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最是喜欢这仕途上有出息的,况还是自己的外甥,更是多了层喜欢,今日见了薛蟠,仪表堂堂不必说,且入得内来,自有一股子威严和优雅,这喜欢又多了一层。
“我听说你中了乡试第一名,真正是进益了。”
薛蟠忙起身说道:“托父亲和老师的福,外甥方有微末进益,如今忝为解元,不过是还未有好的,如今入得京来,只望在会试中微有名次,外甥就心满意足了。”
这不过是谦虚之言,但见薛蟠答话之间,未有一点怯色,就已经比旁的强许多了。
贾政抚了抚胡须,说道:“薛公在世时,亦提起过你拜了一位老师,教你到现在,如今可在?”
薛蟠说道:“张先生却是父亲请来的,当年也只答应教我一人,旁的相请,却再未同意,外甥有今日,也是多亏老师提点之恩。”
贾政又问道:“听说他也曾在朝为官,不知是?”
薛蟠回道:“外甥也不曾多听老师提起,只是知道他和林如海林大人是同科的进士,曾做过内阁侍读,司经局冼马,旁的外甥也不知了。”
听着如此,想是也不曾留名,但贾政复又问道:“他叫什么,想是可能见过也犹未可知。”
“老师姓张,名笃庆,字历友”。
贾政想了想,“是他”。又看着薛蟠,道:“看来你真正是有造化的。”又和贾赦交换了个眼神。直到疑惑了旁边的贾珍、贾琏和贾蓉,连薛蟠也有点迷惑了,难道老师这么有名。
见着众人的疑惑,贾政叹息着说道:“他已经不再朝十余年了,难怪你们不知道他,可如果提起他的大哥,却没有人不知道的。”
见着众人想问又不敢问的,贾赦笑着说道:“蟠儿真正是好造化,这张先生的大哥,就是当今天子在做太子时的太子太傅,如今的文渊阁大学士,礼部尚书张筑贤,张大人。而那张先生也是曾侍读于先帝,虽不热衷于官场,倒也是很受当今天子的尊重。”说着看着薛蟠说道:“如今,蟠儿既能拜得他门下,以后凭着张家在仕林中的声望,岂不是前途顺遂。”薛蟠听的,却是真正放下心来,听着此言,那么张家就是真正的站在皇帝这边,薛蟠能够被张先生收为弟子,那么至少也说明他也是站在皇上这边,只要他自己不走岔子,站错队,那么,一切都可顺利起来。
心里百转千回,但薛蟠面上却不露,只躬身说道:“能被老师收入门下,是外甥的造化,外甥定也不负老师这些年的教导。”
如若是一般人,听得这样的消息,早就喜形于色,可薛蟠却不露神色,在众人眼里,又更是高看他一分。贾政很满意这外甥的表现,也越发的亲近了,说道:“那张先生可随你进京了?”
“老师比我早几个月入得京来,现已回了张府。”薛蟠自不会说什么自己的房师是张筅吉之类的话,总还是有所保留点好,今日的消息已经够震撼了,也很容易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了。
“恩,既如此,你当去拜会才是。”
薛蟠忙说道:“我来时,老师有过吩咐,待都安顿好了再去也不迟。”
贾政点了点头,复又说道:“你如今进京,应是为了明年三月的会试,要好生准备才是,切不可荒废了功课。”
“外甥省得。父亲在世时,长听父亲说姨夫的学文是极好的,如今外甥也想多向姨夫请教,望姨夫不吝赐教才好。”
听得此话,贾政哈哈大笑:“薛公怎能说如此话,我的学问怎比得上你的老师,只略通些罢了。你得空自可来我这,我这里还有好些个幕僚,也俱是有才学的,改日你来,我们互相探讨一番就是了。他们听说你来,也是高兴,都说要见一见这少年解元,长的是何模样。”
贾赦在旁说道:“自是要多多切磋才好。”又对着贾政说道:“这下你总算是高兴了,来了个年轻的,你这作诗作学问的也越发热闹了。”
贾政笑着说道:“还是以学业为主,你三月的会试,眼见着也没几个月了,且安心在这住着,好好准备了,切不可和家族里的那些纨绔们玩耍在一块,有什么不懂得,除可问你老师,也可来问我,我定好好教导于你,方不负我和薛公多年之交。”
薛蟠忙躬身应了。
正说着话,只见一个丫头进了来,说道:“启禀各位老爷,大爷,老太太问,蟠大爷可见过了,如好了,带过去也让见见在回。”
贾政忙站起来,说道:“既是如此,琏儿你带着你蟠兄弟去老太太处,回来我们在摆宴接风也不迟。”又对那丫头吩咐道:“你去回太太,就说姨太太已有了年纪,外甥年轻,如今又要准备会试,在外倒不方便。咱们东南角上梨香院,那一所房十来间空闲着,叫人请姨太太和姐儿、哥儿住下了甚好。”
那丫头忙躬身应了。
薛蟠拜别了各位,方随着贾琏入得内宅。
方进了贾母的院子,只听得传来阵阵笑声,有丫头见着贾琏并一年轻公子进来,猜定是姨太太的哥儿薛蟠,忙说道:“琏二爷、薛大爷来了。”
贾母等正说笑,听得外头的话,都往外瞧着。众姐妹听了,也都站了起来。
只见贾琏先入得内来,后跟进来一个翩翩公子,生的俊逸非凡,又兼之有儒雅之气,身材也是挺拔修长,行动之间,干净利落,好一个少年郎。
薛蟠进了来,薛母忙起身说道:“蟠儿,来见过老太太。”
薛蟠忙跪下拜了。贾母见着就很是喜欢,英俊潇洒的青年公子,像是画里走出来一样,忙笑道:“姨太太,还不扶了起来,真正是好模样,真正是姨太太的福气。”
薛母笑道:“他哪当得起老太太的赞,不过是略齐整些罢了。”
复又对着王夫人说道:“这是你姨妈。”
薛蟠亦跪了,说道:“请姨妈安。”王夫人笑着扶了起来,仔细的端详一番,笑道:“这样的公子,该是当我女婿才好。”
听的此言,贾母哈哈笑了起来,“他这样的模样家世人品,你道是没有好的?恐是他看不上我们家的,嫌粗鄙了。”
薛母笑道:“满天神佛,老太太这样人家的,闺女都天仙似的模样,恐是蟠儿不配才是。”
说着亦对着邢夫人说道:“这是大太太。”
薛蟠亦跪了,薛母又指着王熙凤说道:“这就是你舅舅家的女儿,你的表姐,小名凤哥儿。”
薛蟠躬身道:“表姐安。”
王熙凤站着笑道:“往日里都说我粗鄙,如今我有了这样才貌双全的兄弟,看你们还说我不成。”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
薛蟠又和众姐妹见了礼,薛母才说道:“这就是你的宝玉兄弟,你两以后要好好相处才好。”
宝玉自薛蟠一进来,就觉得这位哥哥生的真是不凡,往日里只知道自己是好的,今儿才见了更出色的,又见他温文尔雅,不像旁的男子般粗鄙,更是心生喜欢,越发想要亲近些才好。忙躬身向薛蟠行礼道:“蟠大哥安。”
薛母见两人见礼完,才说道:“你们不比旁的亲戚,应该更加亲厚才好。”又对宝玉说道:“你蟠大哥如今掌管着家里的各营生买卖,你要缺什么,只管找他就是了,他虽有不得闲的,可他手下的管事却各各都是好的,办事也很妥帖,你吩咐了,自会帮你办好。”
薛蟠亦说道:“母亲这话很是,宝兄弟,有事尽管找我就是。”
贾母见着薛蟠和宝玉如此,亦是开心。
那回话的丫头才上前来,把贾政的话说了,方退了下去。
贾母方说道:“既蟠哥儿住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寻你凤姐姐也是一样的,只多照顾着些宝玉,也好好带带他,也省得他老子整日里寻他的错。”
薛蟠笑道:“住在这里,诸事都齐全,没什么不方便的。且我见宝兄弟人品样貌都是极好的,想来姨夫骂他也是为他好。父亲在世时也常骂我不长进,如今我能如此,也多亏了父亲的教诲。”
贾母听了,欣慰地点了点头。
贾琏在旁看着,见说话差不多了,方回道:“老太太如若没旁的事,孙儿就带了蟠兄弟出去,老爷们已命人在前面摆了接风酒,想是也要开席了。”
贾母听了,说道:“去吧”,又对薛蟠说道:“得空也来陪我这老婆子说道说道,只要不嫌我啰嗦就是了。”
薛母忙笑道:“能来解老太太的闷,是蟠儿的造化,岂有嫌烦的道理。”
贾母听着笑了,薛蟠才告退,随着贾琏去了不提。
回娘家
待得吃了接风酒,薛母、宝钗自把各种土仪礼品奉上,无不精巧华丽,亦有易趣非凡,更是合着众人的心意,王夫人见着薛家这样的光景,更是觉得体面异常,连着丫头婆子们也都备有礼物,更是得了她们的感谢称赞自不提。
薛家母子等终于在贾府梨香院安顿了下来,薛母与宝钗更是把周事都安排的井井有条,一点也不忙乱,这就更体现了薛蟠这些年治家的本事,这些个下人虽对贾府也充满着好奇,可都安守本分,各司其职。
第二日,薛母带着宝钗、薛蟠去往哥哥王子腾的府宅拜访。一路人马刚浩浩荡荡来到王府门口,只见大管家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见着姑奶奶回来,忙迎了上来,跪道:“给姑奶奶请安。”
薛母下了轿,见着老管家,忙扶了笑着说道:“您老还硬朗,多年不见,难为你亲自来迎。”
管家说道:“姑奶奶一切都好,多年不见,今日终于又回来了。”
薛母眼中湿润,说道:“是啊,真正是许多年了。”忙回了神,指着薛蟠和宝钗说道:“这是我儿子,薛蟠,这是我的女儿,薛宝钗。”
大管家忙又要下跪,薛母忙止住说道:“不用和他们见外,他们年轻,担待不起您的礼。”
大管家躬身道:“姑奶奶还是和当年一样爽利。姑奶奶,表少爷、表小姐快请进吧,老爷怕是要等急了。”说着引着众人入得内堂来。
刚转过回廊,就见着嫂子杜氏在院子里站着,薛母忙快步走过去,“嫂子”。两人见面自是高兴异常,眼中含泪。
“老爷前几日就说到,你总该来了,昨儿接到凤哥儿的信儿我就知道,你今日必来,老爷也是才从衙门回来,正等着呢。”
又看着后面的宝钗和薛蟠说道:“这就是蟠儿和宝钗吧,都长这么大了,姑奶奶真正是好福气。”
薛母笑着说道:“嫂子别夸他们,他们哪有什么好的,不让我操心我就念佛了。”
又对薛蟠和宝钗说道:“快来见过你们舅妈。”
薛蟠宝钗方拜了,杜氏忙扶起来,一手拉一个,仔细地看着,说道:“真正是模样好,怎么就生了这样好模样的。”
又笑着对薛母说道:“我们进去吧,来了这一会子,也不曾喝口茶。”
说着与众人进的正堂,只见王子腾正站在厅里等候,见着薛母等众人,忙迎了过来,薛母更是快步上前,“哥哥。”
王子腾见着多年未见的小妹,连说:“回来就好,就好。”
大家哭了一阵,方好了。薛母擦干了泪,笑着说道:“蟠儿,宝钗,快见过你们舅舅。”
待见了礼,王子腾见着薛蟠周身的气派,方说道:“好”。
杜氏方又介绍了再坐的各媳妇孩子等,又和薛夫人、薛蟠、宝钗见礼。
待得众人礼毕,王子腾方问道:“如今可是住在贾府?何不住在这人,也是方便。”
薛夫人笑道:“哥哥是知道我的,向来和姐姐要好,如今能多多亲近些,我自是欢喜。况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待得宅子修缮好了,就搬过去。”
王子腾见妹妹此说,亦笑道:“你呀,还是这么直的性子。”又问道:“还是那薛家的老宅子,那可是多年没人住的,如若不行,就再搬回来,你和你嫂子也多叙叙旧,省得她老念叨你。”
薛夫人说道:“我知道嫂子疼我,现住在京城,不比金陵,也是极方便的,嫂子如若不嫌我打扰,我就经常过来。”
杜氏拉过薛夫人的手道:“我的姑奶奶,可不就是要常过来陪我说说话,才全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
“是。我们现修缮的宅子,是蟠儿前些年派人来买的,离这也近,待搬了来,我们也可多往来些。倒时我也请哥哥嫂子,还有众位侄儿媳妇们来我们园子逛逛,我们也热闹一回。”
说了会子话,王子腾方说道:“你们姐两就到内堂去叙话吧,我带着蟠儿去见见我那些不成器的。”
薛母笑道:“侄子们都是有出息的,就哥哥要求那么高。哥哥可是松着些蟠儿,他可比不得侄儿们那么有出息。”
听着妹妹此言,王子腾哈哈笑道:“我看妹妹这么些年,这嘴上功夫倒是练得更纯熟了。”又笑着对杜氏说道:“我说这凤哥儿随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