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镇山忽而又深施一礼,道:“令主为何相救晚辈,又为何知道晚辈的事?……”
九幽令主轻轻向前踱了一步,笑道:“本令主一向以打抱不平,锄强扶弱为宗旨,对你的事……也不过偶而闻及而已……”
话锋一转,道:“你父母俱逝,目前又是武林四圣及天下各派所缉拿的逃犯,凭你小小年纪,想打算怎样?”
薛镇山咬牙切齿的道:“薛公凌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晚辈志在习成武功,回来报仇!”
九幽令主淡淡的道:“他不是你的伯父么?”
薛镇山咬牙道:“但他也是杀害我父母的仇人!”
九幽令主摇摇头道:“薛公凌宅心仁厚,似乎不致做出这种灭绝人伦之事……纵然你真的能习成武功,也该寻找真相,不能盲目胡为!”
薛镇山有些意外的道:“令主也……认为那老贼是好人……”
九幽令主忽然摇摇手道:“这些不说也罢,眼下你要去哪里?”
薛镇山呐呐的道:“巫山……去寻一个……先母的朋友!”
九幽令主笑道:“路程还远得很,你该上路了……”
转向牟南华道:“你呢?”
“我?!……”
牟南华大睁着两眼道:“我们是一道的,自然我要陪他去巫山!”
九幽令主冷哼道:“你当真是个道士么?”
牟南华毫无不隐讳的道:“假的!”
九幽令主也不禁微微一笑,隔着厚厚的面巾打量了他一会,喝道:“你爹爹是否是牟向癸?”
“啊?!……”
牟南华面色大变,呐呐的道:“您……您怎会知道?”
九幽令主淡淡一笑道:“你倒是本领不小……”
声调一沉道:“你绝不能随他同行!”
牟南华叫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和他同行?”
九幽令主斩钉截铁的道:“本令主不准!”
牟南华着急的叫道:“不!你管不着!我……”
九幽令主朗然一笑道:“本令主不但不准你们同行,而且还要派人把你送回家去,要你那个糊涂爹爹好好的管教你!”
牟南华大叫道:“不行,我不能回家……”
身形一旋,拔步就逃。
九幽令主呵呵大笑不已,待至牟南华逃出三四丈远时,方才轻轻一指,向他背后点了过去!
九幽令主那一指轻飘虚浮,看来似是毫不着力!
薛镇山看得讶然不解,不知他这一指有何作用?
说也奇怪,但见牟南华奔跑的身子却在九幽令主一指之时蓬然一声摔了下去,再也挣扎不起。
薛镇山大吃一惊,纵身就要扑了上去。
九幽令主忽而沉声喝道:“站住……你想怎样?”
薛镇山呐呐的道:“晚辈与他已是异姓手足,不能见他……”
九幽令主大笑道:“好一个异姓手足……本令主与他爹爹有过数面之交,眼下要把他送回家去,免得他再在江湖上惹事生非!”
薛镇山与牟南华初次相遇时,也曾听说他有个严厉的爹爹,是他偷偷离家跑出来的,对九幽令主的话自是深信不疑。
当下忙道:“令主……言之有理……”
九幽令主又复声调一沉道:“既是你要去巫山,还呆在这里做甚,不怕二度被白骨门抓去么?”
薛镇山如梦初醒,连忙再度恭施一礼,道:“大恩不敢言谢,但晚辈将永铭在心,刻骨难忘!”
九幽令主大袖一挥,道:“不必啰嗦,快些去吧。!”
但见他脚不点地,腿不屈膝,双肩微晃之间,已经扑到挣扎难动的牟南华身前,有如鹰攫燕雀一般把他抓了起来,飞驰而去,眨眼无踪。
薛镇山仰望着碧空的明月,悠悠的吐了一口长气,这些经过使他觉得似真似幻,九幽令主在他眼中似神似魔,无数疑问蕴聚心头,撕扯不开。
终于,他决定不再在这些难解的疑问上枉费工夫,眼下既已逃出虎口,最重要的还是赶去巫山。
忽然,他听到了一片轻微的江水奔流之声,原来那片疏林距离滚滚的长江不过半里多路。
薛镇山不再犹豫,认准方向,向长江上游快步傍江走去。
由于白沙山的经验,他一路上小心翼翼,尽量拣荒僻之处而行,幸而自白沙山的变故发生之后,白骨门等追缉似乎已经松弛了甚多,虽然路上也遇到了不少白骨门人跃马而过,但大都行色匆匆,没有以前那种严密盘查的情事发生,薛镇山晓行夜宿,费去了二十几天的时光,终于走到了巫山之下。
巫山十二峰连绵数百里,气势雄浑,加上狭窄的江面,湍急的江水,构成一幅雄壮的画面,使薛镇山不由平凭了几分豪气。
几经探听,终于找到了起云峰,只见起云峰在巫山十二峰中虽不算最高、最大,但却居于正中,四面山峰罗列,别有一番气势。
山中绝少住家,处处但闻猿声吼叫,像置身荒山之中。
薛镇山原想寻找山中的猎户樵子,打听一下待月庵的所在,但走来走去,走到红日西沉之时,也不曾见到一个人影。
无奈何只好环着峰下,慢慢绕山走去。
起云峰果然名符其实,此刻已将入夜,但见阵阵云雾由峰脚之下氤氲而来,逐渐浓重弥漫,景物全失。
薛镇山心中大急,看来今夜之中若想找到待月庵,只怕已是十分困难之事了,忖念之中,口中不由反复诵念道:“待月庵!待月庵……”
忽然,他心中不由一动。
既然待月庵,想来必定建在迎着月出之处,此刻正值一弯新月涌出云端,无异给他指了待月庵所在之处。
当下毫不迟疑,脚下加劲,向起云峰左侧奔去,
果然,在渐渐浓重的云雾中出现了一幢黑忽忽的影子,不用细看,他已可确定那就是待月庵。
蓦地——
第14页
正当他意欲奔过去之际,忽见一条人影冲天而起,由那黑黝黝的建筑中疾飞而出,一晃而逝。
薛镇山不由大吃一惊,看那人的身法,在武林中至少也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物,那会是谁呢?
难道是那独目老尼?
母亲虽未说明那独目老尼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但谅必也是武林中人。
但他立刻又推翻了这一想法,因为如是那独目老尼,纵然她身具武功,也绝不会在自己的庵院之中高来高去,她大可以由山门中慢慢行走。
那么,这人分明不是待月庵的人了。
一念至此,心中不由大为寒凛,如那独目老尼不幸……
他不敢再想下去,迈开大步,悄悄向那黑黝黝的建筑物掩了过去。
果然不出所料,那是一座尼庵,山门的一幅横匾上,写着清清楚楚的“待月庵”三个大字。
薛镇山倾耳听去,庵中静得没有一点声息,也看不到一丝灯火。
这又是不太寻常之事,因为此刻应该正是做晚课的时光,纵然不做晚课,听不到钟声及木鱼之声,也该有香火的气息才对。
然而无论就哪一方面看去,这都像一座无人的尼庵。
薛镇山犹豫着伸手去扣山门,同时,心头骤然升起一阵忐忑不安之感。
就在他伸手轻扣之际,山门却呀的一声打了开来,原来山门并未加闩,而是虚掩着的。
探头看去,庵中黑漆一片,门内蛛网尘封,似是久已无人居住。
薛镇山不由心头一沉,疑念大起。因为他想到方才由庵中飞出的那条黑影,果而庵中无人,那黑影又来作甚?
忖念之间,缓步向内走去。
只见待月庵并不算大,前后约有三重殿院,薛镇山尽量放轻脚步,踏入了第一进大殿之中。
他自经他殉身而死的母亲移注了数十年真元内力,生死玄关已开。虽是殿中黑漆无光,但视力所及,仍能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殿中香火毫无,供台上积尘盈寸,此外,没有一些异样。
他轻轻呼出一口长气,迈步又向第二进殿院走去。
第二重大殿之内,同样的暗无灯火,但在神案前的一只巨大蒲团之上,却趺坐着一位黄衣尼姑。
那尼姑面内而坐,双掌合十,头部俯得极低,似是正在佛前默祷。
薛镇山心中定了一些,暗道:这位老师太想必就是那位独目老尼了,她倒真是一个怪人,庵中不上香火,不诵经卷,却在佛前枯坐默祷。
他不便上前打扰,只好静静的站在殿门之内,等她功课完毕,再行说话。
但那尼姑却是动也不动,连一些声息也听闻不到。
一盏茶的时光过去了。
一顿饭的时间也过去了。
薛镇山实在忍耐不住了,故意放重脚步,走上前去,轻声叫道:“老师太,请恕晚辈打扰……”
没有应声。
他再把声音放大了一些,叫道:“老师太!老师太……”
不但没有应声,连动也没动一下。
薛镇山心中大疑,连忙绕到那尼姑面前,再度叫道:“老师……”
但他立刻就僵住了,只觉背脊发冷,寒毛森竖,良久良久,几乎不能移动一下脚步。
原来那趺坐的老尼姑早已死去甚久,只不过仍然保持着打坐的姿式,一下子不易看出而已。
薛镇山暗暗皱眉,一颗心又沉了下去。
“独目老尼死了,要到哪里去寻找‘紫金晶珠’?如果习不成通天的绝艺,如何杀得了薛公凌,报雪深仇大恨?”
但他立刻又发觉了自己的错误,原来那死者并非独目老尼,虽然她死了至少有半月以上,但却看得出她绝非独目之人。
然而,独目老尼又在哪里?
他迅快的踏出第二重大殿,在庵中到处搜寻起来。
费去了几近一个时辰的时光,前前后后俱已搜遍,除了那具古怪的老尼尸体之外,再也找不到一丝可疑之处。
自然,更没有那独目老尼的踪影。
薛镇山灰心失望到了极点,被薛公凌处以死刑的母亲,在古墓中将毕生功力移注给自己的母亲,俱都期望着自己能取得那“紫金晶珠”,练成先祖武皇薛天钧的绝世神功,回去诛讨薛公凌,为爹爹报仇。
但自己几经艰险,千里迢迢而来,却不曾见到那独目老尼的影子,今后,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一时悲从中来,伤心欲泣。
忽然——
只听一串呼啸之声飒然而至,径奔庵中而来。
薛镇山大吃一惊,此刻已是三更左右,什么人会来到这尼庵之中,当下赶忙躲向院中的一簇杂花丛中,藏了起来。
身形甫行藏好,已见数条黑影射落院中。
薛镇山悄悄看去,只见所来的共有五人,两人在先,俱是青衣紫边,外罩酱紫披风,后面四人一色青衣紫边劲装,似是随侍之人。
只见当先两人中一个蓄着一撮山羊胡子之人,目光四处一转,道:“这消息可靠么?”
另一个浓髯如戟的中年汉子忙道:“游戈堂上官堂主的消息大约不会有错,其次,依在座推测,这庵中的独目老尼分明就是李媪。”
那蓄着山羊胡子之人哈哈一笑道:“不错,不错……薛镇山逃出泰山,径奔长江,他并不是要去看祭陵大会,而是路径不熟,欲要沿江而上,奔来巫山……”
第15页
薛镇山心头大震,同时也霍然记了起来,这些人都是神风门中之人,但他却可以确定,那为首的两人并没有神风剑客薛搏九在内。
他心头痛恨不已,情形十分显然,神风门主薛搏九,也就是自己的四叔,也正在处心积虑,要找这紫金晶珠。
只听那蓄山羊胡子之人顿了一顿,道:“但那李媪呢?”
那浓髯如戟之人忙道:“这就是下座所要禀报堂主来查看的了……”
伸手向殿中一指,接下去道:“李媪下落不见,只有一个火工老尼,大约死于半月之前!”
那蓄着山羊胡子之人哼了一声,道:“这分明是有人在我们之前已经得了手去,如今只剩了破庵死尼,毫无价值了!”
那浓髯如戟之人摇摇头道:“不然,据下座所知,尚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传来,而且,这火工老尼致死之因颇有研究一下的价值……”
那蓄着山羊胡子之人道:“她是如何致死的?”
那浓髯如戟之人道:“她死于阴阳指!”
“阴阳指?!……”
蓄着山羊胡子的老者大感兴趣的道:“你可知擅用此种指法的是哪一路的人物么?”
那浓髯如戟之人呵呵一笑道:“想必堂主与下座一样的清楚,阴阳指乃是飞虎堡主一剑翻天薛仲山研创出来的独门武功!”
“这样说来,那东西必已落入飞虎堡了!”
“有五成可能!”
“为什么只有五成?”
浓髯如戟之人阴阴一笑道:“因为此地没有李媪的尸体,还有五成是她已据宝而遁!”
那蓄着山羊胡子之人恍然大悟道:“不错,这事关系重大,本座要即刻禀明门主定夺!”
“倘若门主问起上座对这事的意见呢?”
“这……”
蓄着山羊胡子的老者怔了一怔道:“兹事体大,本座岂能妄言!”
“不然,依下座看来,就算门主不问,上座也该献议门主一策,若因而获得重宝,悬缺已久的总护法之职,就非上座莫属了!”
蓄山羊胡子的老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