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瑜正在房间陪明月吃她刚刚煮好的糯米汤圆,房门忽然被“砰”的一声撞开。两人齐刷刷的看向门口,明月看到来人是周青,抱着头迅速钻到桌底不敢出来,口里还哇哇乱叫着。
他对周青下意识的恐惧正好坐实了沈君瑜的猜测。只见她放下手中尚且温热的青花瓷碗,慢慢走到周青面前,冷言道,“明月那么无辜的一个人,你为何这样对他?”
周青喘着浓浓的酒气,一把搭着沈君瑜的肩,笑的好不畅快,“我为什么那样对他,那你又为何那样对我?”他口齿不清的摇了一下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却发现却摇越晕,“还有,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对他做了什么?”
沈君瑜面色微微一沉,“你做没做,心知肚明。”转而冷笑一声,指着桌底下的明月,眸横怒波道“你要没对他做什么,他会这么怕你?”
“哈哈……他本来就是一个傻子,成天疯疯颠颠的。”他瞄了眼明月,醉意熏熏道。
“你——”沈君瑜指着他的鼻尖,气的说不出话来。
原来一个人厚颜无耻可以到这种地步。
但,更厚颜无耻的事情还在后面。
就在沈君瑜怒火中烧当头,原本指向周青鼻尖的手,忽然被他一握一拉,整个身体就像一只猫一样毫无防备的摔向他酒气迷漫的怀里,下一秒,他低头便用力的吻了上来,沈君瑜心下一惊,伸手就要将他推开,却被他紧紧的禁锢在怀里,半分不得动弹。
一双美眸立时瞪的大大的,周青神色迷离的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笑的格外邪魅,“沈君瑜,你注定是我的人。”说完便将她压在桌上,胡乱解她的衣裳,沈君瑜从未遇到这样的事,听完他的话,心更是凉了半截,屈辱也跟着接踵而来,这一刻,她只想亲手杀了他,无奈,嘴被堵上,手被钳住,身体挣脱不开,动弹不得。
桌子底下传来明月语无伦次的怪叫,周青觉得那声音甚是烦闷,抬起脚就重重的踹去,一脚踹完又补上一脚,房门却在这时突然从身后“啪”的一声被推开。
门外,秦婉歌直直的看着眼前惊魂未定的一幕。
很快,狭小的房间便涌上一群身强力壮的家丁,他们将已经醉的完全失去理智的周青拉到地上,一顿爆打,打完后强拖着一路走出大门丢到街上。因他借酒行欲,施暴未果,被秦婉歌下令以后禁止踏入秦府半步。
而明月,就在秦婉歌神色复杂的盯着他时,沈君瑜已经急急穿好衣物跪了下来。秦婉歌蹙眉,“你这是为何?”
沈君瑜一边抹着被吓的止也止不住的泪水,一边哽咽道,“明月是奴婢的朋友,奴婢私自带外人入府,大小姐要罚,罚奴婢一个人好了。”
“他叫明月。”秦婉歌的嘴边不自觉的扬起一抹动人的笑意。
此时,见周青已被拖出去,明月这才小心翼翼的从桌子底下钻出来紧挨着沈君瑜瑟瑟发抖。沈君瑜见他被吓的不轻,忙握紧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害怕。对于秦婉歌莫名其妙的话,沈君瑜心里涌上一层不好的预感,“大小姐,他……”
秦婉歌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明月,疑虑道,“他怎么了?”
“他,是个傻子。在外面经常受人欺负,一个不注意,就会被人伤害,所以……奴婢希望大小姐能允许他继续留在府里,奴婢可以做更多的事情,他很乖的,平日不吵也不闹……”沈君瑜俨然已经语无伦次了,如果秦婉歌让人将明月也丢出府……光是想到这,她就觉得一阵心慌。
她不想他离开,也不想他再受人欺负,更不想以后都看不见他。
“君瑜。”秦婉歌把她从地上扶起来,细心的将她鬓间快脱落的珠花扶正,眨着淡淡光华的眸子真诚的看着她,“我是真的想跟你言好。”
对于她顾左右而言其它的话,沈君瑜却是心下一惊。秦婉歌的意思很明了,只要她原意跟她恢复往日的姐妹情谊,她便允许明月继续留在府里。
可是,感情这种东西,唯有真心最易打动人心,而她在秦婉歌身上看不到一丝她对往日情份的真心。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到底哪里不对劲。
这厢,秦婉歌还在等着她的答复,为了明月,她,没有选择。
☆、第十八章
转眼腊八节。
按照传统习俗,这一天是要上山拜佛,去寺庙喝腊八粥的。
天蒙蒙亮,空气里还有露水清冷的气息,沈君瑜轻轻拍开明月的房间,却是见到他早已醒来,此时正坐在炉火边烤火,他背对着她,身形单薄如一株迎风杨柳,她听到他在唱一首曲子,很熟悉的调子,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吸了吸鼻子里的冷空气,将房门掩上,这才踱步到他身旁,故意用手掩住其双目,嘻笑道,“知道我是谁吗?”
他指手划脚的对着空气挥舞着,她正准备松开,却听到他吐字不清道,“姐——姐”。她确实听到这两个字,听到他唤她姐姐。
她高兴的有点不能自持,竟一把扑到他怀里,口里反反复复道,“你认得我,你真的认得我,你居然认得我……”再次抬起头,对上的依旧是他软软的傻笑,只是那后面的眼神清晰分明,她甚至能透过它看到里面一脸欢喜的自己。
后来,去往寺庙的路上,她牵着他的手问了好多句,“你记得你叫我什么吗?”而他,只是对着她,傻笑,摇头,继尔傻笑。
仿佛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被这样简单直白的动作所取代。
那她可不可以当作,他其实记起过她,在他唤她“姐姐”的那一刹那。
上山拜佛的人很多,他们被挤的好几次都差点走散,有了上一次把他弄丢的经历,这一次,她便寸步不离的挨着他,生怕一个不经意,他便再次从眼前消失无踪。
推推搡搡间,他已经有点在闹情绪,不停的跺脚以示不满,她看着他第一次流露出这样的情绪,竟觉得格外难得。从认识他到现在,也有一年半的时间,他很乖,面部表情除了傻笑、恐慌以及平静,便再也没有第四种情绪。这还真真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像个小姑娘一样在那闹别扭。
进入寺庙,拜了几尊佛像,便看到姗姗来迟的秦婉歌,她今天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坎肩,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熠熠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面上薄施粉黛,只增朱色,整个人好似冰天雪地里一只纷飞的蝴蝶。
明月见沈君瑜站在一旁等她,便也乖巧的多打量了她几眼。延绵的台阶下,秦婉歌面露绯色的仰望着阳光里朝她投来淡淡一瞥的绝色少年,两个人的目光凝视在一起时,只觉得天地间都为之静了。
听那风如何吹动那发,听那低低且细细的呼吸。
一颗心忽地,便乱了分寸。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摆,不知道眼该往里使,不知道怎么说怎么做才不显唐突愚昧。
沈君瑜见秦婉歌渐渐慢下来的动作以及她看明月的眼神,微微有些烦燥,百无聊赖的转过身去却不小心撞上身后的解签台,刚想开口道歉,便听到签台后面一位胡子花白的僧人一脸慈悲的朝她点头道,“姑娘,抽支签吧。”
沈君瑜想说不用,细长的眸子瞄到圆筒里各种涂了尾色的签枝,竟鬼使神差而又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抽出一枝递给僧人,僧人接过她手中的签枝,细细端详一翻,才顺着上面字样缓缓念道“青梅竹木两情牵,同心喜结并头莲。”
是为婚姻上上签。
僧人念完,收起签枝,眼神颇具深意的望了眼站在她旁边安静失神的明月,忽而笑道:“东南西北任君去,非远即近,咫尺天边。”
听到这,沈君瑜觉得有些不自在,却偏有种不知从哪里钻出的喜悦,迅速的萌芽生叶,抽枝含苞,巍巍待放。
如果那个人不是明月,只怕那种喜悦会更加蓬勃。可如果那个人不是明月,还会不会生出一丝丝的喜悦?
“看你高兴成这个样子,怎么,抽到枝好签?”秦婉歌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身后。
也不知她究竟听到了多少,沈君瑜压抑着心底的悸动,轻笑道,“没,没什么。”继尔眼波一转,故意错开话题,“大小姐今天来的好早,奴婢还以为,等奴婢跟明月把整座寺庙都逛完了,你才会出现呢。”
秦婉歌故作不满嗔怪道,“都怪你们,吃什么腊八粥要一大早出发,害我都没睡好。”她适时的眯了眯眼,好像真的有点疲倦。
沈君瑜耸了耸肩,“吃腊八粥就是要赶早啊,晚了就没有了。其实大小姐想吃腊八粥,让奴婢带回去就好了,不一定得自己亲自赶来。”
秦婉歌闻言,看着她的眼神变了变,说出口的话隐隐有些不悦,“君瑜当真还要跟我这般见外吗?”既答应言好,便该回到最初,她不是她的小姐,她也不是她的婢女。
沈君瑜俏脸一凝,尴尬的接不出话。
真心不是她小肚鸡肠,而是触及到她那不达眼底的笑意,始终找不到那份曾经的熟悉。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要划开两个人的距离,本就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第十九章
沈君瑜很想问秦婉歌,她这样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她不敢问,只能将这种疑惑嚼在心底,因为她知道,一旦问出口,势必会惹恼秦婉歌。
现下,得罪她,并没什么好果子吃。
明月似是感知到了异样,悄悄的拉着下沈君瑜的手,他这一轻微举动看在秦婉歌眼里,却格外刺眼。
秦婉歌勾起唇角,冷笑一声,“看来是我一个人自作多情了。”
沈君瑜见她要走,心下一沉,用力道:“婉歌……”她在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紧紧的握着明月的手,这种违背初衷的事,如果可以,真希望不做。
可是又知道,任性是要付出代价的。
见她改口,秦婉歌面上一甜,任由多大的气恼也都散了,“你看,没这么难对吧?”
“以前,是我小肚鸡肠。”沈君瑜低垂着头,看着自己跟明月交织在一起的手,歉疚道。
秦婉歌见这已是她最大的让步,便不再刻意为难她,转而走到明月另一侧,想跟沈君瑜一样牵起他的另一只手,却不想竟被明月挣脱开来。
沈君瑜见状,觉得也不奇怪,明月生性软弱,加上之前被周青频频施暴,现下自然不敢轻易接触他人,便开口解围道:“他,有点认生。”这样说的时候,心里隐约还有点怯喜。
秦婉歌闻言,也不气恼,只是捻起搭在肩膀上一缕又一缕的长发,笑道,“无访,来日方长。”
两个人又扯了一些闲话,有说有笑,看起来感情甚好。
明月因听不懂她们的话,便安静的站在旁边看着自己的手,那只手修长匀称,指尖被修的平滑圆润,很漂亮。他试着将手指屈起展开,又屈起再展开,如此反复后,便觉得掌间像是有一股熟悉的力道,一个回旋朝不远处的拱台劈去,就见拱台“啪”的一声碎成几片,上面的拱品一时间散落一地。
周围的善男信女皆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吓的慌成一片,一时间,原本还熙熙攘攘的人群刷的一下全都四处散开了,就在沈君瑜跟秦婉歌还没明白状况的时候,身边一道人影闪过,接着,众目睽睽之下,就见一个笑的有点孩子气的绝色少年屁颠屁颠跑过去捡拱品。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惊呆了。
等沈君瑜跟秦婉歌反应过来后,一起跑上前制止明月时,场地一下子涌出一大片僧人,显然,刚才那个事故也惊动了正在大堂诵经念佛的他们。
两人见状,格外有默契的架起明月的胳膊就往庙外跑,尽管这个过程中,明月还在不停的捡供品,不停的掉供品,不停的吃供品。
一口气奔下山。
三个人皆累的气喘吁吁。
“他一直都这样吗?”秦婉歌显然对刚才那一桩事还有些难以置信。
沈君瑜瞄了眼明月,竖起一根指头:“第一次。”
“你说,他们会追上来吗?”秦婉歌也看向明月,都这时候了,他居然还一脸无害的在啃梨。见此,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同出门前,一定把他喂饱先。
“应该不会吧。”捡几个供品而已,没必要到被追打的地步,况且佛门中人都以慈悲为怀。
“你说,那个供台怎么忽然一下子就散架了?是材质不好的原因吗?”
“估计是。”沈君瑜格外认可的点点头,“不过,你说,万佛寺好歹是城里最大的寺庙,它们香火常年鼎盛,按理说,也不会缺香火钱,怎么买个好一点材质的拱台钱都没有?”
秦婉歌微微思衬道,“应该是被人中饱私囊了。这世道,官场有人贪,商家有人贪,佛寺里都有人贪,也不怕香罪菩萨。”
“呵呵,你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