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烈心中怦的一跳,低声道:“堂客长得好看么?”
伙计眨眼笑笑,道:
“标致极了,我如果是那大爷,也要白天里多歇几回,哈!哈……”
阿烈一面陪笑,一面骇然忖道:“她莫非是陆帮主夫人么?”
其实他最吃惊的是这一对夫妇,分明是因为冯翠岚的标记而找客栈留下来的,阿烈很快就想通了其中道理,因为当时冯翠岚在极急迫的情形之下,说出这个暗号,故此这个暗记,极可能是她太白山魔女剑派的暗记。
她在匆忙之中,来不及多想,说了出来,这也是合情合理之事。
那陆帮主的夫人苏大姐,本是魔女剑派之人,所以她认得本门暗号,何足为奇?这样说来,底下的回答,竟然是她留下的么?
幸而这还是今日中午发生之事,尚有补救余地,但如何一个补救法?那是至费周章的事。
要知假如是丐帮帮主陆鸣宇亲自抵达此地,则丐帮的如云高手,亦在此间,殆无疑义,因此今晚也一定布下了天罗地网,以妨被冯翠岚漏网。这等阵仗,当然比之平时要凶险百倍。
他盘算了一阵,但觉今日凶多吉少,情势十分不利,不由得双目紧皱起来。
那伙计已走开去,但不久又回到他台边,低声道:
“少爷别胡思乱想,人家的那口子的神情气度跟旁人不一样,非常威严,照小的看,八成儿准是官老爷。”
阿烈顿时有啼笑皆非之感,敢情这伙计以为自己在转那苏大姐的脑脉
他摇摇头,无可奈何地叹一口气。
那伙计又道:
“这儿虽不不是小地方,但出色的粉头还是有的,少爷你可去瞧瞧,定可散去心中的闷气。”
阿烈摇摇头,那伙计只好走开了。
突然间他触动灵机,忖道:
‘如此这般的话,至少我可以得知那对夫妇是淮,又至少可以公然在这店内等着瞧,虽然往后就没有其他妙计,但这总比完全不知情况好得多了。”
当下招来那伙计,从怀中取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搁在桌上,道:
“伙计,这是十足纹银,绝无虚假,只不知你想不想赚到手?”
那伙计倒抽一口冷气,呆了一阵,才道:“老天爷,我交了什么好运?”
阿烈道:“我只要看看那堂客。”
伙计又倒抽一口冷气,道:“你老花这么多的钱,只要看她一眼?”
阿烈点点头,道:“我就是这个毛病。”
伙计喃喃道:“这毛病犯的好,小的干脆天天找女人让你老瞧去……”
阿烈道:“你到底嫌不嫌?”
伙计皱眉道:“人家不出房的话,怎么办?”
阿烈道:“我会告诉你怎么办。”
伙计伸伸舌头,道:“干吗这样糟蹋银子,得啦!让小的想想着。”
他果然想出主意。不久,阿烈已走到那小客栈,并且已处身在一个房间内,面对着一对男女客人
他手中拿着—个托盘,是四色小菜和热腾腾的面条,当他推门入房时起,以迄把东西都摆在桌上为止,都没有瞧那女客一眼。
不过那男客却已看清楚了,是一个年三、四十岁的人,一袭蓝缎面的皮袍,长挑身量,相貌挺俊而又威严慑人。
假如这个要真是丐帮帮主陆鸣宇,阿烈一点也不失望,因为以陆鸣宇的地位,自应有这等气度方是。此外,假如他相貌丑陋,当然无法使“陆夫人”苏大姐死心蹋地的跟着他了。
他们似乎对阿烈毫不注意,东西摆好,照例请他们食用,那男人淡谈的望他一眼,道:“好的,你且退下。”
阿烈转身行去,目光借转身之势掩护,迅快的掠过那名女客。顿时心头一震,因为她正是与他曾作燕好之欢的苏大姐。
她并没有注意他,这使阿烈舒了一大口气,然而当他快要走出房门之时,男客人突然冷冷道:“伙计!”
阿烈连忙停步,回头望去,只见他含威的目光,笼罩着自己,顿时心中一惊,显出失措之状。
阿烈自己感到很惭愧。为何被人一望,就心头发慌?好象是被他的威风所屈,生出了自惭形秽之心?
他实在不甘被对方的气度压倒,这使他的自尊心太受损害了,当下便要瞪眼睛,挺胸膛,表示不怕。
谁知男客人突然淡淡一笑,道:‘你在外面等一下,我们或者还要喝点酒。”
这话顿时提醒阿烈记起自己的身份,他目下是小镇上小客栈的小伙计,应该会被堂客丐帮帮主所屈折。如若不然,人家岂能不疑?
因此,他赶紧哈腰应了,这才出去,小心翼翼地拉好房门,随即蹁到廊下,听候传唤。
虽然他已把伙计的身份演得很像,然而他内心中仍然感到非常羞耻,因为他自己晓得,当时实在没有考虑到扮演的角色,而是真真正正的被对方目光所震慑,心中惊惶失措,
他的自尊心使他感到非常不安,暗念:
“我如今已不复是吴下阿蒙,何以一见到他这等大人物,就露出了贫贱卑微的本相。”
方转念间,只听苏大姐那股足以使男人血脉贲张,神魂摇荡的声音传出来,还夹杂着吃吃笑声,她道:“鸣宇,你唬那伙计干什么?”
陆鸣宇徐徐地道:“我们吃点东西吧!”
苏大姐撒娇地道:“不,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陆鸣字笑一声,道:
“要观察一个人,最好在他全不防备之下,方见真心,假如那厮是有心假扮的,则我刚才那一瞪,必定使他反抗回敬,这是本能的反应。”
苏大姐道:
“原来如此,不过事实上你的含威一瞪,我认为很少人能够不伯,所以他纵是有心人也可能真害怕。”
阿烈暗吃一惊,忖道:“这女人可恶透了,她多嘴作甚?”
陆鸣宇又道:“假如他真是害伯,则他只是微不足道的,角色,不必多虑了。”
苏大姐道:
“他的任务仅仅是刺探我们,所以不管他是大脚色小脚色,只要达成‘刺探’的任务,便是成功了,你岂不是太大意了一些?”
陆鸣宇道:
“你说得不错,但你要知我以双目神光试他,用意也仅仅是测探一下他的深浅而已,至于他是不是来刺探我们这一点,自有别人去查,现在本帮弟子已经查了,假如他来历不明,本帮弟子便可迳行擒下他,因此,我只须决定用得着用不着我出手,就算功德圆满,现在你明白了没有?”
苏大姐恍然道:
“原来如此,不过我仍然认为你的探测办法有漏洞,或者他武功高强,却是无胆之辈,所以受你虎目神光所制,亦不稀奇。”
陆鸣宇道:
“你但知其一,不知其二,要知大凡武功能练到出人头地的人,其中有一个过程,必免不了,那就是‘坐功’的修练,此是修习内功的必须阶段,而每一个有成之人,心性都经过了磨练,对我这一手虎目神光功夫,自然而然会发生反抗力。”
他停歇一下又进一步解释道:
“静坐是修练心灵的功夫,内功有了成就,心灵气魄自然比常人坚凝强大,所以即使他仍然敌不过我的虎目神光,仍然会发生某一程度的抗力,殆无疑义,而我观察此抗力之强弱,就可以测算出他的功力到了什么地步。”
苏大姐吃吃笑道:
“现在我懂啦!无怪人人都盛传你有超越当世的一人之力,原来这里面学问很打。”
阿烈听到此处,倏然倚着廊柱,心情大见舒畅。
第一点,他混入此处,乃是经过那饭馆跑堂的安排,来历有根有据,丐帮之人,终究不是地头蛇,实难查出。
第二点,他自尊心受损的屈辱痛苦已经消失了,因为对方使的是一种“攻心”奇功,而他则从没有修练过心灵,是以倏然受制,不足为奇。
这后面的一点,更使他联想及自己应该采取的练功途径,对于心灵方面,的确必须加以训练。方可不致于出手对敌之时,被对方气势所慑。
只听苏大姐笑一阵,又传出进食的声音,然后,她停止了进食,说道:
“奇怪。那伙计我似乎有点眼熟。”
陆鸣宇立刻问道:
“你认为他像谁?”
苏大姐道:
“很像以前我和黄长老李长老他们,擒下一个年青人,后来他没有涉嫌而释放了。”
陆鸣宇唔了一声,道:
“你要不要再看一看?”
苏大姐道:
“那倒用不着,其实他的容貌并不相似,那一年少年面色较白,而且透出鲜明的血色,这个伙计面色焦黄。此外,这伙计的双眉也粗浓得多,可说是完全不相同,我只是感到他们的神情极相肖,面型轮廓亦似,大概这就是眼熟的原故了了。”
陆鸣宇道:
“这世界上往往有人神情宛肖,使你禁不住记起另—个人来,不过那个少年能使你印象如此深刻,倒也是难得的事。”
苏大姐吃吃笑道:“告诉你吧!我……”
阿烈那颗心不禁大跳特跳,暗念她难道会把实情说出,而陆鸣宇会有什么反应呢?他不是那种可以忍受任何屈辱的人啊!
苏大姐的话突然中断,这又使阿烈很不解,凝神听去,摹然发觉房内多了一个人的脚步声。
他恍然大悟,暗自想道:
“幸亏有人入房,及时打断了她的话。”
事实上,则先陆、苏二人的对话,声音甚低,门外之人,实是难以听得到,何况远在丈许外廊柱的阿烈。
此外,那个突然入房之人,步声更是微弱得近乎没有,错非阿烈的奇异听觉,休想办得到。
那个入房之人,居然没有说话,只停留了一下,就越窗出房而去。
阿烈方自讶疑,只听苏大姐道:
“你果然没有看错,男瞅计的来历并无可疑。”
陆鸣宇傲然一笑,撇开这事,问道:
“你跟那少年怎样了?
苏大姐道:
“没有怎样,我根本没有理会他,他只是个赶考的士子而已。”
陆鸣宇这才舒一口大气,道:
“你也应该恢复正常,不可以随便布施肉身了,要知我已经厌于为你之故而杀人啦!”
苏大沉默了一下,才道:
“这意思可是说你已经不在乎我偷人么?”
陆鸣宇道:
“在乎不在乎,那是另一回事。忍受得住与忍受不住,又是另一个问题,我意思是告诉你,我已经不愿意再忍受你的淫行”
苏大姐毫无惧意,还发出得意的荡笑声,道:
“以前你觉得很刺激,很有味道,但现在已厌倦了,可是你以前纵容我,暗中想法子鼓励我这样做,现在我已积习难返,没有法子改变了,这怎么办呢?”
陆鸣宇轻轻笑道:
“我晓得你心中很激烈地想着对付我的法子,可是你完全弄错了,我打算正式娶你为夫人,所以你往后不可以再越矩了。”
苏大姐惊得哎一声,道:“我的耳朵没有毛病吧?”
陆鸣宇道:“我娶你为妻,难道不是顺理成章之事?”
苏大姐叹一口气,道:
“早知你有真心,我决不肯乱来,唉!以前的过错,已经没有法子挽回了。”
陆鸣宇道:
“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好的吃完晚餐,躺一回。”
苏大姐道:“我几时变得如此娇贵了?”
陆鸣宇哈哈一笑,道:
“你敢是忘了我精通医道么?你怀孕虽然只有短短十来天,但我已知道了。”
苏大姐哎一声,道:
“那么你竟是因此而决定正式娶我的了?”
陆鸣宇道:
“虽然本帮之人,都尊称你一声夫人,可是我不愿意孩子出世以前,父母的名份还未正式明定。”
此时,苏大姐有何表情,阿烈不知道,也没有工夫去想,因为他自己脑中“轰”的一声,全身血液都冲上头部。
要知他非傻子,关于苏大姐有了孩子之事,当然要想一想,算起日子,这个孩子居然是他的,实在毫不希奇。
自然这也可能是陆鸣宇的,甚至是别一男人的,以苏大姐放荡风流,谁保得住她在那破庙欢好之后,就没有找过别的男人?
不过无论如何,初步的推测,这个孩子可能是他阿烈的,已经可以肯定,所以阿烈顿时头昏眼花,心乱如麻。
一双粗大的手掌,不知何时伸到,在他肩头拍了一记,阿烈差头骇得跳气来,那神情真是够瞧的。
他回头望去,但见那人身体粗壮,一身劲装,背负长刀,面上虽然带笑,但仍有一股骠悍的神色。
他道:“别怕,我只要知道,那一间上房住的什么人?”
阿烈呐呐道:
“这……这要问掌柜的才知道啦!”
自然这是搪塞之词,照规矩,他一个伙计,自是不应回答这种话。
那大汉一瞪眼,沉声道:“可是一男一女?”
阿烈连忙点头,大汉又道:
“男的是不是中年人,神气很威严?”
阿烈又点点头,心想:
“你小子别凶,待会儿见到陆鸣宇,你不变成孙子才怪呢?”
那大汉想了一下,目光回到他脸上,冷冷道:
“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阿烈道:
“是那客官吩咐的,他们说不定要喝酒。”
那大汉举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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