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儿睡下没几个小时就被唤了起来,睡眼朦胧可怜巴巴的被带到中厩,以后她的工作就是养马。这是谁在从中作梗呀,明知道她怕马,还让她来跟臭马打交道。那些个穿越小说里不都是到男主角或娘娘们的身边伺候着,结果呢,跑来伺候牲口,真当她是“弼马温”?可她却没孙猴儿的本事大闹咸阳宫!
还是乖乖的跟马儿零距离接触……
“呵,你听到了嘛?”中厩里的小马倌苏汀轻拍了拍梅儿的肩膀。
“啊,什么?”梅儿回过神来,听候差遣。
“这些都是大王的御马。” 苏汀重新介绍起来,“追风、蹑景、追电、飞翩、铜爵、晨凫,还有纤离。记住,大王最喜欢的就是纤离,此马老矣,可得小心伺候着。”
梅儿的眼珠转到纤离的身上,想当初骑过一次,还颇有亲切感。她开心的蹿过去摸马头,却不想纤离一声响鼻,扬蹄欲起。
“唉,小心!” 苏汀眼明手快,忙把梅儿往后拖,“你这是干嘛呀,马的视力很差,不要突然出现触怒它!”
“哦……谢谢苏姐姐提点。”梅儿丧了气,该死的马,自己不过是想搞好关系,却跟你家主子一样脾气大!
奴化之三——驯化你的野性,催发你的愚蠢。
太阳微微探出头来,苏汀利索的给马套上缰勒:“是时候了。”
“去哪儿呀?”梅儿第一天上工,不懂的地方多着呢,完全被指使着干活。
“大王每天都要去练武场的,这个时辰该牵马出去了。也不知怎么,今儿孙柏让我六匹马都牵去,幸好你来了,不然我还真照应不过来。” 苏汀唠叨着把两条缰绳递给梅儿,自己牵起另外四匹马,“出发。”
梅儿抓紧马绳跟在她身后,心情一路失落下去,走着走着就没了章法,甩手甩脚的托扯着马儿漫无目的前进。
突然,“啊……。”屁股上一紧,飞身而出,摔了个狗吃屎!
苏汀见此一阵好笑,“你还好吧?”
“疼……”梅儿一手揉着酸疼的屁股,一手摸着火辣辣发烫的脸,“破相了吗!破相了吗?”
看梅儿这么着急,还是多少安慰几句,“没事,面相姣好着呢,就是稍稍有些泛红,过会儿就好了。”
梅儿多少放下些心,转头瞪那该死的蹑景,居然敢撩后腿踢她,畜生就是畜生,没人性!
转眼又耽误了一刻钟,苏汀忙手把手的提点几句打算继续前进,“你记住执绳时需握住辔头,以免马绳留得过长,不停晃动会影响到马的情绪,不踢你才怪。”
感情还是自己的错,她都说成这样了,还是得硬着头皮牵马吧,梅儿深呼吸一口,“知道了,咱们走吧。”
奴化之四——培练你的自卑,封闭你的人际。
作为一个下等人没什么资格得窥圣颜,由苏汀牵马进练武场,梅儿自己在庶囿溜达几圈。刚绕过一座假山,就险些撞上别人。
梅儿条件性带过句“对不起”闪离她的视线。
女子双手护住托盘数个回转稳住汤羹掉地的风险,轻轻的一句话如微风从耳边吹过,她方意识到熟悉,抬头寻去,只看到背影,可潜意识已抑制不住的激动喊出:“公主?”
梅儿一个激灵,这声音?糟糕,遇到箐肴了!
要见吗?她有何资格见,她是什么身份,不过一奴婢,就算相认也只会让自己陷入秦楚的风波中!
遂充耳未闻,稍稍加快些速度,隐没入拐角……
箐肴放下托盘追去,已是无从寻踪,略略有些失落,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也许是自己太思念公主产生了幻觉吧!
奴化之五——流从、盲信虚假的陈述。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可以舒舒服服睡个好觉,却不幸的从九巷的单间卧室降格到六零一巷的五人大通铺,苏汀也和她住在一起。
伺候一整天的马,身上臭烘烘的,很想找个地方洗澡,梅儿抓着发痒的脖子问:“苏姐姐,你知道哪里沐浴吗?”
“才干一天就想沐浴!我们做奴婢的没这么好命,三天才能洗一次的。而且很麻烦,要自己生火烧水,到隐蔽处去洗。”苏汀说着作为一个老宫中人的经验,后又附耳低声道:“不过呀,我最喜欢在庶囿内的夜藉池沐浴,那里有温泉水流过,可省事了。”
梅儿听得一阵咧嘴,今天吃饭吃的大锅饭也就忍了,没想到连洗澡都这么麻烦,她可是一天不洗就浑身不舒服的主。梅儿气恼的拼命搔手臂,该死的都泛红了!
苏汀见梅儿不停的在墙边蹭后背,问道:“你怎么了?”
“痒!”梅儿无奈的仰天长啸,“是不是长虱子了呀!”
“我看看。”苏汀凉丝丝的手贴上来,手臂上的瘙痒感减轻不少,“你以前一定不是奴婢,肌肤如此细腻,就一件麻衣穿一会儿就泛红了。”
“麻衣?”梅儿摸摸自己的宫女服,难怪觉得这衣裳不自在,原来是麻织之物,粗糙得很。
苏汀从石铺旁翻出砧板和木棒,“拿去,把麻衣捣一捣,穿起来就会柔软很多。”
“你是说让我捣衣?”她堂堂一个现代人,衣服都是全自动洗衣机搞定,如今让她玩复古,有没有搞错呀!
可,还是得去,粗糙物穿着就是割人。
奴化之六——阴阳鬼神,无知的迷信。
梅儿换上自己的水兰长衫,去了趟浆洗房,守卫不允许她这种低下的宫女夜半的时候进去,只好随便找条小溪捣衣,可偏偏宫中守卫深严,一会儿一排卫队巡逻,哪里容得梅儿蹲下半刻。寻了好几处,才找到庶囿处的偏僻小溪。
麻衣在裁剪前本已浆洗,但由于是新衣,再加上制作粗略,所以麻衣的柔软度依旧不佳。梅儿在小溪边过上几遍水,“啪”一下把麻衣甩在砧板上,挥舞着手中的木棒,千杵万锤得水花四溅……
“笃,笃,笃……”叹似悲愤交加的内心宣泄。
“笃,笃,笃……”犹然漫漫长夜的寂寞回响。
“笃,笃,笃……”苦作魂牵梦萦的离愁别绪。
“你听……”两个宫女起夜往溪水边来,其中一个陪同的耳朵灵敏,隐约听到些声音,问旁边小解的姐妹:“好像有什么声音!”
旁边的宫女刚刚松了亵裤,本就胆怯的她听到问话不由越发紧张:“什么声音?你别吓我呀!”
宫女竖起耳朵再听,“是捣衣的声音吧?”
小解的宫女伸长脖子辨别,隐约看到些什么,一手抓紧裤带一手指向前方:“你看那里有个人!”
谁这么晚不睡觉,还捣衣呀?
胆大的宫女好奇的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确认,刚才小解的胆怯宫女想阻止她,可没来得及拉住,看左右漆黑越发害怕,忙跟随姐妹的脚步隐在她的身后。
她们俩这么大的动静,就算垫着脚尖走路梅儿也已经发现她们了。梅儿心思一转,想吓唬一下她们。
两人越走越近,见女子肢体僵硬着,手臂一停顿一震动的敲打着麻衣,慢慢的,她的脖子“卡、
卡、卡”的转过来……
女子的脸色苍白,瞳孔放大,甚至连嘴也越张越大,仿佛血盆大口,忽的一声嚎嚷:“啊……”
“芈……芈夫人?”前面的宫女好巧不巧在寒梅宫当过差,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呆了,那身上穿的水兰长衫和精致的五官分明就是芈夫人无疑!
宫女惊得撒腿就跑:“鬼啊!”
梅儿没想到遇到旧相识,这事可就闹大了,胆怯一些的宫女由于刚才小解尚未完成,听到那句“鬼啊”,即便不认识芈夫人是何人也已是把尿都吓了出来。
胆大些的宫女跑开数米才发现自己的姐妹还呆在原地,忙又壮胆跑回来。梅儿说时迟那时快,木棒顺势一挥,一棍将她打晕在地。正欲举棒打晕另一位,却见她随着姐妹的扑倒垫了底,原来早就吓得丢去魂。
梅儿担忧的探向二人鼻息,幸好都还活着,“善哉,你们就当做了场梦,都是我的过错,不该选在这种地方捣衣!”她在心中祷告着,赶紧抱上衣物隐遁!
奴化之七——尔等清贫,恩赐物质,换来的就是甘之如饴的奴隶人生。
沿着小溪走着走着就到了寒梅宫,想起久违的温泉,梅儿还是忍不住通过后门溜进去洗个热水澡。
饱暖思淫欲,这是人类生活中必然的进阶。
暖,她得到了满足,而饱……摸了摸肚子,干的活多吃的却少,饿呀!
梅儿无力的把整个身体浸在温泉中,不知道是不是泡得太久,已经渐渐产生幻觉:红烧肉、回锅肉、猪蹄……香呀!
“何人?出来!”
是录音机慢放的声音吗?
梅儿以为自己耳朵失聪,呼吸也越来越困难,自己似进入了灵界空间……她正享用着鲜美的牛肉汤!
仿佛整个身体都有了能量,视线开始重叠。不对,这是……
腾正在喂她牛肉羹!
梅儿吓得一个激灵坐起来,“内侍大人!”
腾没有搭话,不发一言的退出浴室。
什么情况?梅儿不明其理,算了,先不管这么多。她又捧着牛肉羹喝了口,真是舒服呀!
“醒了?”
地狱里传出的声音,梅儿险些把肉汤喷出来。循声看去,该死,嬴政在温泉里泡着呢!
梅儿下意识的双臂护胸,其实自己本穿着件薄衫,腾也早帮她披了件外袍御寒……
片刻后才思绪回转,翻身跪地犹如虔诚的信徒顶礼膜拜,“奴婢王梅儿,拜见大王!”
“过来。”声音不大却透着威严。
他是要兴师问罪?梅儿从来看不懂嬴政,心揪紧着悬在半空,她的头埋得更低:“奴婢知错,不该到这里来,大王您就看在颜夫人的面子上放过奴婢吧!”
深潭似的眸看过来,不带一丝表情:“寡人予你衣食,该知道为寡人做些什么吧。”
“奴婢……”说话说一半,哪个大爷知道你嬴政的心思!梅儿再次扑地哀嚎:“奴婢愚钝!”
嬴政倚着池沿,仰枕着头调了个舒适的角度,微阖上双眸,慵懒的说:“过来,替寡人按蹻。”
按蹻?是什么?梅儿怯懦的缓缓跪滑到嬴政身边,盲目无错间双手双脚都不知放在何处!
只傻傻的盯着他的后脑发呆,此刻的嬴政头发披散着,一个、二个、三个……总共三个发旋,以前听老人家说过:一顶好,两顶坏,三顶是个老妖怪。
感情她嬴政就是老妖怪!看吧,连泡温泉这么休闲的事都能蹙眉!
梅儿在心里碎碎念,可小手已不自觉的触上他的额头,抚平他的烦恼。手稍稍下移,熟练的按压他的太阳穴。
“嗯……”嬴政轻哼一声,“很好。”
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按蹻就是按摩。梅儿算是误打误撞,这么听话给他按摩?
不,应该说自己无意间对这位千古一帝心生怜惜,想为他排解忧虑……
不,应该说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才会这么听嬴政的话!
是的,一定是这样!梅儿默默的提点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马与伯乐
自此,梅儿除了当弼马温又多了份新工作——马杀鸡!
由于工作强度过大,梅儿养成了一个嗜好,夜访膳食房。人生就仿佛一个恶性循环:养马,“杀鸡”,偷食!
这日梅儿又和苏汀牵上六匹马到练武场,居然允许她进去了,想来应该是给赢政按摩服侍得好,在宫里有了些地位。要是再混个几年,说不定就能当上姑姑级别的老宫奴,到时候是吃穿不愁呀。
梅儿想着想着就走入了练武场,不远处的狼狗吠叫着像是见到她的到来很兴奋,而入口处竟然站着数排女子列队迎接,可谓声色犬马,这是要开运动会吗?
梅儿左右再看,已有马匹列阵以待,而嬴政坐于观武台上,其间还坐着熊启、李斯、蒙武和几位华服女子。
场下的姬妾个个胡服打扮,多少看到几位眼熟的,梅儿这才意识到她们乃是嬴政的姬妾,没想到已将近百人!他嬴政忙得过来吗?
梅儿没敢多想,还是不要锋芒太露的好,低敛着头默默牵马跟随前面的苏汀。
一匹、两匹、三匹……
直到嬴政的宝驹一一牵上场,梅儿方乖乖的随孙柏退到旁边,宫奴们和中车府令等管理练武场的小官都快排成一个大圈。众人都不敢乱动,候着大王的指令。
直到腾入了练武场:“大王,太王太后身体不适,不便前来。而太后那边……”大王和太后的关系不好,这种场合哪里能请得动她。
既然长辈们都不想来,也就没必要再等。嬴政示意腾退下,隧道:“今日论马之宴,众爱姬可各言己思,寡人概不论罪。”
女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都不敢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未免冷场,嬴政再道:“芈姬,你来说说。”
“呵呵,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