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镜面上,让镜中的那张看上去很怪异的唇鼻很变成一片水雾。
“骗子…骗子…说能治好我的,没治好怎么就走了…|她低声喃喃,也不大哭出声,就这样默默的流泪。
马车晃悠悠的向府城而去,午后时分停在了千金堂门外。
看到熟悉的马车千金堂有弟子热情的打招呼。
“刘大姐儿来了。”
刘燕儿扶着婆子的手下了马车,蒙住脸露出的两只眼一点也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她笑着和大家打招呼,迈入千金堂里,熟练的直奔衣室,很换上一套护士服出来了。
“。大姐儿,你来的正好,有个妇人住院,要注射。”一个弟子看到她高兴的喊道。
刘燕儿点点头,接过他手里的托盘,又去核对了床位药品向左边的住院部去了。
“大姐儿谢谢你啦,虽然是病者不忌医,可是让这些男人给我打针我还是真害怕…不过又没办法,你们这里治病最厉害…”女病房里,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絮絮叨叨的说道。
刘燕儿含笑听着。
“…你们这里真好,吃的也好,住的也好,都赶上客栈了…”
“什么时候招些女子们来就好了。”
妇人说道。
刘燕儿点点头。
“已经准备招工了,只是女子们学医的毕竟不多”她说道。
“哎呦,在这里学医多好啊,那是求之不得呢,听说你们这里有个医女还被王府求着要纳进门呢,那可是天大的福分啊…那些富贵人家不缺饭吃,穷人可多得是,大姐儿,我家丫头十岁了,能不能来?”
妇人越发说的激动。恨不得伸手拉住刘燕。
“这个得问胡总管。”刘燕儿笑道,“我就不清楚了。”
“胡大总管吗?哎呀胡大总管可不好见啊,连县太爷见他都等排号”妇人嘀咕说道。
院子里传来清脆的女声。
“刘燕,刘燕。”
听到这个声音,刘燕皱起眉头。
她走出来,果然看到对面廊下站着一个素锦裙袄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柳眉凤眼,樱唇点点,姿态端庄,一派富贵大家气息。
“刘燕。”她微微一笑喊道。
这声音短促响亮。带着几分豪气,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只怕没人会猜到是从这个娇俏的女孩子口里喊出来的。
刘燕没理会她,转身去药库。
王巧儿慢悠悠的跟过来。
“你怎来了?”她笑眯眯说道,“真是巧啊。我一来千金堂就遇上你啊。”
刘燕儿只当没听见。
“哎,听说你被人悔婚了?是不是真的啊?”王巧儿笑道。“不过你也别难过。你这么丑,应该要有自知之明的…”
刘燕儿抬手将托盘向王巧砸去。
王巧儿早提防着,向一边跳开。
“干什么又动手打人!”
“这是你找打的!”
“干什么,干什么?”
“你干什么,看好你家小姐!”
“看好你家小姐才是!”
千金堂后院里传来女人们的吵闹声,前堂的弟子们都面色平静。大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连那些来看病的抓药的人都没什么反应。
七年里常常发生的事再惊奇也会变的见怪不怪。
不止在千金堂里,永庆府里大家也见惯了,来的首饰。戏园子出了戏,就连春游秋游占地方,但凡有这两人的地方都少不得一场闹,基本的惯例是先是两个小姐闹,然后就是仆妇丫头们各自上阵混战,也不用人劝拉,闹累了,便拍拍手各自散了。
几日之后,沉闷好几日的刘老夫人屋子里忽的响起大笑声,让外边的仆妇丫头们吓了一跳。
“果然是报应,那样的忘恩负义的人家谁会要他!给人招婿都没人要!”刘老夫人哈哈大笑说道,只觉得近半个月的郁结之气全消。
“哪里是什么报应,明明是**。”刘老太爷哼声说道,“谁都知道那准备招婿的郭家跟王家的大老爷吃了顿饭,回来就退亲了,早不退晚不退的…堂堂一个王家大员,竟然去坏人家的姻缘,真是有失斯文…”
他的话没说完刘老夫人就将面前的茶碗砸过来。
“斯文你个屁,别人都替燕儿抱打不平了,你这个当爷爷的是不是亲生的?”她喊道。
老太太都气糊涂了…
跟在刘燕身边的丫头忍不住笑出声,忙又掩住嘴。
刘燕却没有笑,而是怔住了。
王家…
这一次王巧儿踏入千金堂还张口喊,就看到刘燕儿站在一旁等着。
“你又来了?”她说道,娇俏的抬了抬下巴。
“用不着你帮我出气。”刘燕说道,神情有些闷闷。
“谁帮你出气啊,那是看笑话好不好。”王巧儿说道,在一旁的坐下来。
刘燕低着头没说话。
“人家悔婚也没什么错,本来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这么丑,仗着家里有钱让人家议亲,本来就不够地道,人往高处走,人家考了功名再去想要好的,也没错啊。”她说道,看着自己的手笑了笑,“到最后说起来,倒是你我两家欺负人呢。”
“谁让他家先欺负你的,我父亲说了,你可是个宝贝呢。”王巧哼声说道。
“我算什么宝贝。”刘燕儿说道,吐口气。
不过,有个人曾常常喊她宝贝,是第一个不仅喊她宝贝,还真的把她当宝贝的…
“要是她在,王寡妇家早就被她砸烂了…”王巧忽的说道,坐在充满药味的小小休息室里,透过小小的门看着千金堂的大厅,大厅里弟子们忙而不乱的穿梭着,只是再没有那个女人的身影了。
刘燕低着头,有眼泪砸在手背上,她忙抬手擦了去。
屋子里一阵沉默,忽的外边有些骚动。
“怎么了?”王巧儿抬头看去,见弟子们都跑向门口,似乎在迎接什么人。
“是那个胡三回来了吗?搞得好大的阵仗…”她哼声说道。
话没说完,刘燕已经站起来向外跑去。
“刘师父!”她大声的喊道,满眼的欢喜。
门口带着一身风尘的刘普成含笑看过来。
“刘师父,你这次怎么去了那么久?又找到什么好东西了吗?”刘燕儿高兴的说道。
刘普成一面将手里的药箱,背篓,布袋等等逐一卸下交给弟子们,一面看着刘燕儿笑。
“大姐儿,我这次找到好东西了。”他说道,“我可以给你做二次修补手术了。”
刘燕愣了下。
什么?
“大姐儿,齐娘子以前说过,你这个要做好几次修补才能做好。”刘普成再次说道,含笑看着她,“我现在可以给你做二次修补了,只是不知道效果如何,大姐儿,你可敢让我试一试?”
刘燕儿看着刘普成,忍不住鼻头抽动,眼里水光泛泛。
“刘师父,你,你一直在为我…”她颤声说道,最终哽咽不成言。
“你可是宝贝呢。”刘普成笑道,一面拿出一柄qiguài的刀具,带着满脸的欣喜,“治好了你,便有多的像你这般的人能保住性命了,能转世为人,是很不容易的事呢。”
说着看着刘燕。
“不过,大姐儿,怕不怕疼?”他问道。
刘燕泪眼朦胧。
“燕儿怕不怕疼?”那个女人弯身对她笑道,“因为舅妈要用刀把你的嘴割开然后重缝起来。”
“好孩子,舅妈一定能治好你的,我们燕儿一定会变得漂漂亮亮的,让别人看了都嫉妒死。”
刘燕抬手擦泪,冲刘普成重重的点头。
“燕儿不怕。”她说道,看着刘普成,“谢谢刘师父。”
她低下头施礼。
谢谢。
谢谢舅妈…。
燕儿不怕的,燕儿一定会变得漂漂亮亮的。
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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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0月1日凌晨
我坐在电脑前泪流满面
泪流满面
泪流满面
泪流满面
这就是我要给你们说的
除此之外无一可说
番外夜遇
一座驿站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牵着一头瘦小骡子的弟子高兴的喊起来。
“师父,有地方住了。”他说道。
在他身后,同样一头瘦小骡子上的乔明华神情木然的嗯了声。
此时天近傍晚,驿站前人进人出很是热闹。
来往的人穿着打扮也各不相同,得到的待遇自然也不同。
乔明华师徒耐心的等在一旁。
过了好半日,才有一个胖乎乎的驿丞看过来。
“堪合。”他说道,伸出手。
弟子忙拿出身份文书。
驿丞漫不经心的抖开,看了眼顿时堆起笑。
“哎呀竟然是漠北的军医大人啊。”他笑道,忙忙的伸手做请。
旁边进出去的人听到了很是惊讶。
看看这个牵着瘦骡子穿着布衣衫仍在人群里毫不起眼的两人,竟然被这个最看人下菜碟儿的驿丞如此礼遇,莫非此人来头不小?果然人不可貌相吗?待听到竟然称呼为军医,顿时愕然。
军医?
虽然如今的军医如同那些将官一样有各自的官职在身,但到底是比不上那些将官们功劳明显,因此升职很少,基本上也就是在一个位置上做到老,根本算不上什么需要特别礼遇的人。
这个驿丞是怎么了?比见了一个县太爷还高兴。
“你们这是要去京城吗?”驿丞引着二人进门,一面闲谈。
“是。”弟子答道。
乔明华木木的不说话。
待招过小吏问了,驿丞有些不安。
“真是不好意思,上房独院没了。”他说道,带着歉意。
“没事,我们住通铺就好。”弟子答道。
驿丞松口气。忙让人引着去,又想到什么。
“只是,通铺那边已经住了一个人。”他说道,面色迟疑。
“怎么了?”弟子不解的问道,“他不让一起住吗?”
“不是不是。”驿丞忙说道,“这个人,有些,古怪。”
“大千世界。各人不同,无妨。”乔明华开口了。
驿丞看他一眼,原来这个人不是哑巴啊。
他不再说话,让人引着这两人去通铺那边了。
“大人,让这两人去和那个背着骨架的人住一屋啊?”一个小吏过来低声问道,“那家伙太古怪了,吓到这两个军医要是给胡三爷告状,咱们只怕会少了一笔银子呢…”
驿丞伸手摸摸下巴,看着那两个人的背影。
“应该没事,我觉得这两人也是够古怪的。”他说道。摇摇头,“再说他们是军医。战场上生死白骨见多了,去和那人住一屋,再合适不过。”
“就是这里了。”小吏指着面前的屋子,说道。
屋子里亮着灯,窗户上投下一个瘦高人影,坐在桌前似是看书习字。
弟子道谢。
“我们那骡子劳烦差爷多喂一把豆子。”他陪笑说道,一面拿出两个钱塞给小吏。
小吏笑着不接。
“不用不用这个。你们日常辛苦,挣的都是拿命换的俸禄,我们可不能收。”他说道。不由分说就走了。
弟子拿着钱摇头笑。
“师父,真是奇怪,不是说这些驿站的人最会捧高踩低,看人看钱的,怎么一路走来,这些人对咱们客气的不得了?看来是误会他们了吧。”他说道。
乔明华神情木然。
“管咱们什么事。”他说道,伸手推门。
一推未开,乔明华以为这门旧沉,便加大力度再推。
门发出咣当一声,显然是里面插上了。
这声响惊动了里面的人。
“干什么?”
一个男子的声音问道。
“住客。”弟子忙说道。
门内沉默一下,接着便有哗啦的声音响起,似乎那人在收拾什么。
“稍等。”他说道。
干什么呢?难道是锁着门数钱呢?
弟子撇撇嘴,只得等。
等了一刻,门被打开了,两盏昏暗的油灯下,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站在面前。
门下悬挂的灯笼照出他的形容。
年约三十左右,眉清目秀,只是脸消瘦,面无笑容,显得有些阴冷。
他略一打量乔明华二人,便转身走开了。
乔明华和弟子迈进屋内,看到通铺上已经展开一个铺盖,显然是这男子的。
弟子便忙去展开另外的铺盖。
乔明华则将包袱要放到桌子上。
桌子上已经摆了一个大大的四四方方的盒子,那男子在桌案前,正收拾笔墨纸砚。
乔明华看到他收拾的那些纸,写了密密麻麻的字。
他不是爱说话的人,这男人看起来也不爱说话,屋子里一阵沉默。
“这位大人是要到京城去吗?”年少的弟子铺好床,受不了这种沉默,热情的开口问道。
那男子嗯了声,看样子是不想继续话题。
弟子碰了一鼻子灰,果然古怪,不过也没什么,不说话就不说话,不爱说话的人他也不是没见过,比如他的师父就是。
那男子收拾了东西,目光不经意的看到乔明华的包袱。
乔明华节俭,用来装行李的是军中发的背包,上面标有红色的十字。
“你们,是大夫?”男人忽的问道。
乔明华嗯了声,看样子也没想继续话题。
“是啊是啊,我们是军医,从漠北来的。”弟子倒很热情的说道。
男子看着他们,神情变了变,竟然浮现一丝笑。
阴冷的面容顿时变得和蔼明亮起来。
“漠北的军医。”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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