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我说你一天天的,怎么那么多闲磕儿啊?」
「切!还不是跟你们这些警官练出来的。」
「行,你就得瑟吧,有你后悔的时候。」
说着夏天打开了榻上方案旁的一个抽屉。
梁泊雨的眼睛蹭地就亮了,「烟!对了,昨天见你拿出来着!」
夏天警惕地把手背到背后,「你要干什么?」
「给我一根。」
「不行,这里就有九根,抽完就没了。」
「给我一根怕什么?」
「不给。」
「你给不给?」
「还想威胁我?想要……」
梁泊雨跳起来就要抢,夏天反应很快,一扭身儿,躲过去了。可梁泊雨哪肯轻易罢休,扑过去又要拉夏天的手。夏天蹦到地上就跑。
「你还想跑?!」梁泊雨紧追不舍,直接把他逼到了墙角。
夏天逃无可逃,一转身撞进梁泊雨的怀里,「你强盗啊?不给就抢?!」
「就是强盗!」梁泊雨把伸着的两只胳膊顺势在夏天身后合拢,抓住了他的手。
梁泊雨人瘦,可手劲儿大,夏天甩了两下没甩掉,就想硬冲。梁泊雨也在往前用力,结果夏天的鼻尖儿一下子就挨到了梁泊雨的嘴唇上,两人同时愣住了。
梁泊雨先反应过来,「嘿嘿」笑了一声,夏天突然抬起没被按住的手肘对准梁泊雨的臂弯猛击了一下,梁泊雨一弯腰松了劲儿,夏天把被他抓住的手一转,反手握住梁泊雨的手腕后,上前一步,转身,进肩,拉臂,拱身就是一个过肩摔。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等梁泊雨反应过来,人已经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了。
「我靠!你行不行啊?!不就要根儿烟吗?你下这么狠手?」梁泊雨扶着腰支起了身体,「腰都被你摔折了!」
夏天捂了下嘴,赶紧蹲下来扶住梁泊雨,「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一紧张,就……就本能的……你没摔坏吧?」
「靠!这还不是故意的?你要故意还不得连带着把我胳膊也掰断喽?!」
「谁让你硬抢嘛!」
「不就根儿烟吗?你至于满屋子跑吗?!」
「那你倒是听我把话说完啊!」
「什么话啊?」
「我刚要说『想要就明天带我出去』,你就凶神饿煞地来抢了。」
「真的?」梁泊雨斜着眼睛看夏天。
「骗你干什么,我真的很想出去。不过……既然这样,给你好了。」夏天满脸愧疚地把半包烟塞进了梁泊雨手里。
梁泊雨龇牙咧嘴地一手扶着腰,一手攥着烟站了起来,「嗯──这还差不多。」
「你没事吧?」夏天跟上梁泊雨往横榻走过去。
「切!」梁泊雨朝后一扬手,「在号儿里早练成钢筋铁骨了,你这点儿小把式哪儿伤得了我。」
坐到榻上,梁泊雨稀罕巴拉地从烟盒里弹出根烟来,在灯上点着,「哎呀!这抢来的烟就是好抽啊!」说着他还吧嗒两下嘴。
夏天心有不满,可想想刚才自己确实过份,便瘪了瘪嘴,什么也没说。
梁泊雨一边抽着烟,一边拿眼睛瞟夏天,见他一脸认栽的相,觉得十分可乐。等烟差不多抽到一半了,他一伸手把剩下的半支烟递到了夏天眼前,「喏,给你吧。下次让你先。」
夏天看看他,把烟接了过来。
「九根,省着点儿,咱俩一天一根,还能再抽八天。」
「其实……是十根,昨晚我自己抽了一根。」
梁泊雨乐了「好吧,看你这么诚实,明天带你出去。」
「唉──」夏天狠狠吸了一口,「他妈的,弄得这么可怜,早知道这样,我在怀里揣一条儿了。」
梁泊雨忍不住笑出了声儿。
「你笑什么?」
「嗯,你是我见过最可爱的警察了。」
第十五章
守卫把酒菜送来,梁泊雨和夏天边吃喝边聊开了。
梁泊雨先说了去燕王府的所见所闻,然后又大概描述了地牢里的情形。但是只字没提梁峥觊觎夏文敬的事。
夏天喝着酒听梁泊雨讲得口若悬河,心里越发痒痒,「你就好了,可以四处去转,连剃头大忌都能编圆了,不像我,呆这小院里哪儿也不能去不说,里里外外地还得戴着假发和网……糟了!」
夏天的脸刷地一下白了。
「嗯?怎么了?」
「刚……刚才,送酒菜的那人看见我的……」说着夏天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比梁泊雨没长出几公分的头发。
梁泊雨一拍脑门儿,「哦──还真是。」
「怎么办?」
「嗯……没事。」梁泊雨回头看一眼窗户,「一会儿我搞定他。」
「你要干嘛?」
「让他不能乱说。」
「你不是要杀人灭口吧?」
「是又怎么样?」梁泊雨给两人的空杯添完酒后,抬起眼睛看着夏天。
「那回去之后,起诉你的罪名里就不会只是一条人命。」
「那要是有人逼我杀人呢?」梁泊雨的表情有点阴森。
「谁会逼你?」
「比如……燕王或者皇上。」
夏天想了一下,「那叫胁从犯罪,只要没有人把枪顶在你的头上,一样要负刑事责任。否则决定权在你手上的话,又有什么非杀人不可的理由呢?」
「要是有些人注定就是要死呢?」
「屁话,怎么叫注定要死。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好不好。」
「嗯……这样,例如你之前说过的那个方孝孺吧,如果将来燕王要我杀他呢?他不是怎么都要死的吗?」
「那是历史事件,咱们来到这儿只是意外,凭什么参与别人的生死?」
「也许咱们已经是历史的一部分了。」
「嗯……这个问题比较深奥。」夏天低下头看着酒杯,觉得梁泊雨说得似乎也有些道理,「不过是说个守卫,你怎么扯这么远?」
梁泊雨突然两眼一眯,毫无预兆地笑了,「想到了,随便说说。放心吧,我不会把那守卫怎么样的。我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有钱能使鬼推磨嘛。」梁泊雨恢复了轻松散漫的样子。
「你就是抱着这种信念,那时才会去走私汽车的吧?」
「嗯……差不多吧,反正是为了钱。」
夏天皱皱眉头,「赚钱有很多种方法啊,干嘛非要违法呢?」
「这个事,怎么说呢。」梁泊雨又把空杯倒满,「来钱快呗,再说有求就有供,要不是进口车税那么高,就不会有走私汽车了。」
「那是国情,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梁泊雨面带微笑,盯着夏天的眼睛,「你还真是一身正气啊,不知道是不是两袖清风呢?」
「当然。」夏天连想都没想。
「嘿嘿……不是你也不会跟我说吧?我就不信你一点儿违法乱纪的事都没干过?」
「没有。」
梁泊雨端着酒杯,从下往上翻着眼白看夏天。
「真没有!」夏天一急,脸又泛红。
梁泊雨放下空杯,「说说你怎么会当警察的吧。」
这时两人的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互相之间都没了戒备,夏天稍稍犹豫了一下,觉得说说自己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喝杯酒,打开了话匣子。
「这事说来话长。在家里我是老三,我还有两个哥哥。我妈怀我的时候,计划生育条例已经开始执行了。可是我爸妈很想再要个女孩儿,就交了罚款把我生下来。结果,你看见了。于是他们失望之余就做了个很不人道的决定──在我小的时候先把我当女孩儿养。」
「哈哈哈哈!」梁泊雨大笑,「好像很多家庭都这么干嘛,还有把女儿当儿子养的。」
「是啊,殊不知这样导致了多少孩子人格扭曲,自我性别认识错误。」
「你也扭曲了?」梁泊雨收不住的笑意挂在脸上。
「你听我说嘛。后来我五岁那年,正好我三叔结婚好几年都没有孩子,我爸妈就把我过继给他家了。刚去他们家的时候,三叔三婶带我去剪辫子,我还哭着满地打滚,不让别人碰我的长头发呢。大概又折腾了一年,我才慢慢觉得自己是男孩儿了,可是性格还是有点儿内向,动不动就害羞,老被一起玩儿的小朋友笑话。接着三婶怀孕,又生个弟弟。三叔三婶是顶在头顶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把弟弟爱得死去活来。其实本来是很正常的事,就是一家生的,小的一般也会更得宠些。可是你知道,这种情况被过继的小孩儿都会觉得自己被冷落了,性格大多会变得越来越孤僻。好容易捱到弟弟长大些,淘得能上天,三叔三婶偶尔也会打骂他,我终于觉得被一视同仁了,我也该上学了。但是也不知道为啥,从小学到高中,同学们最后总是会知道我小时候被当女孩儿养过的经历,便总是有意无意地嘲笑我,或者拿我开玩笑。最后一气之下,高中毕业我就考了警校。」说到这儿,夏天已经自斟自饮又喝了不少。他停下来,醉眼迷离地看着梁泊雨,等着他说点儿什么。
「搞了半天,你当警察不是为了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啊?」梁泊雨实在是忍不住不逗他。
「啥?替天行道?你当警察都是梁山好汉啊?照样有管不了的事儿!」夏天一拍桌子,满脸的义愤填膺。
梁泊雨心里乐翻了天:这个夏天实在是太有喜感了,再多灌点儿,看他还能说出啥来。无良地倒满了两杯酒,梁泊雨一手托腮,兴致勃勃地盯住夏天,「哦?说来听听。」
夏天毫不客气地喝干酒,把空杯往桌上一撴,「就是我押送你的前一晚,跟女朋友见面,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
「什么?」梁泊雨又倒酒。
夏天又干,「她说她怀孕了,就是他妈的那孩子他爹不是我,不是我!」
「啊?」
「你看着,等……等我回去,非把那王八蛋找出来崩喽不可!」见梁泊雨不倒酒了,夏天自己抓起了酒壶。
梁泊雨及时按住他的手,「唉!这话可不该从警察嘴里说出来。」
「警察怎么了?警察也是人!警察也有想千刀万剐的人!」夏天想挣脱梁泊雨的手没成功,「干啥?还想挨摔是不是?」
「行了行了,你喝多了。」梁泊雨把酒壶抢下来放到一边儿,「来,我扶你到床上歇会儿。」
梁泊雨站到地上把夏天拉了起来。夏天确实觉得有些头晕,只嘟囔了几句「我没喝多」,便由着梁泊雨把他架到了床边。
躺下之后,夏天抬起一只胳膊遮住了脸。梁泊雨给他盖好被子,刚要走,就听见夏天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梁泊雨笑笑,「那你自己呢?」
沉默了一会儿,低低地一声:「我也一样。」
「怎么会呢,你不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么。」
「我要是好东西,爸妈就不会不要我了。」
「哪是不要你呢?不过是有两个爸妈罢了,不挺好的事嘛。这么大了还乱说。」
「不是,后来他们也不要我,三叔三婶也不愿意要我了。」
「什么?」
又是沉默,「算了……不说了,反正都是些见不得人的……」
梁泊雨抿紧嘴唇,看了夏天一会儿,「夏天?夏天?」
刚才还吵吵嚷嚷的人已经睡着了,挺秀的鼻子里呼出了均匀的气息。梁泊雨把他遮在脸上的手臂拿下来放进被子里,心里想:要真是个女孩儿,现在也应该是大美女吧。不过……
梁泊雨伸出一只手,用手背在睡相甜美的脸上碰了碰:不过,还好不是。
第十六章
「你叫什么?」梁泊雨看着被他叫进自己房里的守卫问,估摸着梁峥应该对这种没官职的普通士兵没什么了解。
「小人父姓林,单名一个木字。」
「这名字有意思啊,三个木。」
「大人英明,小人的小字就是三木。」
这也能叫英明?真会拍马屁,肯定很识时务了。梁泊雨看着圆头圆脸、低眉顺眼的林三木做了个决定。
「什么军衔?」
「军衔?小人不明白。」
「呃……就是……就是你在军队里是什么级别。」
「武阶?」
「对。」
「世袭小旗。」
小旗?梁泊雨皱起眉头:古代官制军制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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