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经过一间屋子间,阿烈禁不住停下来,睁大双眼,望着那道熟悉的但已被蛛网灰尘布满了屋门。
霎时间,往事都兜上了心头,只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但他的人生已发生了许多事,以及极大的变化。
自然最可悲的是莫过于他这番重来,慈母已逝,音容永别。
此生此世.再不复能再得她的嘘拂照顾了。
两行热泪,从阿烈眼中涌出,流过面颊,滴在襟上
这间屋子之内,曾经多少叮咛,多少慈爱。
只是如今皆成烟云陈迹,只剩下一间静寂的屋子而已。
梁忠山柔声道:“少爷,咱们走吧!”
阿烈只嗯了—声,没有移步。
梁忠山道:
“等一切都妥当之后、咱们风风光光的回来,整理主母的手泽遗手,这才是纪念她的办法。”
阿烈也明白目下不可耽误.只好收拾起满腔凄凉,举手拭泪,转身行去。梁忠山已在前面带路,走得甚是迅快。
不一会,已到了城北区的一座深广高大的住宅前面。
他们绕到宅后,目光从院墙上投入,可以看见一座两层的石砌楼房。
梁忠山道:“少爷,这是你外祖父家。”
阿烈一愣,道:“我娘不是贫家出身的么?”
梁忠山道:
“不是,她怀孕之后,才被赶出来的。老奴奉命假扮主母的丈夫,以瞒过邻居耳目。”
阿烈道:“为什么不找好—点的屋子呢?”
梁忠山道:“主母不想离开太远……”
他停歇一下,又道:
“那时候还未商妥,家里就发生大祸。所以老奴也认为装作贫户好些。起码敌人想不到查家之人,竟会如此贫困沦落。”
阿烈没有作声,梁忠山又道:
“其实老奴错了,当时如果不是那么怕死,我早点把化血神功传给你,唉!”
阿烈道:“过去的事,不必提了,咱进去吧!”
梁忠山道:
“这座石楼,本是主母闺房,所以主公当年在她房内,做了一个小小的宝库,初时也是闹着玩的,但后来却藏放了不少宝物。”
阿烈道:
“那么咱们进去,会不会被人发觉?既然是我外祖父家,我当然不能伤害他们,对不对?”
梁忠山又道:
“你放心,老奴早就想过法子了,昔年老奴每隔几天,就在夜间潜来此处,装神弄鬼,闹得没人敢居住。”
他们越墙而入,奔到石楼边,一眼望去,只见甚是陈旧残破,可知必是久无人整理打扫。自然也无人居住了。
梁忠山道:“还好,至今尚无人敢住呢!”
楼下的大门紧闭着,但右侧却有一扇窗户是洞开的。窗内只是一片黑暗,看不见任何物事景象。
阿烈自从陷入武林的游涡和仇恨中以来,出生入死。从不曾畏惧过,但这刻却突然泛起了一阵战栗之感。
那扇窗户内的黑暗,似乎蕴蘸着无限的神秘,而且具有不少抵抗的力量,使他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梁忠山已跃上台阶,阿烈深深吸一口气,决定不把这恐惧流露出来,以免梁忠山认为他还是个孩子。
当下跟了上去,梁忠山带领着他,绕到另一边。那儿又有一扇洞开的窗户,他当先跳入去。
阿烈是在外面张望窗内光景,他的目力夜能视物,以是眼光到处,已看见宙内是一间书房。
房内到处都是尘埃和蛛网,但所有的家具均在,巨大的书橱,紫檀的书桌,墙上还有两幅残破不堪的书画。
当然尚有几椅之类的家具。
梁忠山在房中回头等他进来,一面探手入囊,模出一枚特制的夜行照明火摺。他的目力远不及阿烈,是以到了黑暗的室内,就须得火光帮忙了。阿烈怀着奇异的沉重心情,一跃而入。
梁忠山低声道:
“书房后面,有一间贮物室。”说完,已准备打亮火摺。
阿烈伸手按住,阻止他这样做,轻轻道:
“我瞧得见,你跟着我就行啦!”
他们走到门边,横移门闩,突然听到门外面发出“吱”的一声。
阿烈被一阵惊惧所袭击,浑身血液创似乎停止流动。
但他的脑子却不禁联想起门外的黑暗中,某种可怕的景象。
直到梁忠山低声问道:“怎么啦!门闩拉不动么?”
阿烈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外面好像有声音;”
梁忠山道:“真的?咱们去查查看。”
阿烈很想告诉他可能有“鬼”,但他发不出声音,反而拉开了这道布满灰尘的木门,鼻中顿时嗅到一阵沉闷的气味。
这是空屋所具有的发霉气味,正足以使人受到荒凉、阴森等意味,因而此起人类天生对黑暗的恐惧。
门外的确非常黑暗,阿烈虽是有恐惧之感,但仍然一眼看出那是一条廊道,此刻空无一物。
他看不见鬼魅的影子,顿时心安得多。
当下一侧身,道:“梁大叔,你先走吧:“
梁忠山道:
“实在太黑了,连你也看不见啦!”说时,跨过门槛,啪一声订亮了火摺。
火光一闪动,阿烈似乎能把心中幻觉阴影抛开,顺手把门关上,因为他不想有人从窗个望见火光。
这时候,他才发现门上有一枚木制圆球,旁边有一道沟隙、可供这枚圆球横向滑行,顿时恍悟声音的由来。
敢情书房门内的门闩,与这外面的圆球是附着在一起的,当他移动门闩,圆球也滑动,便发出声响了。
由于外面是甬道,具有回响效果,是以圆球滑行的声音,特别刺耳,当时可着着实实的吓了他一跳。
梁忠山已沿着甬道走去。不数步.便转折向另一个入口,然后停步在一扇木门前面,用火摺照亮这道门户。
火光把木门照映得十分清楚,也是布满灰尘,有一把锁扣在外面.已经完全变成黑色.一望而知、即使用钥匙,也打不开了。
阿烈发现梁忠山小心检查门缝,由上而下。
心中甚感诧异,问道:“梁大叔,你干什么?”
梁忠山伸手拧锁,一面应道:
“我当年做过记号,还好的是至今无人开启这道门户。”
“啦哒“一响,那把锁已拧掉。
接着木门被推开,又是一股又霉又湿的气味直冲出来。
使梁忠山和阿烈都站开了一点。
过卜—阵,梁忠山道:“我先进去把窗户拉开。”
他迅快进去,手中的火摺,照亮了整间屋子。
但见这是一间四四方方的小房间,右上角的墙上,有一扇两尺见方的窗户,梁忠山迅即打开,便退出来。
房内堆列着下些橱架。上面仍然放着不少东西,有些是被褥,有些是鞋帽等衣物,还有些箱子篮筐等。
阿烈道:“梁大叔,这就是藏放宝物的地方了?”
梁忠山道:“当然不是,这只是入口,在靠墙的橱下,有一个小小的地窖。这个地方,连主母都不知道呢!”
阿烈道:“那么他……我指的是先父他怎会知道?”
梁忠山道:
“有一回他暂时藏在这间贮物室内,大概是闲着无事,多看几眼发现的,这不必管了。总之,他查明从没人会移开大橱开启地窖,才决定利用的、当然其时他是为了好玩,想不到今日却帮上你的忙啦!”
他看看时间已差不多,房门内的气味已没有那么霉湿,正要进去。
阿烈突然拉住他,梁忠山机警地一口吹熄了火摺,身体迅快靠贴墙上。因为他深知这位小主人耳目之聪,超凡绝俗。
黑暗中只听阿烈干咳一声,轻轻道:“没有什么事。”
梁忠山道:“唉!我还以为有警兆呢!”
阿烈道:“我只是想问问你,这世上有鬼么?”
梁忠山沉默不言,过了一阵,才道:
“老奴不晓得你问这个干什么?但刚才仔细认真的想过,这世上恐旧没有鬼,至少我从未碰到过。”
阿烈道:
“你言下似是很遗憾,但我却感到安心。”
梁忠山道:
“一个人的生死,本是至为平常之事,但最可悲的是人死之后,宛如灰尽烟灭,永无痕迹,生前尽管叱咤风云,龙腾虎跃的人物,而死后却不知到那里去了,机智、胆勇、风趣、才学等等,都不见了。想想看,如果能化为鬼魂,那就是不会消灭了。”
阿烈呆了一下,道:“我倒没有想到过。”
梁忠山道:
“你年纪还轻,所以不大对这等事留心的,老奴认为如果有鬼,那是至值安慰之事。因为咱们死了之后,也可变为鬼魂,生死有何相干?此所以……”
阿烈接口道:
“我明白啦!照你这么说,咱们能碰到鬼,竟是值得大大庆祝的事了,唉!我刚才着实惊怕呢!”
梁忠山打亮了火摺,走入房内,很快就移开大橱,露出了地窖的盖板。大约六尺长、三尺宽。
阿烈即勾住板上的铁环,掀起盖板,但见靠窖上有一把木梯,看来已朽坏了,还好的是他不打算利用此梯。
这个地窖不过是丈许见方,阿烈飘身落窖,微微吸点气,发现空气反而较上面清新点,可知必有通风设备。
角落有一张高几,几上还有烛台,插着蜡烛。
梁忠山下来后,点燃了蜡烛。
整个地窖内,顿时有无数光辉闪耀,敢情有不少镶着宝石的首饰,挂在墙上。
此外,还有一张长几,上面部摆放着不少东西。
阿烈付道:
“我爹爹躲在这儿之时,大概就以把玩这些珠宝珍饰为消遣吧!假如这个地窖不是有通风设备,他一定吃不消而不会藏放宝物的。”
在左边靠墙有一个五尺长的矮木几,摆放着好些东西。但有一件还用布包起来的,其余的也没有宝光闪射。
阿烈只留神找寻“分光剑”,所以对珍宝以及其他任何东西。都不理会,但是瞧来瞧去,都不见刀剑之类的东西。
梁忠山道:
“少爷,瞧,这几上的东西,都是各大门派渴想找回的镇山之宝呢!”
阿烈这才转眼望去,只见梁忠山蹲在几前,拿起用布包着的物事,面上有着慎重的表情,自言自语道:“这一定是北斗玉玺了。”
他一面说,一面解开,果然是一颗碗口极大的白玉玺,通体洁白无瑕,光然莹润,真是稀世之珍。
梁忠山又道:
“这是七星帮的宝物,据说开帮帮主,曾在玉玺上留下北斗七式,乃是武林一大绝学,精深奥妙无比。”
阿烈马上就看见其中一面,刻有极细的字迹的图形。梁忠山也看见了,略一审视,然后说道:
“老爷提过这件事,但老奴直到如今才亲眼得见。”
阿烈过去拿起一个经尺的圆形石砚,道:“这也是宝贝么?”
梁忠山道:
“当然,当然,这是峨嵋派的镇山之宝,砚底刻有两仪十三剑。”
阿烈皱皱眉头,放下古砚道:
“咱们要找的是分光剑。”
梁忠山道:“我知道,我知道。”
阿烈沉重地道:“没见到,对不对?所以你尽在讲些各门派的宝贝。”
梁忠山沮丧地叹口气.道:“是的,为什么会不见呢?”
阿烈道:“先父根本没有把分光剑放在这儿。”
梁忠山道:
‘如果不放在这儿,又在何处?家里所有的地方,都被七大门派之人搜遍,但也没有分光剑。”
阿烈道:“这剑是一件宝物吧?”
梁忠山道:“当然是啦!这是查家传世之宝,据说削铁如泥。”
阿烈道:“咱们到各门派查探,好在你认得出。”
梁忠山摇摇头,道:“老奴从未见过,如何认得?”
阿烈一怔,道:
‘如果你也没有见过,咱们从何查访?唉!真是糟糕透顶。”
他突然跳起来,道:
“有了!咱们去问裴夫人,她提到分光剑,大概知道在什么地方,也许她曾经见过此剑。”
梁忠山也兴奋起来,两人迅即离开。临走时,没有忘记把屋中各处恢复旧观,以免被人觉察有异。
他们俱是曾在开封居住过许久的人,是以这附近的大街小巷,熟悉之极,这刻专拣暗巷行走,宁可多绕点路。
这回又平平安安的抵达那间屋子,是裴夫人预先准备的地方,现在面临的问题,便是裴夫人走了没有?
阿烈在门口低叫一声“裴夫人”,随即入房。
但见床上仍然身躺着那个妇人,成熟丰满的身段,令人不禁想像到蛇的形状。她静静的看着那两个男子进来。
阿烈道:“我刚才忘了问你一件事。”
裴夫人道:“两件,不是一件。”
阿烈讶道:“什么两件?”
裴夫人道:
“如果你认为只有一件,那也不要紧,但目下我只准许你询问一个问题,超过此数,恕不开口。”
阿烈耸耸肩,道:“好,我只想知道分光剑的事。”
裴夫人道:“在宝库中,你们可是找不到?”
阿烈道:“找到了。”
裴夫人道:
“哦!是剑不见了,对不?我还奇怪何以阿坤也找不到地点,因为我虽有一张地图,但十分凌乱,若要查出地点,便须找个本地人,细细研究才行,但他说过阿坤晓得的。”
阿烈道:“你去过没有?”
裴夫人瞪他一眼,但眼中随即透出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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