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哦。”不知自个儿此刻带泪的笑脸,就似千针万箭刺在四阿哥心头;心内再无波澜的温紫轻轻抬起脚,将双足自他怀中抽出,转过脸,将那红帐倏地扯下,绕在颈间依旧慢舞着低低笑道,“你给我惊喜,却不知我也为你备下了呢……嘻……不过今儿,肚子里有宝宝,身子有些重……丑吗?”
阴谋渐近
“你额娘还是不肯说话?”
奔波一日回到府上,照着几月来的习惯先去枫院看了看;待见温紫依旧失了音般只字不言,四阿哥蹙眉低叹一口气,拥起她缓步踱回耳房,着薇芳好生伺候着她休息;自个儿,则又满目无奈将弘晖带去了书房。
与年氏成亲当晚,是温紫最后一次开口说话;虽唤着自己的名字,却根本就是在自言自语。而其后不论他如何道歉、解释,如何将她揽在怀中劝慰,甚至……甚至无措之下、欺身将她困在床笫之间,她都只是默默回应;正如片刻前,在自己的臂弯中,她仍会毫无隔阂般、温柔地将脑袋依去自己胸前,却只是无声地翘着唇角,一丝声响都不曾发出……
“嗯……”嘟着小嘴点点头,在阿玛扶持下歪歪扭扭坐去高椅上,小弘晖也苦恼地背着小手皱了眉,嘟嘟囔囔说道,“阿玛……你真的跟额娘认错了吗?怎的额娘连晖儿都不理了……”
“自然。”一大一小,皆满面无奈。四阿哥皱着眉心揉了揉脑门,便捻起一本唐诗递给弘晖,深吸一口气淡淡说道,“罢了,只要她不哭,怎么着都成……今儿的任务,十个字。”
“小事一桩~”
嘟嘴得意地挑了挑眉毛,弘晖一本正经翻开诗词,便开始挤着小脸寻找笔画最为简单的字迹。
阿玛说的对,只要额娘不哭就好。早先对阿玛呵斥额娘的举动极是痛恨,可待阿玛与年姨娘成 亲那夜,自个儿尚未入梦就被身着红褂的阿玛匆匆抱来了耳房;当时看着额娘满脸的泪痕,自个儿的小心脏都疼得不成样子。还好随后额娘对自己露出了大大的笑脸,虽自那之后都不愿开口说话,可小小的他明白,额娘,只是在用这法子惩罚阿玛!
“这个~阿玛,晖儿学这个~~”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轻声吟过,却是不自觉敛了笑容;四阿哥缓缓放下书札转过头,瞥了眼一脸懵懂的小不点,清了清嗓子淡淡说道,“不学这个,净是儿女情长。来,阿玛教你写自个儿的名字。”
“哦……”一板一眼学着四阿哥的姿势捻起狼毫,又因小手无力、先得放下笔才端得起砚台;待得不小心拿玉砚磨得黑汁四溅,弘晖才气馁地嘟嘴放下笔墨,羞赧又不甘地垂眼嘀咕道,“阿玛……是不是唤个奴才来给晖儿磨?”
早因爱子小大人模样的举止满心笑意,四阿哥闻言更是双眸微微一亮,神色极为严肃地起身吩咐道,“唤庶福晋过来伺候。”
“阿玛……”再度端正坐姿挺背捻起狼毫,弘晖有些不解地瞥了眼四阿哥,思忖着小声说道,“你还敢使唤额娘?不怕额娘真的不再跟你说话了吗?”
就似不大理解地皱了皱眉,四阿哥干脆连自个儿刚刚磨好的墨汁儿都拿湿巾蘸了干净,重新摆出一副四宝正襟应道,“难道不是你想让额娘过来陪你学字?”
“哦……想。”垂着脑袋抠了抠后脑勺,混不知小手上沾染的污迹涂满了脖子、让那嫩嫩的小脸看来更为惹人心疼,做了鱼饵的小家伙不解地低应一声,便再度抬眼小声询问道,“阿玛,那一会儿……晖儿字写得好,能多赏几个铜板吗?”
“唔?”这回,是真的有些狐疑,四阿哥转脸看着小小年纪、便似满腹心事的爱子,探究地低低问道,“阿玛赏你的银子,有好几两了吧?还嫌少?”
“嗯……”小心地瞟了眼房门眨眨眼,弘晖歪着身子捂住嘴,翘起脖子伏在四阿哥耳边悄声说道,“昨儿午睡醒来,看到额娘正对着我的小钱罐子摇头叹气……我觉得,额娘定是嫌晖儿赚钱少……”
是温紫?微微一惊,也甚为不解地皱了皱眉,四阿哥回视着弘晖清澈的双眼正待问询,听得李栓儿一声报,便压住念头,匆匆起身迎上前,揽起温紫的腰肢轻声解释道,“儿子说,想让你来伺候着研磨学字……”
“阿玛!”不满地撅起小嘴呼喊一声,可转脸看到额娘温柔地笑着点了点头,再明白看到阿玛在她身后伸出的五个手指,小弘晖微微一愣,立刻会意地点着脑袋,一脸认真挤着眉说道,“额娘……晖儿手上没劲儿,端不起砚台……辛苦额娘了。”
与四阿哥相依着踱去桌前,温紫自胸前抽出香帕、心疼地为弘晖拭去脖子上的墨迹,跟着,轻轻挽起四阿哥令他安坐椅中,便不待吩咐、就轻手轻脚微微揽起衣袖,将笔墨规规矩矩摆放在两个潜心向学的男人面前。
“你也坐。”体贴地起身将温紫扶至身侧,四阿哥瞥了弘晖一眼,挺胸直背淡淡说道,“首要坐姿端正,写出来的字才可苍劲有力。直起脖子。”
“哦。”使劲儿蹿着脖子将下巴抬高许多,弘晖转脸看了看似也凝神关注起自个儿的温紫,眉心一挤,奶声奶气撒娇道,“额娘,晖儿个子小,得拿您的腿垫着……”
唇角微翘,忙在四阿哥微微顿首的笑颜下将弘晖抱去膝间,温紫伸手将宝贝的小腰捏得更直了些,才拿胳膊托起他的手肘,摆出了与四阿哥一模一样的端正姿势。
“竖要直……横要平……”暗暗提起一口气,拿出比往日上呈课业更为专注的神态在宣纸上写下一个‘弘’字,四阿哥以余光瞄了眼目露钦佩的温紫,愈发认真地沉吟道,“勾尾乃笔锋收劲之处,切莫太用力。来,试试。”
虽然聪慧,却也是首次学字。那弘晖也极为佩服地盯着阿玛笔下渐渐显出的字迹看了看,便紧紧握住狼毫,歪歪扭扭勾出了一道似横似竖的斜道。
“着力点不对。”本要伸手为爱子端正姿势,胳膊弯了一半,却见四阿哥又回手揉了揉额头,再度有所行动,已是将右臂自温紫身后环过,轻轻握住弘晖的手低低笑道,“喏,是这么拿,不要用五指紧握。”
鼻息下细白的脖颈,似乎因微微的热气有些不自在;四阿哥一见温紫有丝躲闪地歪了歪脑袋,竟更为靠近地将下巴抵去她的颈窝,极为惬意地鼓励道,“对,就是这么提笔。再试试。”
“嗯……”小身子,在阿玛与额娘共同的拥抱下,暖暖的、热热的,弘晖咧开小嘴扭头冲四阿哥眨眨眼,转回头便聚精会神照着描出了一个‘弓’字。
“不错。”拿脸颊蹭着温紫不再躲闪的面庞,四阿哥不由也弯了双眸,越发前倾着身躯低低笑道,“好好练,写满一张。过会子,让你额娘在字里头挑喜欢的。一个字五十个铜板。”
“五十个?!”惊叫一声、眼中瞬时布满光彩,弘晖点点头,便深吸一口气摇摇小脑袋,再度握起狼毫认真地嘀咕着写道,“两个五十是百,十个百是千……千个是一两……十两是十个千……十个千是……”
“认真写。”因小不点吭吭唧唧的算计忍俊不禁,可转脸看到温紫脸上淡淡的笑、再思及方才的疑问,四阿哥敛起笑微嗔一句,便松开手、扳起温紫的下巴悄声问道,“晖儿说,你近日似乎缺银子?是有何物件想买么?跟爷说说?”
温柔地笑着摇摇头,温紫依旧静静地不吭一声,只那渐渐垂下眼睑的眸中、露出一丝极力掩饰的惆怅;跟着,轻舒一口气再度转脸,安静地看着凝神赚钱的弘晖。
“为何总不说话?”微觉气馁叹了口气,四阿哥偷偷伸手照晖儿垂下的小脚一捏,待见儿子不解地回过脸来,便挑了挑眉低低说道,“本来应了儿子,明儿偷个闲早些回府陪你们出去转转。可你若一直不说话……到了外头,旁人会说闲话的……”
“真的?!”一个又一个突来的惊喜,直叫小家伙乐得眼皮子抽筋,转过头会意地看着阿玛点点头,弘晖便也放下狼毫,嘟嘴环住温紫的腰撒娇道,“额娘~~说话么……晖儿想听你唤宝宝……还要听你讲故事,那回你讲到伯伯捉了只蜘蛛精逗弄月老,月老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那到底竖了多高?他头发比阿玛还长吗?”
“好儿子,”眼见温紫在自个儿与爱子的纠缠下,满眸欲言又止的踌躇,四阿哥深吸一口气,忽地起身去柜中格子里抽搐一摞银票,啪得摁在桌上低低说道,“只要能让你额娘说话,一个字,一两!”
慌不迭就要将那银票往怀里搂,却因阿玛紧摁着的力道一张也拿不起,小弘晖嘴角一垂,登时越发用力地晃着温紫的腰,“额娘!听到了吗?!你倒是说话么!那可是银子哦!银子~~~”
“我……”樱唇微启,却似因太久未曾说话,齿间透出的言语显得有丝僵滞;只见温紫渐渐收起笑意,转过头俯视着夫子之间的空处,轻声说道,“想去青丝绣坊。”
“哥……”
“嫡福晋吉祥,侧福晋、各位女主子们吉祥。”
晌午刚过,小宝贝就一直歪头询问着自个儿,府外可有好去处;此刻眼见快到了四阿哥早间交代过的时辰,那拉氏便着庶福晋带了他一道先去换衣;可这二人前脚刚走,竟听得报,年羹尧登门拜访。心细的她,在那奴才满目骄傲的神色中,自是轻易看出,此番前来他定是有功相报,就也在招呼之中给了他应有的客套。
“亮工快起吧。”转眼瞟着入府以来只被幸过一次的年佳氏,那拉氏掩嘴轻笑着点点头,挥手淡淡笑道,“虽是奴才,可也是一家亲戚,请过安就莫总寻着规矩了。年氏,同你哥子在万福堂说说话,等爷回府吧。”
“谢嫡福晋。”千言万语窝在心里,其实见着二哥匆匆前来,那年氏早就抑不住满心倾诉之苦;此刻听得那拉氏的吩咐,几乎是慌不迭便起了身,告退过后、一步一步极力自持着走向了万福堂。
“妹子。”满脸恭敬的讪笑,在周边奴才退下后,渐渐转为微嗔的不满;年羹尧更加仔细地环视过周遭,才叹了口气低低说道,“跟你说了多少回,规矩,切切记得规矩。你的事,哥会为你想着。可你若惹爷厌烦,是会影响我前途大业的!”
“哥,连你都不体谅妹妹了吗?”眼眶一热,从未受过父兄呵斥的年佳氏,在那不过带了些微不满的嗔责中极为委屈地掩面应道,“你可知……你可知妹妹在这府上受的苦?四爷他,压根就未幸过我!”
“嗯?!”极为惊愕地睁大了圆眼,那年羹尧闷哼一声皱了皱眉,不禁狐疑地悄声问道,“成婚隔日,你不是还说……”
犹记得妹子大婚后,作为代表娘家的亲人在受贺;所有女眷与下人们眼前,四阿哥与妹妹都是满面笑意,一脸喜悦;而四阿哥拥着妹妹时的神色,看来也极为温柔、爱护,怎就……
“妹妹怎想得到……”
那一晚,被宠惯了的年氏,以为四阿哥只是当时微有不满;日后自个儿总可寻得机会夺回他的心,是以隔日她并未告知旁人,屋内发生的事;反在那床单上抹下了小鼠的血迹,在第二日交给了那拉氏派来的女眷。万福堂上遇到四阿哥,他显是因自个儿的做法微微一愣,却也并未多言,反而默许着、渐渐挂上笑脸与自己同应着诸人的恭贺。可是,自那之后,莫说真正被幸,四阿哥根本连丝毫与其独处的机会都不肯再给,一回府就径直去了庶福晋屋里;这可叫她如何咽得下那口气。
“妹子啊……你看看,哥是怎跟你交代的?!四爷府上,不同家里……你那些个招数,爷怎会被糊弄……”怨不得随后备考这几个月里,四阿哥都未给自个儿再遣下差使,原来是妹妹在后院里惹了他厌恶;年羹尧叹着气摇了摇头,再抬脸,却是双眸精光一闪,愈发压低了声音悄声道,“妹子,那庶福晋可是姓钱,芳名湘儿?!”
“好似是……”自个儿的手段,反换来庶福晋因祸得福,日日得四阿哥怜惜;提起她,年氏那张脸便满是委屈与愤恨,咬着牙低低应道,“福晋们总唤她做‘湘儿’,也未见过她有娘家人前来探望。我曾听香儿打探说,她原是宫里伺候太子爷的侍婢,早年被四阿哥要了去,这才有了飞上枝头的机会……哥,你问这个作甚?她那娘家,估计没什么地位。”
“太子爷的侍婢?”沉吟着低应一声,年羹尧警觉地朝门外再度瞟了眼,才急促地悄声说道,“天助你我……你可知道,哥刚花了许多银子从顺天府捞出一个人来……那人,偏巧就有个妹子在多年前被选入了宫伺候太子,唤作钱湘儿。本来那女娃每年年终都会着人给家里带银子,可都十几年没音信了……如今那女娃的年纪,已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