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佳的后事还没处理,我爸还在医院。而且刚才——”刚才他打开手机新闻已经看到了关于楚氏要求俞信强制破产的要求,还真是又狠又绝赶尽杀绝呢。
他抬起眼睛,看着女孩满是担忧地目光,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可可,放心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不会垮的。”
“让我陪着你一起好不好?”颜可可实在是很担心他——俞家现在乱成一团糟,就算不用赔上情绪,光用脑袋想想那些必须要面对的人和事也觉得很恐怖。
“可可,这是我自己的事……让我亲手做完吧。”俞成瑾坐回到床上,从钱包里抽出信用卡给她:“随便买几件衣服,你知道我的size……能出门就行。”
“不用了,其实家里……”颜可可犹豫了一下,下意识地往衣柜看了一眼:“那里有几套男装的。”
当时楚天越对自己说要陪她两个月到高考的时候,真的有带过来一个小小的衣物箱。
半年多来,这个小箱子就像一只随时想起来都会心疼的小骨灰盒,一次都没有被颜可可打开过。
“他……没有你高,身材瘦一些,但是……”颜可可咬了下唇:“应该差不多吧。”
“我不要穿他的衣服。”俞成瑾拒绝了:“你留着作纪念吧。”
“那我出去了。”颜可可点点头:“你要吃什么?我顺便买点菜来做……”
“随便吧。”俞成瑾躺回去,低烧和疼痛让他的身体疲惫不堪,好难集中精力去想事情。
他打开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喂,赵叔,我爸怎么样了?”
赵叔名叫赵凯,是俞刚十多年的老助手,也是俞家的半个管家。
“成瑾,你这几天去哪了啊?”赵凯一听他的声音似乎很是激动:“你爸爸他没什么事,只是情绪还很抑郁。大夫说最好留院观察一阵,主要还是……唉,佳佳的事让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我一会儿就去医院,另外……”俞成瑾叹息一声:“你看新闻了吧?”
“恩,但还没告诉你爸爸。”赵凯回答。
“别跟他说了,我亲自出面处理。”
“成瑾,问你个事——”赵凯突然压低声音,接着是出门关门声,好像是故意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楚氏已经强制俞信破产,所有的债务都由我们自己清算,但惟独那两幢厂房,却被人接盘了。”
“接盘?”俞成瑾皱起眉头:他不明白,现在谁敢动这两处制药厂,不就等于落入t药业的漩涡无法自拔了么?
“我也不清楚是谁做的,想问问你这边,知道点眉目么?”
俞成瑾回答:“赵叔,你知道我以前都没管过这些的。要是肯在上面哪怕多花一点精力,也不至于让我爸弄成这样。
话说当年这两份施工企划是谁给我爸的?你知道么——”
“我……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可以调查一下——”赵凯的声音有点紧张。
“不用了,算了,事情已经这样子,不必再取其扰。”俞成瑾挂了电话,稍微休息了一会儿。
那边赵凯挂了电话后并没有很快回去,而是旋即又拨了一个号码:“杭先生,对,俞成瑾也不清楚那接盘的人是谁。”
“不用再猜了,那个人是楚天越。呵呵,没想到,他也会这一招。”电话那端的人冷冷地说。
“啊…”赵凯惊了一声:“那制药厂企划的事儿……你说要不要干脆把俞刚做了?否则我这里不好行动。”
“不,他还有用。”电话那端的声音持续低沉着:“疯了的狗,调教起来会更带劲儿的。”
“那俞成瑾呢?”赵凯遵从了电话里的指令,又追问了一句。
“当然是绑在一起了。不过,他比俞刚难对付的多,你不要太大意。
另外,洛紫不能留了。她已经确定是楚天越的人,上回从我这偷出去的东西让我们大伤了元气。让她活到现在已经是很有耐心了。”
“明白了杭先生,我去找个信得过的家伙去做。”
“等等——”电话那端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不要让林殊动手,但是……行动的计划,届时要让他知道。”
“你不信他?”
“我谁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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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这样的品味?”俞成瑾拎着颜可可带回来的两个纸袋子,一件带着麋鹿图案的毛衣让他从太阳穴连带着肩上的伤都突突跳的很疼。
“圣诞节刚过,这样应景的衣服多打折——”颜可可不想承认,只不过是自己觉得很可爱罢了,就没有考虑太多。
“随便了。反正……我这样的身材穿什么都不难看……”
每每听到俞成瑾自恋的玩笑,颜可可都忍不住揶揄。可是在这样的境况下,他还能佯装若无其事的悲伤来说出这种话,着实让女孩的心又疼了一下。
“套头的衣物你现在不方便穿,对襟的款式很少嘛。”颜可可看着他换上,转身去厨房准备简单弄点食物。
“我不吃了,已经很晚,要赶快过去看看我爸,免得他担心。”俞成瑾扶了一下墙,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他有太多必须要做的事。
“这怎么行?你三天都没吃东西了,”颜可可坚持把他留下:“都躺了三天了,不差这三十分钟吧!我很快就弄好。你待会儿别开车了,叫辆出租吧。”
“恩。”
颜可可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地忙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探头出来问他:“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刚给忘了。
你在昏迷的时候……为什么一直在叫楚天越啊?”
“啊?”俞成瑾正在喝水,一听这话,全喷出来了。
“我……我都说了什么?”
“听不清楚。”颜可可把粥盛出来,又端了两盘清淡的小菜:“反正就是一会儿哀怨一会儿凄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楚天越欺骗了你的感情呢。”
“这——”俞成瑾被水呛了好半天才止住咳嗽:“如果我说,是因为那时候我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然后徘徊在天堂的大门前看到他插着翅膀跟我说,让我滚回来照顾你——”
“俞成瑾!”颜可可怒道:“为什么你总是有那么多废话啊?”
“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下。”俞成瑾低下头。
颜可可突然就觉得心里好难受:“其实,你已经这么焦头烂额了,就不要再想办法逗我开心了。而且楚天越那种人……根本就不会上天堂的吧。”
“的确。”俞成瑾沉默了一声,旋即道:“我只是不想让我家里的事影响到你而已,”
他突然伸手轻轻拥着颜可可的腰,让她坐近一点:“本来以为,我家里那么温馨的氛围能让你好好溶解孤单,你若是喜欢……早晚就会成为这里的一员。
可惜,我没能给你守住这个承诺。”
明明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的是他,却还在强颜欢笑得为自己的情绪考虑。这让颜可可在无地自容之中又满溢了幸福感。
“你还是别说这种话,我会觉得我自己好没用的。”把饭推上去,颜可可看着他没什么胃口却强撑着装出很有食欲的样子很是窘迫,心里更是酸楚难耐:“我知道你现在没食欲,但多少还是要吃一些的。你家的医生已经辞职了,换药的话就到我这儿来吧。
我很聪明的……看一遍就会了。”
————
三天后是俞佳的葬礼,颜可可陪在俞成瑾身边。看着他从容淡定地张罗着大小事务。他没有让深受打击的父亲出现,主要是顾及到他早已不再年轻,经不起折腾的身体。
如颜可可想到的——葬礼上,她见到了岳子凡也见到了章小雪。
“可可,你还好吧?”自从上次从岳家离开,颜可可再也没有跟岳子凡联系过。
明明就没有开始过的一段青涩感情,却偏偏弄得像是有多大仇似的老死不相往来。颜可可觉得挺讽刺的。
特别是,当她和岳子凡,章小雪,同时出现在俞佳的葬礼上。那种宿命论一样难逃的压抑感更是让三个孩子顿时不知该唏嘘些什么。
其实谁都记得,在那个热闹纷繁的校门口,自从那个嚣张跋扈的女孩开着红色的跑车落在她们三人面前的那一刻起——命运无情的齿轮就碾压了不可思议的爱恨情仇。
借出一百个梦境,也没有一个人能想到今天这样的因果,多少节哀和保重终于只能化成一句珍惜眼前人。
俞佳的葬礼很简单,因为她尚且没有宽泛的社会关系网。除了俞成瑾的几个朋友,俞刚的几个朋友外——她几乎没有自己的朋友。
所以颜可可看着眼前那不算黑压压的来宾群里,很容易就挑出一个非常另类的身影。
黑色的西装,盖过半张脸的墨镜,微微有些佝偻的上半身倚在轮椅上——颜可可没想到柯轶伦也会来。
“你大伯也来了?”颜可可问岳子凡。
“恩,其实我也挺奇怪的,按理说……他没怎么见过俞佳。”
颜可可不知道柯轶伦有没有在看自己,因为墨镜下的眸子是放不出光芒的。
她站在俞成瑾身边,用余光打量着他,发现他只是面向着前奠做了一个双手合十的动作。很快地,就被身后一个穿着黑衣,带着黑色面纱的女人推走了。
就像当初在柯的葬礼上一模一样!
颜可可攥着手机有点发抖,她还记得上一次在凌犀的掩护下,自己偷偷拍了一张照片。那上面这个蒙着面纱的黑衣女人,就跟现在这个,几乎可以确定为同一人!
她一直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曾以以为是柯轶伦的养女林洛紫乔装,可是今天如此长时间近距离地观察——怎么都不像啊。
鬼使神差地,颜可可跟了上去,她躲在一辆车后面,从倒视镜里看着不远处的场景。
她看到女人推着柯轶伦来到外面的停车场,岳家的车里下来两个助手,准备帮助行动不便的老人上车。
女人微微欠一下身,对柯轶伦说:“柯老,您感觉疲惫么?是直接回去还是——”
颜可可清楚地听到了女人的声音,那声音在结合着熟悉的外貌轮廓,她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这个女人,不是楚天越的秘书linda么!
初见楚天越之后,陆陆续续发生了一些事,linda都有出面处理,她应该是楚天越得力又信任的助手才是——为什么楚天越的人会跟柯轶伦在一起呢?
“可可!”俞成瑾半天没有找到颜可可,这会儿追出礼堂才发现她一个人站在停车场望着远处空茫茫的国道发呆。
“你怎么在这儿里?”俞成瑾看她跑出来的匆忙,连外套都不记得穿,正要把自己的解下来披给她——
“俞成瑾,我看到一个人。”颜可可拒绝了男人的外衣,他身上还有伤,着凉会很麻烦。
仰起头,煞白着脸色,颜可可捉住俞成瑾的手:“那个女人,叫linda,我记得应该是姓郑。她是楚氏首席秘书,楚天越得力的助手,为什么会跟柯轶伦在一起呢!”
俞成瑾沉默了,他并不善于在颜可可面前撒谎——但是这一次,是女孩自己接近了真相。
“实在是太奇怪了,”颜可可自顾自理顺着思路:“楚天越跟柯轶伦难道不是对立的么?俞成瑾,为什么我总有种感觉……他死前,他死后,都留了好多好多解释不通的事。
你知道不知道,我真的很想把他从棺材里挖出来好好问个清楚!”
俞成瑾握住女孩的手腕,除了敷衍他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办法来打消颜可可抓狂的疑虑:“事情都已经结束了,兴许那个linda也是柯轶伦的人呢?兴许楚氏和齐岳终于握手言和,人家开的薪水更高,linda跳槽了呢?
兴许——”
“我不相信。”颜可可看着俞成瑾的眼睛:“我刚才观察着linda的一举一动,她对柯轶伦的态度是非常恭敬非常尊重的。就好像是受了别人的重托,留在这个残疾老人的身边。
而且我以前跟linda接触过两三次,对她印象不深,但感觉到她对楚天越也是这样子惟命是从信任有加的态度。
俞成瑾,我感觉……就好像……就好像她是受了楚天越的嘱托而留在柯轶伦身边的!”
“你想多了,”俞成瑾回避了颜可可质疑的眼神:“那种态度只是职业行为,就像空姐的微笑一样。这个女人……只不过是在做本职工作一样。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假设——”
“俞成瑾,你……”颜可可侧过脸去,捕捉他的眼眸:“你是不是有事在瞒我?”
“没有。”男人缓下心绪,温柔又带点哀怨地看着她:“只是不太开心你一直在提楚天越。”
“哦……”颜可可叹了口气,心想大概真的只是自己多心了。
楚天启掌控下的中启和楚氏已经与齐岳握手言和,而楚氏的一个员工现在出现在柯轶伦的身边,想想看,也没什么不合情理的吧。
也不一定……就与楚天越有关呢。颜可可把这归结为自己的心症,也不愿再多纠结了。
“回去吧,今天是俞佳的葬礼,你这样跟着我跑出来好像太奇怪了点。”颜可可定了定神,深呼一口气,陪着俞成瑾回到了礼堂。
葬礼结束后的一周,俞信产业正式接受被动破产。俞家的别墅早在半年多前就被作为两处厂房开发启动资金的抵押,本该是面临收回的命运。
但是却在交接前一天,俞成瑾收到了一份十分诡异的债权通知。上面提供了详尽的手续,匿名担保了俞家最后这一处不动产,且归还其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