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已经开始结疤,总是有些痒痒的,但是薛蟠却觉得心情很好,这次能捡回条命,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这次带的药也齐全,伤药都是顶好的,才能有如此快的效果。
坐在软椅上,薛蟠想起还在后院黑屋子里的那个徐让天,就又心情郁闷起来。
他派人查过,实在是没有什么得罪过他的地方,况且,这徐让天,几年前还是甄家的一个管事,照理说更是和薛蟠不搭边。
不过这次也不是没有收获的,笑看着桌上摆放的账本,不过寥寥几本,却是弥足珍贵,薛蟠看到这些,就觉得这次受伤也算是值得了。
这些账本不是别的,正是记载了甄家亏空内务府的部分银两,以及贿赂官员的部分名单。看起来这徐天让还是很有心计,能够在当管事那么些年,偷偷地记录下这些,知道了这些还能活着从甄家出来,也算是有本事了。
这些都是侍卫们从徐宅,徐让天家佛堂的佛龛下找到的,也算是他们细心,这地方也能被他们翻到。
想到此,薛蟠拿出了两本,另两本则重新用布包好了,收了起来。
虽然胳膊和胸口仍然有些使不上力,但是写字还是马马虎虎可以,便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了起来。
其实薛蟠一直没有发出家书也是有一定顾及,当时他并不能够保证,他家商行中,是否已经混进了徐让天的细作,万一他送家书的事被泄露,那么他还活着,至少还很清醒就不难猜到了,所以谨慎起见,他还是忍住没有送出去。
再者,他一直都是自己亲自写信,他的字迹,亲近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而当时他又受伤,哪能动笔写字,让人代笔反生疑窦。
把字吹干,细细地折好放进了信封里,又用蜡封好了信封,盖上章,和桌上的账册放在一起。
忙完了这些,就听到了敲门声。
“大人,是我。”
薛蟠听出是乌景天的声音,笑着说道:“进来。”
见乌景天进来,薛蟠笑着说道:“乌头,来的正好,等会子麻烦你派人把这包袱和信送出去,给两江巡抚张杰,张大人。”
乌头忙拱手道:“是,下官明白。”
“乌头何必如此拘谨,坐吧,我还有事问你。”乌景天心里那个叫嚣啊,才已经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传了回去,不知道上面要怎么处分他才是,想起这些,心中就懊恼万分,担忧万分。
虽然心中忐忑了些,但是乌景天知道,这次确实是他没有保护好大人,才让大人受如此重的伤,虽然不知道大人的毒是如何解的,但是这箭伤也够受了。薛大人毕竟是一个文官,虽有些武艺,怎么能和他们这些整日里舞刀弄枪的比。
这次和薛大人出来办差,却发生了这样的事,乌景天也很是自责。况且,薛蟠此次出来,能够让圣上派他们来保护,可见圣上对薛大人的看重。
心思急转,乌景天脸上还是一副威武的样子,谢了之后方坐了下来。
“那徐让天怎么样了?”
“大人放心,才来的时候还有力气叫唤,如今却是不能了。这饿他两天,在去问,我们也轻松许多。”其实乌景天等人本来可以不那么折磨徐让天,可是谁让他派的人,好死不死地伤了薛蟠呢,大家有气,也只好都发在他身上了。
薛蟠听了,点点头,道:“既如此,不知今日乌头是否有空,陪我走一遭,我倒想看看,这徐让天到底是谁,能对我下如此杀心。”
“这”,乌景天却是有些为难,“大人身上有伤,还是不宜走动为好,况且那里也不干净,让大人的伤口感染了就不好了。这些小事,还是让我们来,大人等我们的回复就是了。”
薛蟠也知道乌景天的顾虑,那里恐怕是薛蟠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场面,不过薛蟠向来不是什么胆小之辈,不会被那点子手段就吓怕了。
摇了摇头,道:“这徐让天毕竟是冲我来的,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有乌头陪着,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况且,我只呆一会子,不会有事的。”
说着就起身叫来了顺子,他的另一个小厮,让他伺候着穿了些外衣。
乌景天见薛蟠执意如此,也只好应了。
顺子扶着薛蟠,跟着乌景天走到了客栈后院的一间房间。这客栈有几处院落,而这里因为薛蟠养伤的缘故,前后两处,则都被他们包了下来,以防他人打扰。
薛蟠等人虽闹了大动静,但是因为来到此处没有亮明身份,住的又是客栈,城中之人也不过以为是比较富有的行商之人,这才没有招来当地官员的拜访。否则以薛蟠的身份,哪还有现在如此清闲养伤的生活。
这处院子,里面有好些个侍卫把守,但却谁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来,就可见他们的素质如何了。薛蟠一路走来,虽然现在夏季,各处绿意盎然,但是却总是一股子压抑的气氛,好像这里不是客栈,而是大理寺牢房一般肃静。
随着乌景天走进了一间四面都用木板封死了的房间,透过缝隙,可见里面漆黑一片,薛蟠用眼神示意,乌景天方让人打开了房间的门,一股子臊气扑面而来,薛蟠忙用帕子捂住了鼻子,一会子才好些。
乌景天和两名侍卫先进了去,薛蟠才由顺子扶着进来。
一道阳光从门外射进来,薛蟠才看见里面的情形。只见徐让天被四肢大绑在十字柱上,披头散发好不凄惨。在一臂之外,放着一碗子水,却只能让你看,却怎么也够不着。
徐让天看起来不过四十来岁的样子,虽然这几天的折磨让他苍老了许多。侍卫抬了张椅子,放在了远离徐让天的位置,顺子方扶着薛蟠坐了。
可能是不适应突然的光线,徐让天闭着眼睛,好一会子才慢慢张开。他的眼睛从迷茫渐渐的清晰,但总是有些迟缓的看着众人。
当看到薛蟠的时候,徐让天眼中瞬间迸发出恨意,脸也狰狞扭曲起来,也不知道哪来那股子力气,竟不断挣扎起来。
“薛蟠,是你,原来你还没有死,苍天无眼啊,为什么你没有死,你去死,去死。”嘶哑的嗓音不断的爆出恶毒的话语,那股恨意,连薛蟠自己都有些心惊起来。
但就算如此,薛蟠仍没有一丝的恐惧和退让,不过是淡淡的问道:“为什么要杀我,我似乎不认识你。”
这份淡定,倒是让乌景天又高看了些,如此情况,一般人总是激动的询问,或是被徐让天刚才的样子吓到,可是薛蟠似乎看到的不过是春花秋月一般,淡淡撩人。
听了薛蟠此言,徐让天大声地哈哈笑了起来,那嘶哑枯槁的嗓音,发出那样的笑声,回荡在众人耳边,不由得让人打起了寒颤。
“为什么,为什么,哈哈哈,你当然不认识我,薛大爷,你当然不认识我。”
薛蟠只看着他,眼中毫无波动,似乎是个耐心知礼的听众一般,和这诡异的气氛却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你不认识我,可你应该认识赵三禄,你薛家的管事,那个七年前因着贪了货物钱财,被你活活让人打死的那个管事,你应该不会忘记吧。”
赵三禄,是他,薛蟠对他还是有些印象的,毕竟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在他面前死的人,还是他命人打死的。可是那时候,他年纪小,又不能很快让那些管事信服,这是当时最有效最快的办法,即使现在薛蟠不用这些来让人听命,但是薛蟠仍不会后悔当时所为。
况且那个赵三禄可不是第一次贪墨了东西,这些年来,因着父亲也不是管的很严,他背地里已经不知道偷偷运走了多少东西,他管理的铺子,永远都是勉强保底,更本谈不上什么收入,可是实际情况是,那些收入都被他私底下克扣了,所以才一直连年亏损,但这些还不是薛蟠认为他该死的原因。
看着薛蟠仍是一点都不惊讶,徐让天更是恨意满怀,泪流不止。
“赵三禄,是我的弟弟,同母异父的亲弟弟。我就那么一个弟弟,我的弟弟,如今却死在你们薛家,薛蟠,你是我的仇人,我要你死,你这个凶手,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你去下地狱去吧。”
说着便哈哈大笑起来,“弟弟,哥哥无能,不能为你报仇,哥哥无能啊。”笑够了,方狠厉地看着薛蟠,道:“薛蟠,如今我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刮悉听尊便,但是你记住,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原来这赵三禄和徐让天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只因父亲死了,母亲不能养活他和自己,便改嫁给了薛家的一个仆人为妻,后来才生下了赵三禄。但因着继父不愿徐让天和他们住一起,所以一直以来徐让天都是和奶奶住在外面,母亲会定期地给些银两,倒也过得去,所以众人才不知道他的存在。但是赵三禄却是从小和这哥哥要好,兄弟俩感情深厚。后来徐让天长大了,就出外闯荡,后得了甄家的赏识,才投了门下为奴,一步步爬上了管事的位置。
数年前知道弟弟在薛家被活活打死,虽然他也知道弟弟手脚有些不干净,但毕竟是在这世上唯一的弟弟,就打定了主意要为赵三禄报仇,才有了如今的一出。
“原来如此。”薛蟠沉默了许久,众人也不敢出声,徐让天用眼睛狠狠地盯着薛蟠,好像只要这样就能让薛蟠死一般。
“哈哈哈”,正待乌景天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大家却听到薛蟠大笑了起来。
薛蟠站了起来,顺子想要扶着,却被薛蟠推开,薛蟠一步步走向徐让天,到了他跟前才停了下来。因着他的举动,众人都紧张起来,走上一步,作出警戒的动作,随时出击。
站在徐让天的跟前,薛蟠两眼坦然地看着徐让天,平静地说道:“我告诉你,就算再让我选择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的。对于处罚赵三禄,我从来没有后悔过,直到现在为止。”
看着徐让天目露凶光,不断地挣扎着要扑向薛蟠,粗重的麻绳摩擦在木头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薛蟠看着他,叹了口气,道:“我敬重你,是个铁铮铮的汉子,对你弟弟,算是有情有义了。如果你弟弟死了,你要找我报仇,那么因为你弟弟而死的那些人,又该找谁报仇呢。”薛蟠冷笑一声,道:“贪墨钱财,他那么多年贪铺子里的钱也够多了,只要不很过分,薛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让他已故的父亲一生都在为薛家卖命呢,我自认为薛家对地起他,我薛蟠更是无愧于他。可是,他贪了不该拿的钱,那是别人救命的钱,是薛家用来赈灾,救那些受苦百姓的钱。”
看着徐让天,薛蟠道:“你去过不少地方,这百姓受苦,灾后多少人流离失所,丧生性命,有多么苦,我不清楚,你应该清楚吧。你知道那笔钱能救多少人的命,能让那次洪灾多少人活下来。你弟弟竟是这样的钱也拿,我看是良心也被狗吃了。”
薛蟠慢慢的走回到椅子上坐了,方又厉声说道:“他既然是薛家的奴才,这一生生死都在薛家,难道我这做主人的还没有权利罚他不成,他连这样的觉悟都没有?”
又笑睨着这徐让天道:“倒是你好心计,甄家找了你这么个奴才,也算是祖上倒霉了。”看着徐让天不解的眼神,薛蟠方有说道:“不是吗,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看来你的记性也不是很好,连佛龛下放着的东西,都忘了呢。”
薛蟠站了起来,也不去看徐让天震惊的眼睛,被顺子扶着出去了。乌景天随着出来,薛蟠笑着说道:“乌头就不用送了,这么点子路,由顺子陪着就是了。接下去的事,就有劳乌头处理了。”
乌景天忙应了,才看着薛蟠慢慢地走了出去。
这个少年,不满二十岁,却越来越给人一种沉稳淡定的感觉,连乌景天也是敬佩起来了。
叹了口气,乌景天方回身往里面走去,圣上肯定要知道结果,而且此次还找到了甄家的一些罪证,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薛蟠既然已经知道了原因,倒也放下了心,又找到了甄家的东西,但是毕竟是甄家,薛蟠也不好牵涉太多,只好把东西交给张大人来处理。
至于为什么只给了两本,因为薛蟠怕这些东西,万一走失或者中途给人偷走,至少他这里还有一些,也算是两手准备。
顺子扶着薛蟠慢慢地走了回去,因怕伤口裂开,两人走的极慢,这倒方便薛蟠眼里欣赏风景。其实这两个院子临地极近,也没什么可以看的,但薛蟠在屋里憋了许久,现在看什么都觉得美了。
正走着,就见着柳湘莲和一人笑呵呵地走过来,见薛蟠,方笑着说道:“薛兄,你让我们好找,看,是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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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看着从西角门中走过来的柳湘莲,带着一种属于春天的活力气息,就那么扑鼻而来,薛蟠看着,一下自己也精神,也是笑了起来。
“薛兄,看,是谁来了?”
只见贾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