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嫠妇啊了一声道:“他已经死了么?”
薛镇山道:“不但已死,而且死得很惨……”
于是,他简单的说了一遍鬼仙杜灵遇害的经过。
使他奇怪的是黄山嫠妇竟然流出了两滴泪来。
这实在是不易索解之事,她既然这样恨他,为何听到他的死讯,却伤心得流下了泪来?
忖思之间,只听黄山嫠妇又道:“他要你来做什么?”
薛镇山道:“他老人家只要我来问候老前辈……”
黄山嫠妇呵呵的苦笑道:“想不到他倒比我先死……但我也就要死了,还问候什么呢……”
失神的目光连转几转,道:“另外呢?”
薛镇山呐呐的道:“另外,他老人家要我答应您老人家一事!”
“噢……”
黄山嫠妇兴奋的道:“总算他还有一点良心!”
薛镇山忙道:“老前辈病况怎样?应该……”
黄山嫠妇止住他的话道:“老身病已不行了,若非心事未了,早就该死去了……”
话锋一转,道:“来,先让我看看你!”
薛镇山只好依言又向前凑了一步。
黄山嫠妇仔细把他看了一遍,满意的点点头道:“还好,老身可以瞑目了……徒儿,外面有人么?”
那哭泣的少女连忙应道:“还有与这位薛相公同来的一位少女!”
黄山嫠妇双目一睁道:“她是你的什么人?”
薛镇山忙道:“只是偶而相遇的一个漠不相关之人!”
黄山嫠妇吐出一口长气,叫道:“把门关起来,暂时不要放那位女客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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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人生如戏变无常
薛镇山闻言一怔,一时如坠五里云雾之中,不知这神秘的老妇人究竟有什么话要说,竟严重得要把房门也关起来。
那少女应了一声,果然去关外间的房门。
只听文无咎的声音传了进来道:“与我同来的薛相公还在里面,你怎的要关门了?”
那少女冷冰冰的道:“家师有重要的遗言要跟他说,故而命我关门。”
文无咎笑道:“我可以进来么?”
那少女仍是冰冷的道:“不行,家师交待过了,要暂时委屈你一会,等在外面!”
只听文无咎沉声道:“为什么?我和他既是一道而来,就有理由一道见令师黄山嫠妇!”
那少女平平静静的道:“那么方才你为什么不跟进来?”
文无咎轻轻哼了一声道:“这房中阴沉黑暗,臭味熏人,如非必要,我实在不想进去!”
这话说得十分刻薄,那少女登时怒叱道:“今天如不是因我师父病重,我立时就把你打下山去!”
文无咎轻轻笑道:“也因为你师父病重,我原谅了你,要不然凭你方才那两句话,就该教训你一顿!”
薛镇山在房中听得清清楚楚,双眉微锁,投注了黄山嫠妇一眼,紧走几步,赶了出来。
只见文无咎半在门内,半在门外,与那少女俱皆剑拔弩张,眼见就要动起手来!
薛镇山大感为难,呐呐的道:“文姑娘……”
那少女见薛镇山赶了出来,重重的哼了一声,寒着嗓子道:“家师吩咐之言,想必你也听到了,如果你尊重家师之言,就请把贵友请了出去,闩上房门,否则,也任凭你们了!”
不待话落,旋身一转,走了回去。
文无咎怔了一怔,哼道:“这丫头倒也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物……”
眸光向薛镇山一转,又道:“她把难题推到你头上了,看你怎样处理吧!”
薛镇山微吁一声道:“这事只好有屈姑娘了!”
文无咎冷冷的道:“你也是同意把我关到门外的了?”
薛镇山苦笑道:“这是那位黄山嫠妇前辈的意思,她已是垂死之人,就依她吧!”
文无咎眸光一转,道:“我怀疑她的用意,为何怕我听到?”
薛镇山摇摇头,压低了声音道:“我已看出她对鬼仙杜灵又恨又爱,怀着这种矛盾痛苦的心情在这里一住这么多年,难免会有些古怪脾气,何况她已重病欲死,文姑娘难道还如此重视这些小节?”
文无咎慢悠悠的叹吁一声,无可奈何的道:“好吧!不过……”
声调一沉,又道:“不论她向你说些什么,都要快些出来,别让我等得太久。”
说着果真退了出来。
薛镇山暗暗吁出一口长气,微带歉意的道:“那就委屈姑娘了……”
说话之间,连忙轻轻掩上房门,依言闩了起来。
然后,他怀着沉重的心情,再踏入内室之中,只见黄山嫠妇精神似乎好了甚多,斜依在那少女身上,坐了起来。
见薛镇山重新走回内室,立即神态沉肃的道:“与你同来的女孩子当真与你毫无关系么?”
薛镇山沉凝的道:“晚辈没有理由欺骗前辈,那位文姑娘不过是受人之托与晚辈带了一个信息,因之偶尔同行……”
黄山嫠妇摇摇手道:“这样就好……”
喘吁了一阵,接下去道:“杜老儿在临死之前,可曾说过他与我的事?”
薛镇山摇摇头道:“没有,他老人家就只简简单单的要晚辈来看望您一次,另外,就是……答应您一件事……”
黄山嫠妇呵呵的苦笑了一阵,道:“过去的事,我也不愿多说,不过,我就要死了,不妨简单的告诉你一点,直到如今,我也仍难给他下个定评,他使我恨他,也使我想他……”
薛镇山实在搞不清这老妇人与鬼仙杜灵究竟是什么关系,既恨他,就不该想他,既想他,就不该恨他,这……?
忖思之间,只听黄山嫠妇续道:“老身年轻之时,在甘凉道上是出了名的美人儿,即使是玉门关外的大漠之中,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薛镇山对这一点倒不怀疑,因为黄山嫠妇虽说已是又老又病,但她美丽的轮廓仍在,看得出年青之时一定很美。
黄山嫠妇停顿半晌,因提及往事使她情绪激动,褶皱的脸上也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只见她两眼半闭,慢悠悠的又道:“在一次偶然的机缘中,老身与鬼仙杜灵初次相遇,杜老儿那时也正当年青之时,一见老身顿时阿谀奉承,苦苦穷追……”
她唇角间牵动出一丝笑意,接下去道:“在那时,为老身美色所颠倒的武林少年,多如过江之鲫,要记也记不清楚,老身都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鬼仙杜灵其貌不扬,在所有追逐老身的少年中算得是最丑陋的一个,老身自然更没把他看在服里!
“鬼仙杜灵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他看准了老身不会假以词色,更不会对他产生情感,所以他就起了不良之心……”
她变得森颜厉色,咬牙接下去道:“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他凭恃着他的武功,把我掳到了一座深山之中的废寺之内。
“他跪在我的脚前,求我嫁他为妻,他说了无数的甜言蜜语,他并说如果得不到我,就没有勇气再活下去……”
她喘吁着停了下来,薛镇山忙问道:“他老人家当年定然是诚心真意的爱你。”
黄山嫠妇叹口气道:“我嘲笑他,讥刺他,用最苛毒的话骂他,任凭他说什么,我都认为是最下流,最难听的话,最后,终于激起了他的怒火……”
薛镇山心中一动,他已意料到发生了什么事,忍不住又接口道:“前辈当时就应该也替他想上一想,如果逼得他铤而走险,事情就不妙了!”
黄山嫠妇咬牙道:“不错,他居然使出了最卑污下流的手段,强奸了我!”
薛镇山沉默无言,黄山嫠妇也收住了话声,一时之间,房中的气氛沉寂得使人感到窒息。
良久。
黄山嫠妇方道:“他虽在气愤激动之余逞过兽欲,但事后却也有了悔意,而我,当时则是只求一死!
“自然,他又尽了最大的耐心,日夜照顾我,阻止我自杀,但当时我恨透了他,日夜不停的用最苛毒的话骂他!
“最后,他知道无论如何也无法得到我的原谅,于是,他点闭了我的穴道,悄悄给我家中送去了信息。
“我的父母把我接回家中,虽然得到了母亲的慈爱,但却无法获得父亲的谅解,而且,这消息迅速的传遍了江湖,使我父母的名望声誉大受损伤,这都是杜老儿害了我!
“我无法再在家中耽下去,也无法再在江湖上立足,于是,我到了黄山,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我没有再见过鬼仙杜灵,但以后我才知道,几乎有五年之久,他都在暗中跟随着我,保护着我,但他却没有再来见我。
“他常常暗中托人送些东西,表达一下他的问候之意,由那些人的口中,我知道鬼仙杜灵不但一直对我负疚,而且他一直不曾婚娶,数十年来并无改变,这倒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神情黯然的接下去道:“虽然他对我的手段不当,这份痴情倒是十分真挚,所以,我有时恨他,有时也会想他……”
薛镇山道:“这样看来,杜老前辈也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他如果再度向你求恕,也许不会彼此遗恨终身!”
黄山嫠妇沉声一叹道:“我自称黄山嫠妇,一来是用以咒他,二来也是对他的一种暗示,但这老鬼却是死心眼儿,不知道我既自称嫠妇已是把他视为夫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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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锋一顿,又不停喘吁了起来,显然因为情绪的激动,使她的病况又为之沉重了起来。
那少女连忙温柔的在她背后轻轻按摩,一面轻声陪笑道:“师父,你说了这么多的话,该歇一会儿了!”
黄山嫠妇咬咬牙关,勉强振作了一下,道:“徒儿,自从为师卧病以来,你也够苦的了!为师心中明白,今天……已是大限到了……”
那少女含着眼泪强笑道:“师父,不要说这些,一点点小病,又有什么要紧,只要您能静下心来休养,很快就会好的……”
黄山嫠妇摇头苦笑道:“为师若非心愿未了,只怕早已抛下你走了,现在且不说这些,为师有重要的事情向你们交代……”
转向薛镇山道:“杜老儿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可曾向你限定过什么范围?”
薛镇山怔了一怔道:“这倒不曾……”
略一沉忖,朗然接下去道:“只要老前辈有什么心愿未了,晚辈一定全力替您去办也就是了!”
黄山嫠妇声调一沉道:“如果我要你的项上人头,你也肯割下来么?”
薛镇山闻言一震,心头不禁一沉,但却毫不迟疑的道:“杜老前辈遗言之时,虽然不曾限定什么范围,但既是要晚辈答应一事,那就是说只要前辈提出来,晚辈就会答应……”
略无忧惧的昂然道:“果尔前辈是要我一死,晚辈立刻动手自裁!”
黄山嫠妇唇角牵动,露出了一个欣慰的微笑,道:“事情倒是没有这般严重……”
转向那少女道:“徒儿,为师眼见就要不行了,对为师的最后遗言,你也肯听么?”
那少女忍不住哽咽出声,抽抽噎噎的道:“不论师父吩咐什么,徒儿无不遵命!”
黄山嫠妇又强自振作了一下精神,道:“那很好,为师一无牵挂,只有你,使为师无法瞑目……”
那少女急道:“师父,您……”
黄山嫠妇摇摇手,打断她的话锋,一字一顿的接下去道:“老身要你们两人结为夫妇!”
“啊?!……”
薛镇山万万料不到有此一着,忍不住啊了一声,那少女则一声不吭,面部严肃得有如一座雕像。
黄山嫠妇哼了一声,道:“怎么,你不肯么?”
薛镇山呐呐的道:“这……这……”
黄山嫠妇冷峻的道:“如果你不肯,那也不能勉强,你可以走了!”
薛镇山容色一正,道:“既是前辈诚意提出此事,晚辈只好应命了……”
忍不住向那少女瞄了一眼,又道:“晚辈之所以为这事迟疑,只是恐怕连累令徒吃苦,因为晚辈身负家门血仇,游荡江湖,几乎整个武林之中,都在搜捕于我……”
黄山嫠妇正色道:“老身不管这些,只要你把她视为结发之妻,一生永不相负,也就够了……徒儿,你呢?”
那少女低眉俯首,幽幽的道:“既是师父之命,徒儿没有多言的余地!”
黄山嫠妇颔首道:“为师不会害你,只以他不背诺言,速来黄山之事看来,必是一个正直可托之人……”
声调沉肃的接下去道:“江湖儿女,不必拘于俗礼,老身要在死前看你们交拜成礼……”
薛镇山又一怔道:“难道就此草草成婚?……”
黄山嫠妇挣扎着道:“只要心诚意诚,一言之诺,终身不悔,草率一些,又有什么不可……你们只要在老身面前对天一拜,而后交拜一礼,就是终身的夫妻了!”
薛镇山沉凝无言,但万思千虑,齐上心头,酸甜苦辣,五味俱全。
黄山嫠妇催促着道:“快些,一个是武林豪杰,一个是巾帼英雄,难道还要这般忸怩做态么?”
那少女已经姗姗的走了过来,薛镇山无可奈何,只好在黄山嫠妇指示下与那少女交拜成礼,就这样结成了夫妻。
黄山嫠妇悠悠的叹了一口长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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