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过,烦恼与忧郁罩在他们的心,他们连眼也望穿了……
天气冷,风刮得大,可是该冷的时令了,空中的云层低,灰压压的一片仿佛在人的头顶打转,偏偏是这种天气——在人心这么烦躁的当儿……
卫浪云在他自己房里实在坐不住了,一个人无精打采的从楼上走了下来,客堂中,舒沧正在和包不同两人坐在那聊天。
见少主下来,包不同连忙起身,笑着道:“午觉这么快就起身了,少主?”
没开口先叹气,卫浪云也不想笑了:“唉,睡不着……”
他又向舒沧躬身道:“大伯也没歇歇午?”
舒沧也“唉”了一声,沉沉的道:“我还不和你一样,睡不着……”
在包不同搬过的一张椅子上落坐,卫浪云愁着脸道:“这天色,和人心一样沉甸甸,乌压压的……”
舒沧喃喃的道:“可不是么……”
搓搓面颊,卫浪云的双眼失神加上枯涩,他道:“水冰心没有消息,怎么管庸也没有消息传来!甚至连二叔派去与管庸接头的那名兄弟也不见返转……”
包不同在旁插口道:“少主,当天派去的人是我这里最精干的一名手下,名叫唐喜,这小子头脑清楚,办事仔细,只要不出意外,他是误不了事的……”
卫浪云摇摇头,道:“怕就怕有了意外……”
包不同也沉重的道:“照说该回信来了,澹台老儿是要和不和呢?好歹亦得叫我们知道才是呀,像这样上不触天,下不接地的似吊在半天云雾里,真他娘不是滋味!”
干咳一声,舒沧道:“难说……”
包不同咽了口唾沫,道:“老帮主,你老的看法,是凶是吉?”
舒沧苦笑道:“谁敢讲?连赛诸葛你们的田二爷也琢磨不透,我就更拿捏不准了,真能把人憋得气都呼不出!”
包不同又道:“少主,你以为呢?”
喟了一声,卫浪云道:“我以为情况不妙!”
心腔子跳了跳,包不同急急的道:“怎么会?”
卫浪云道:“很简单,照道理说,以时间算,便是水冰心没有消息传出,管庸也该早有音信,但至今却仍然状况不明,这就反常,反常即是不吉祥!”
舒沧眯着眼道:“你别说得太武断,从这里到皖境石弓山,路途迢遥,不是一天半日可以到的,而水丫头回去之后向她义父劝导也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妥的,这其中的周折和困窘,如非亲身经历不知其难,浪云,别忘了这是一件大事,一桩既繁重,又复杂的大事,水丫头的立场更是越令她增加压制,启齿不易……”
卫浪云慢吞吞的道:“但事情的经过如何———至少现在的情势,演变到什么地步,他们总该透个信回来吧?”
舒沧道:“未有结果之前,他们不会贸然回报什么的……”
摩娑着唇颔多日来未曾修刮的胡碴子,卫浪云低哑的道:“要是在这里再憋下去,闷下去,我怕我是要疯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日子呢?晕沉沉、迷茫茫,空虚的,像是一点目的、一点指望也没有了……”
点点头,包不同道:“可不是,我也有这种感觉,弟兄们也都闷压压的,意念消沉得很,长此下去,只怕对士气军心影响太大……”
舒沧吁了口气,道:“有什么法子呢?奶奶的,谁叫我们钻进了这块绝地来!如今要出去都撑不起劲来了!”
卫浪云淡淡的道:“除非有立即的行动,否则振奋军心就不易了,这不光用嘴巴就可以将士气鼓舞起来的。”
包不同干笑道:“但怎么个行动法?少主,凭我们眼前这点力量去和人家碰,包管—碰一个砸,哪行?”
咬咬牙,卫浪云道:“如若势至不可为之时,碰砸也只有碰砸了!”
“嗯”了一声,舒沧道:“你这个看法我同意,若说真到了那等关头,当然就必得这么做,奶奶的,也不要小看我们目前这点力量,‘六顺楼’也好,‘紫凌宫’亦罢,便拼不了他们全部,至少也能撞翻他一半!”
双眼光芒闪亮,他又道:“娘的皮,狗急跳墙,人急上梁,逼狠了我们,看我们能否捞他个够本,哼哼,困兽犹斗,何况我们这一帮子大活人!”
包不同呲牙道:“当然,我第一个就不情愿白死!好歹也得找几个垫棺材底的!”
卫浪云苦涩的道:“大伙眼前就全瘟在这里,也不知何日才能拼他个狠的……想想落在‘紫凌宫’手里的‘蝎子’弟兄,心头就泛酸……”
舐舐唇,包不同道:“少主宽心,‘紫凌宫’再毒,也不会向失去抵抗力的俘虏下手吧?”
卫浪云道:“江湖的传统是这样,凤啸松这老鬼自该明白——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他不向这些俘虏施以宰割,怕也善待不了他们,一顿折磨是免不掉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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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一
卫浪云恨声道:“假如‘六顺楼’那边再没有消息传来,我就要禀求二叔,请他准我带几个人摸入‘紫凌宫’去救他们出险……”
连连点头,舒沧道:“这倒使得。”
包不同一搓手道:“少主,我跟你去!”
卫浪云道:“怕就怕二叔不答应……”
眨眨眼,舒沧道:“到时候我向他说,老猴子的顾虑却也难怪,他是怕力量分散,更担心你们会有失闪,在如今的情形下,我们可再受不起损折了,少一个便缺一个人,要补充都没法子……”
卫浪云心事重重的道:“不用说别的麻烦了,大伯,先讲‘蝎子’这一桩事吧,‘蝎子’的弟兄们,为了整个的阵营的胜利,付出了极大的代价!那不只是财力与物力,不仅是基业与名声,那更是他们以鲜血和生命汇集成的,他们已尽了最后的奋斗,如今只落了个土崩瓦解,全军覆没……他们的人被对方俘去了,仍在继续受苦受难,我们能呆在这里空等坐视?只要‘六顺楼’的消息再过几天不来,说什么我也要设法到‘紫凌宫’去救人,否则我便一刻也安不下心……”
拍拍他的肩头,舒沧道:“别急,别急,和你二叔商量商量再说。”
这时,包不同笑道:“我去端两杯茶来给老帮主和少主解渴。”
舒沧颔首道:“也好,可不是有点嗓子发干——”
他的话尚未说完,门外人影一闪,一个青衣弟兄几乎连滚带爬的奔了进来,这人面色泛灰,两眼上翻,嘴角白沫沾吐——模样似活见了鬼!
包不同一怔之下立即抢前,猛一把将对方兜胸捏了起来,破口大骂:“胡老三,你是他娘的发了羊癫疯啦!这么个失魂落魄法!”
这青衣汉混身抖索,伸手朝外指,语不成声:“头……头儿……坏事了……人人……家……围上……上来……啦!”
有如一个晴天霹雳,震得卫浪云与舒沧两人全身一颤,耳鸣眼花,包不同也大大的一呆,他随即厉声吼道:“说清楚点,是谁围上来了?哪一边的人马?你看仔细了没有?”
青衣人用力吸气,竭其所能的压制着自己的惊恐:“大……约有四五百人之众……像……像是‘六顺楼’那边的……”
倏然跳起,卫浪云怪叫:“包不同去召集人手,我先出去应付!”
—把拉住卫浪云,舒沧急道:“不得妄动,我陪你一起去!”
这时候包不同早已吼叫着一边奔向外面,舒沧朝那名犹自面青唇白的青衣汉子叱道:“你还发你娘的哪门愣,赶快去禀报二爷,并记得将我的和少主的家伙带下来,快去!”
当这名青衣汉子狂奔上楼梯后,卫浪云已偕同舒沧飞掠出门!
此刻,已可见“翠竹轩”内外人影奔掠,纷纷进入紧急戒备的情况,隐伏在四周的几处哨卡也将连珠强弩转对山坡之下……
卫浪云和舒沧来到楼前一株巨松的荫盖里,树顶枝桠交错盘结的空隙间,便伏着一名手执强弩的守卫弟兄,他们两人依树而立,目光瞥处,赫然已发现山坡下果然已列开三排不速之客—一全身是深青色长袍,内衬同色短衫,还有些两肩缝处缀连着数道不同的宽边金丝——“六顺楼”的人!
卫浪云面容冰冷,面无表情,他生硬的道:“不错,是‘六顺楼’的朋友!”
舒沧吸了口凉气,又是愤怒,又是吃惊的道:“但,他们是怎么来的?”
不似笑的一笑,卫浪云道:“总有原因,重要的是他们也已来了!”
搓搓手,舒沧道:“来吧,反正迟早也要来——”
接着,他又兴起一线希望的道:“且慢,浪云,说不定他们是来谈和的——”
卫浪云用手向下一指,低沉的道:“大伯,你看他们摆出的架势是像来谈和的么?一个个气势汹汹,意昂昂,弓上弦,刀出鞘,又这么多人,若要谈和,只怕不会是这么个姿态吧?”
喃喃的,舒沧道:“娘的皮!”
卫浪云抬头问那名哨卡:“兄弟,就只发现坡下这批么!还有别的情况没有?”
那名隐伏在枝桠的青衣人忙低声道:“回禀少主,就只看见他们,有没有其他敌人自别的方向摸上来却不知道……他们来得好急,完全以快步从山坡那边转了过来,才一过来便排成这种阵势,胡老三险些要吓痴了呢……”
哼了哼,卫浪云道:“没出息的东西!”
那名弟兄笑笑道:“胡老三是因为太出意外了……但谁不是都大吃一惊?”
舒沧手搭凉棚,细细注视:“一道金的……三个……两道金的,三个……三道金的……一个……四道金的……一个……五道金的……两个六道金的,没有七道金的……娘的,还有一个七道金,不晓得他们的‘大哥卫’还是‘二哥卫’?‘六顺楼’像是倾巢而出了!”
左右扫视,他又喃喃的道:“不见澹台又离这老儿,唔,另外他们带来的人约有四百名之多……我们一共加起来不到五十,四百对五十,八倍……”
就在此际,田寿长已大鸟般飞掠而至,同时将卫浪云与舒沧的兵器带出来交给他们两人。
喘了口气,田寿长目光凛烈,语气冷寒:“事情透着怪异,你们不觉得?”
掂掂手中的“铁竹棍”,舒沧道:“什么怪异?”
田寿长严肃的道:“他们是怎么找上来的?”
舒沧有些迟疑的道:“谁晓得?刚才浪云还在谈起这个问题……”
田寿长冷惊的道:“会不会是水丫头走漏了机密?”
身子一震,卫浪云脸色灰白的道:“不可能吧?二叔,她再怎么样也不会出卖我们……”
田寿长愤怒的道:“我也希望不可能,但除了她没有人知道我们隐藏的地方,尤其是,就在她回转‘六顺楼’之后对头便摸上门来!”
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卫浪云唇角连连抽搐!
“二叔……冰心是我的妻子……她为了双方的和平已奉献出她自己,她曾呕血起誓要尽她的力量化解彼此间的仇怨,她甚至愿以身相殉……二叔,在这种情况之下,她会漏我们的秘密?出卖我们?”
田寿长咬牙切齿的道:“是不会,但眼前的事实又怎么解释?”
是的,卫浪云虽然绝不相信他的妻子水冰心会背叛他,会出卖他,但“六顺楼”的大军却已来到眼前,出势猛锐,其形凶悍的来到了眼前,这又叫他如何解释?原来,除了他们自己人之外,便没有任何敌对者晓得他们匿藏之处啊,何况这件事又发生在水冰心回到“六顺楼”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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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二
第二十二章青山谷变坟茔场
目光冷沉的凝视着山坡下那展开成三列,数约四百以上的,“六顺楼”人马,舒沧低缓的道:“水丫头是绝对不会出卖我们的,她断断不是这样的人,我老汉可以替她用人担保,只怕其中另有隐情……”
田寿长阴惊的道:“不管是怎么回事,只要今天我们不完全死绝在这里,就必须找出泄密的原因来!”
卫浪云痛苦的道:“二叔放心,纵然二叔不查,我也会追根究底的一一不论是谁,只要他出卖了我们,便一定按照规矩制裁!”
舒沧忙道:“如今先不谈这些,我们还是赶紧准备对付眼前‘六顺楼’这批王八羔子,他们明摆明显的来意不善……”
田寿长哼了哼,道:“这还用说?”
肥脸如霜,杀气隐罩,舒沧大声道:“老猴子,你可有了计较?”
田寿长面色是阴沉的,他道:“事情已到了这样急迫的关头了,还能有什么计较?也不过只是流血断命,火并到底罢了!”
“咯登”一咬牙,舒沧恶狠狠的道:“好,老汉若不找他个三十五十人替老汉垫棺材,老汉就他奶奶的,不姓舒!”
深深吸了口气,卫浪云低声道:“二叔,我们的人马准备妥了?”
点点头,田寿长道:“都已在警号发出之后各自进入了防守位置——你知道,大家平时演练过几遍,直到事情临头之际,自是驾轻就熟的,就看我们的人配置是不是适当!”
卫浪云喃喃的道:“现在,只看着‘六顺楼’的行动了!”
就在他这句话刚刚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