也确实有些紧张。后来买盘踊跃,自己账户中的仓位在不断减少,股票的价格一直保持在8.58元到9。18元之间,这才渐渐放下心来。他让乔锋打电话给鲁毅和关冰倩,只要西部明珠涨到9.18元以上时,就果断用1万股为单位卖出;而每当价位跌到8.58元时,自己这边就让乔锋冲出大买单护盘。后来为了体现一下实战下单的快乐,他自己也赤膊上阵,在乔锋的建议和指导下进行操作。那天的大盘也确实帮忙,一直是个小涨的背景。
到了下午两点半以后,大盘的走势有转强的趋势,一些次新股都有走强的征兆。乔锋建议让鲁毅、关冰倩停止操作,完全由自己和章子良控制局面。在章子良继续小单卖股票的时候,乔锋自己与鲁毅、关冰倩在电话里对了一下账,买卖盘抵销后,目前为止一共已经卖了300多万股,大部分成本已经收回。
乔锋心里轻松了不少,长长伸个懒腰后,对关注自己算账结果的章子良说:“从现在起到两点五十,我们起用一个集中账号只卖不买,而且力度稍微加大一些。”
果然不出乔锋预料,西部明珠的价格因此出现了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