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依旧满面不快将温紫轻轻放入小香囊,四阿哥抑着心间莫名的郁气摇摇头,便扎紧了袋口,轻手轻脚打开角落的暗格,掏出一块刻着‘禛’字的团龙羊脂玉佩,挂去颈间,将那被小妖心心念念惦记着的天石,缓缓存了进去。
虽说温紫暂时比较听话,不谙世事,可它毕竟是只妖;来日是打算要二哥将它安了身份,这厢伺候的,万一跟着别的太监宫女们学了坏习惯,趁他睡熟把天石偷了就跑,那他四阿哥,可不是吃了大亏么?
想着,四阿哥胤禛眯了眯眼,复又将那天石取出,唤过小禄子嘀嘀咕咕好一阵交代,才微有笑意携了温紫往尚书房行去。
皇子们一天的课业,都安排得满满的,背上几个时辰的书,练过百八十张墨迹,待得人人都雀跃地奔出屋外,满场转着开始骑射练习,囊中的温紫已是忍不住爬出袋口,几下挣扎,硬挤着露出了小脑袋。
宽阔的空地上,遥遥安插着些稻草人和带着红圈圈的靶子,已是劈拳甩腿折腾出一身汗的四阿哥,面色微红轻喘着,正眯弯了双眸,得意地看着在靶心微颤的羽箭。
“四哥好厉害!”
稚嫩的娃娃音传来,温紫转眼一看,只见一个裹得厚厚实实的矮个子,正满目艳羡望着四阿哥,拍手轻唤。
四阿哥闻声微微一怔,忙蹲身平视着那小人儿,低低笑道,“不厉害,八弟还小呢,待你多来几次就晓得了。皇阿玛才是最厉害的,连发连中!”
“真的吗?”晶晶亮的双眸透出一丝好奇,这被唤作八弟的小人翘起粉嫩的唇角,羡慕地摸了摸四阿哥手中的长弓,撅嘴说道,“皇阿玛和哥哥们都很厉害。胤禩长大了,也要跟三哥、四哥一样,背很多很多书,射很多很多箭,让皇阿玛夸。”
唇角划出一道上扬的弧度,四阿哥正要跟这头天上学的小弟弟再多言几句,却见皇太子胤礽缓缓行来身侧,边走边淡淡笑道,“四弟。方才小安子说,你寻我?”
“臣弟见过太子。”
“太子哥哥。”
这个哥哥,即便身份比之兄弟们更为尊贵,平日说话却总是温和有礼,也从未在人前露出过丝毫娇纵;在四阿哥眼中,他的二哥,可谓除了皇阿玛之外,最值得敬重的男人;所以,一旦需要帮助,总是第一时间想要寻他。
收起笑恭谦地伏地揖过,四阿哥瞥了眼身边儿一脸欣喜的八阿哥,微微踮起脚尖轻声说道,“太子,臣弟有些私事……”
太子不解地挑挑眉,目光扫过小小的胤禩时,眸中,却是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跟着,点点头朝角落扬了扬下巴,淡淡笑道,“那边儿说。”
“……”垂眼看了看依旧杵在原地,目露崇拜仰望着自个儿与太子的胤禩,四阿哥刚想言语,却见太子已是抬脚前行,只好微一顿首,便撇下八阿哥快步跟上。
“四弟。”刚一站定,太子温和的低语便即响起,“过会子还要去乾清宫陪侍,是何要事?”
“叨扰二哥了……”因太子的话略微有些愧疚,四阿哥攥攥小手,瞥了眼腰间的香囊,一见温紫的脑袋竟已露出袋口,慌不迭往里塞了塞,才清了清嗓子左右瞄着悄声说道,“太子……臣弟,臣弟想在身边儿,添个宫女……”
“嗯?!”早已娶妻独居旒庆宫的胤礽,闻言一怔,不解地皱皱眉,探究的目光将四阿哥上下打量一遭,才憋不住地低低笑道,“好你个四弟……九岁小娃娃,就知道讨要宫女儿了?四所十几个宫女还不够伺候的么?你倒跟我说说,要那么些宫女儿干吗?嗯?”
虽安排宫女的事宜,需内务府掌管,连他也不是说办就能办的;可在胤礽眼中,一个刚刚九岁的娃娃就知道讨要宫女,着实令他惊奇。要知道,他最初在贴身太监偷弄来的春宫图里,见着女人身子那会,也都十一岁了!更何况,这四阿哥,可是皇阿玛口中,最安分最规矩的皇子。
不解为何太子会突然满面笑意,眼含揶揄,四阿哥垂下眼睑瞥着香囊,踌躇了好半天,才思忖着低低说道,“二哥……那个女孩,是臣弟上回偷跑出宫见着的。是个小乞儿,怪可怜的……”
胤礽又是一怔,不由心下释然。敢情这四弟,仍是个不谙人事的小不点儿;不过是跟着那皇贵妃念多了佛经,善心作怪罢了。
眯眼笑了笑,太子四下瞟了瞟,才微伏了身子,悄声劝慰道,“小乞儿?四弟,皇宫大内,岂容贱民肆意进来当差?你啊……听二哥的,莫再想着了。”
出生便子凭母贵,被立为太子,尽得皇上怜悯与宠爱;对于母妃身份低下的众兄弟,他其实从未看进过眼。只是多年来,在皇上与师傅们的熏陶下,他早已能很好地在人前掩饰内心,展现所谓兄长风范。在他眼中,四阿哥,也不过是凭借皇贵妃稍得尊崇;然而就是因这尊崇,因皇阿玛爱屋及乌偶尔表露的赞许;四阿哥于他来说,则是日后在朝中最值得培养的心腹之力……
察觉不出这番劝慰背后的心思,一心想要温紫日日人形相伴的四阿哥,满心感激地瞟了太子一眼,却是依旧不依不饶嘀咕道,“可是二哥……那个小女娃,不脏……模样也好看……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她是贱民的。”
“……”胤礽皱皱眉,望着这依旧满面稚气、却又极为倔强的弟弟思忖半晌,跟着,又抬眼瞧瞧天色,心中忽地一道灵光闪过,怔了怔,才低叹一口气,拍了拍四阿哥的肩头低低交代道,“想法子带她来旒庆宫,二哥先把她安排在身边儿使唤两天,可是使得的?”
“这……”
极为踌躇地搓了半天小锦囊,四阿哥还未想出个所以然,便听太子又道,“我那厢有个小宫女最近身子不好,怕是不成了。若你想要那小乞儿补上,三日内带她过来,我先去皇阿玛那厢。”
……
生涩的初吻
作者有话要说:那令人怀念的初吻,令人怀念的青涩时代啊……貌似现在的小孩们,已经少有那种共同摸索的体验了吧?太多渠道可获取完全的知识了……纯感慨……
未时刚过,沐浴之后的四阿哥,便皱着眉头背起小手,垂头缓缓踱去了御花园。
顺手摘朵娇艳欲滴的牡丹花,将温紫小心翼翼捻出,放在蕊心爬着;四阿哥抬眼看了看远处几个说笑中的妃嫔,不耐地挑了挑眉,便钻进属于自个儿的小山洞,支手托腮一阵苦思。
今日看二哥的意思,温紫的身份,已不是问题,直接顶了那患病的小宫女即可;可他就是想不明白,既如此,二哥为何不利索点,帮过忙赶紧把小妖还她;竟要留下,使唤两日?
宫中各处婢女的数目和名字,内务府皆有记录;饮食和衣物,也都是按人头分派。所以他才不敢让温紫凭空出现,怕被多嘴的奴才透了口风,招致皇阿玛起疑;想要经由太子,给她伪造个合适的身份。
如今的他,尚未跟大哥二哥似的着手处理朝务,在官宦眼中,仍是个小娃娃;莫说寻不到门路找人说情,就算拿皇子身份胁迫着内务府臣子办了,也不敢担保随后会否被人告发。到那时,自个儿受罚还是小事,小妖的命,就悬了。可太子不同,皇阿玛既定的储君,一人之下的地位,多少奴才抢着巴结?他在宫中可信任的心腹,自也不少……
兀自苦思许久,四阿哥借着洞口一丝光亮,看着在花心滚来滚去嬉耍的温紫,轻轻摇头翘起了唇角。
怪只怪自己年纪尚幼,不能离宫独居;否则,身边补个小婢子,岂非易如反掌?不过,这事儿倒给了他不少提点;看来日后,也该慢慢着手,在宫中培养些可办事的心腹了……
捧着花儿回房用了膳,四阿哥安安静静温习过白日的课业,便吹灭烛火抱着幻化为人的温紫,轻轻放下了床帐。
不过两日……为长远着想,就让小家伙去侍奉着吧;今儿一天,它都极为听话,一声不出;想来只要教导得当,两日之内该不会出意外的。
含笑捏了捏温紫的脸颊,四阿哥侧身拥住它软软的身子,悄声说道,“安全了。赶明儿去了二哥那,仔细规矩,不要惹事。知道么?”
终于等到可以说话的机会,温紫大张嘴深呼吸几口,才急慌慌圆睁双目低声问道,“四阿哥!我的……你的……你的天石呢?!”
莫非仙珠被他弄丢了?不然他的颈间,为何挂了块更大的石头?若真的如此,它不是用不着再听他的话,夜夜被他抱着当被子了?要知道,僵着身子被这小男人抱来揉去这两晚,可是一点儿不舒服呢!
可四阿哥闻言,却是一怔,目光登时黯淡不少,极为不耐地拿掌心重重抵了抵温紫的背,淡淡说道,“爷给放去了安全的地方存着,丢不了。瞎操心……明儿,你得先去二哥那厢,听着了么?宫中规矩很是繁琐,不要出岔子。两日之后,我便接你回来。”
“哦……”听闻仙珠仍在四阿哥掌控之下,温紫极为失望地撇撇嘴,缓缓垂下眼睑哼了哼,才低叹一口气悄悄说道,“那你早些睡吧。”
“……”四阿哥一抿唇,在渐觉适应的黑暗中,探究地看了看温紫晶莹的双眸,不自觉皱起眉心闷声说道,“你知道有何规矩?问也不问?不怕?衣物如何解决?你就这么去?很乏?急着睡?”
枉他方才耗了半个多时辰,为小妖将要面对的一切,细心思索;还特意自掏银两,遣了小禄子为它备下合适的衣物;甚至,还在心里将重要的规矩,理成条条框框准备详细讲解。这小妖,竟一点儿不知感恩,还满脸不耐烦?!
怔怔对视着眼前一连串儿问话的四阿哥,温紫茫然地哼唧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答话。
这小男人又怎么了?方才还是满脸微笑,几句话功夫,似是,又恼了?人类的脾性怎如此怪异?在妖界,只要自个儿不是在修炼中犯错,清松从来不会这么凶它……
想起清松,温紫眉峰一挑,忙翘起唇角凑近些,仔仔细细回道,“四阿哥,我不乏,只要不施法术,我可以很久不睡的。还有你二哥,我也不怕。他真的很像清松,会对我好的……而且,我很听话,不是么?他让我干什么,我都听话,守规矩,不出岔子。”
“你!”小胸脯急剧起伏数下,四阿哥咬紧牙平复了心绪,才无奈地斜眼儿盯着温紫,低低问道,“清松到底是谁?”
“他是我在妖界,最亲近最重要的。很小的时候,我就同他住在一起。一起修炼,一起睡觉,一起玩耍……”一提起清松,温紫的心头便漾起浓浓暖意,垂眼瞟着胸间血点,双眸晶亮兀自低低说道,“不过,他比我要大上很多岁……我懂事的时候,他就……”
看着小妖因提及‘清松’,娇艳的容颜上满是暖暖笑意,四阿哥越听越觉不耐,忽地伸手捏住那两片正喜悦张合的唇瓣,蹙眉低哼道,“男的?”
“唔……”眨眨眼不解地收起笑,直待小男人缓缓松开指尖复又瞪着它,温紫才小心翼翼思忖着说道,“是吧?他说,人间与他相似的,就是男人。”
“你们……”四阿哥挤着渐显川字的眉心,抿紧唇沉默地凝视了温紫半晌,才压着心间莫名的郁气,闷闷垂眼问道,“你们那么好?你给他生过娃娃么?”
脑中一想起温紫笑望着那‘清松’的模样,四阿哥就觉心里又酸又涩;一个男的,一个女的……还那般相亲相爱,总觉很是不妥……
温紫一愣,莫名其妙瞥了四阿哥一眼,好奇地问道,“怎么生?”
那就是没了?
回视着小妖清澈茫然的双眸,四阿哥略一挑眉,顿感方才那丝莫名的郁结,烟消云散。
也是,这小家伙被他伤了翅膀后,身子才有着女人形样。想必之前在异界,它和清松,压根儿也就不清楚它的性别吧?不过……
想着,四阿哥皱皱眉,轻舒一口气,复又拿掌心揉了揉小妖肿胀减消的心口,淡淡说道,“日后……莫再提清松。爷不想听着。”
“哦……”温紫听话地垂眼点点头,瞟着那裹住胸前点点揉来玩去的小手,不自在地轻声哼道,“四阿哥……你……你能不能……”
它的伤处并不痛,为何这四阿哥如今就跟养成习惯似的,一抱起它,便要伸手为它消肿?翅膀渐渐生长,想来下个月圆之夜,这地方该会自动消去痕迹的……它到底该不该告诉这四阿哥,被他这么揉着其实很不舒服?尤其这小男人半夜睡熟,还会时不时拿唇在它胸前吮吸着咂嘴,偶尔脸颊重重蹭着,反倒让它觉得有些痛呢……可是,他的脾气那么古怪,万一又要恼怒,说它不听话,怎么办?
“嗯?”不解小妖的嗫嚅何意,四阿哥依旧拿指尖点着那粉色小蓓蕾把玩,双眸,却是再度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