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几间屋宇,来到一处院落。
阿烈低声道:
“那过的上房,就是孙泽的结发夫人所居,李姬住在隔院的一幢两层石楼内。”
欧阳菁看了一下,道:
“上房内灯火已经拔暗,房内之人,定已入睡了,我们到那边的楼房看看。”
阿烈道:
“我也认为孙员外不在此处,因为七星门的人没有露出踪影,但我仍然要瞧一瞧,以便确定他不在房内。”
欧阳菁轻轻笑道:
“你进去揭开帐子查看么?万一人家夫妻俩光着身子……”
阿烈摇摇头,道:
“第一点我根本无须揭帐观看。第二点,就算他们光着屁股,但这么冷的天气,虽道不盖被子?纵然想看也看不到呀!”
欧阳菁笑道推他一下,道:“好!你去吧!”
阿烈奔到窗下,找着一丝疑隙,张望了一下,便回转来,道:
“孙员外果然不在此地,唉!假如他迷恋美色,今夜还与李姬同衾共枕,那真是叫做自取灭亡了。”
欧阳菁道:
“先别大发议论,到时看看就知道了,你刚才如何得知孙员外不在房中的?”
阿烈道:
“照情理来想,孙员外如在床上睡觉,床前必定有男人的鞋子。而我看过那房内,床前只有一双女鞋而无男鞋便由此而认定他不在床上。”
欧阳菁道:
“要得!你的门槛很精,好像是久闯江湖之人,但事实上竟又不是。如若这是你的聪明才智中自行想出,你就真是了不起的人啦!”
阿烈道:
“你过奖了,我如果真是很聪明的人,那就不会有一肚子的烦恼了,走吧听们到那边瞧瞧看。”
他们越过院墙,但见这边是一座花园,木石玲珑,颇有富贵气象。在数丈外有一座两层的石砌楼房,矗立在扶疏幽雅的花木中。
他们不约而同的先行查看各处,看看有没有人影。
欧阳菁才查看了一半,阿烈已道:
“奇怪?园中各处都不见有人影,莫非他们在屋顶埋伏?或者已经进入楼中了?”
原来那石楼楼下当中的一间,灯光透出门外,显然室中之人,尚未就寝。
欧阳菁轻轻道:
“别太大意,这儿花木甚多,阴暗之处持多,如果有人潜匿其中,决不是一眼就可以看得见的。”
阿烈笑一笑,道:
“你再仔细查看,我独自上前,瞧瞧那室内是何光景?”
他不等对方作答,迳自奔去。
欧阳菁心中骂一声:“真是个冒失鬼”,便当真继续查看下去。
阿烈奔到近门窗之处,小心地利用门前的廊柱和花木,遮掩身形。
他的目光穿过半掩的门,投入室内,发现有一间厅堂的摆设。厅内有三个人围着一张圆桌而坐。
上首坐着的是孙泽,他那略见丑陋而忠厚的面上,现出无限烦恼的神情。
在他左侧是个年轻女郎,头梳高髻,涂脂抹粉,衣着华丽,虽然只看得见侧面,但仍可看出她长得十分妖艳动人,阿烈心中猜想她一定就是李姬了。
右例是个三十余岁的壮汉,黝黑而高大,背上斜插一口长刀,挺直地坐着,露出桀骜不驯的悍态。
阿烈一望而知,从未见过此人,当下利用自己特殊的听觉,凝神聆听。
恰好是孙泽说道:
“唉!你们也太过份了,既曾谋杀我在先,如今复又勒索巨资,你们简直不把王法放在眼中了,我告诉你们,速速离开此地,我也不想多事,就此算数,也不究既往之事。”
阿烈一怔,忖道:
“这是什么话?就算性命不值钱,不再追究谋杀之事,但还把这淫妇送给那奸夫,未免太软弱无能了。”
只听那李姬以低沉的。充满了磁性的声音说道:
“孙老爷,我们已谈了很久,你如果还是坚持已见,那么奴家就不管你们的事了,只怕到时你后悔已来不及了。”
那个壮汉猛可站起身,椅子翻在地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
阿烈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孙浑身躯战栗一下,他本是个乡间忠厚富绅,被这凶恶的江湖人物一唬,实在也怪不得他害怕。
他望住大汉,道:
“宋……宋二哥,有话慢慢说,别要惊动了旁的人。”
被称为宋二哥的汉子,长得粗壮结实,相貌凶悍。
他冷冷道:
“不必说了,今晚到此为止,你这叫做做不见棺材,不流眼泪,老子还是宰了你的好,免得罗嗦。”
他突然向屋外望去,叱道:“什么人?”喝声中,拧身跨步,刷一声,跃出门外,接着已上了屋顶。
阿烈躲在廓柱后,只见这宋二从楼上绕到后面,跃落平地,然后从另一边的窗户,再进入厅内。
看他这些动作,分明不是搜索被他发现之人。
阿烈心中大为讶惑,但见宋二入厅,手提明晃晃的利刀,在灯下闪闪生光,令人目眩和害怕。
孙泽大为震恐,呐呐道:“好吧!好吧!宋二爷的吩咐,我遵从就是了。”
阿烈突然为之大格,村道:
“换作是我,见这人如此凶恶,又能飞詹走壁,宛如江洋大盗,岂能不惊。大概宋二存心不良,打算勒索了这一票之后,将来还可以再来一次。反正所有有钱的人,总是怕死,如果报官,又怕他晚上前来报仇,唉!如果无人出头,孙泽是被勒索定了。”
这刻他心中涌起了说不出的愤恨,对于这种仗恃暴力,欺凌善良之事,只要是有下义感之人,都会义愤填膺。何况宋二不但欺负而已,还要夺人之妾和索取巨额,这简直把人欺到家了。
阿烈气往上冲,正要向厅内冲去,忽听一股幽细但仍很娇脆的声音传入耳中,说道:
“你别动火,这个很不简单,我们目下最好不要被他察觉。”
这阵话声,乃是欧阳菁所发,阿烈凭藉以前听过无住老尼和程玄道真人对话的经验,一下子就判断出这阵传声,来自何处。
他斜着眼望去,果然在另一面的窗外,欧阳菁隐匿在黑影中。
她目光凝聚,秀眉皱起,面色很是沉重,可见得她正在用心推算那宋二还有什么诡谋和幕后人物。
阿烈强忍心中怒火,向厅内望去,只见那宋二用狂妄的样子,仰天而笑,那种得意无耻之态,使阿烈联想到一点,那就是这个宋二纵然跪在血泊中哀求、他仍然不会生出怜悯之心的。
宋二笑完之后,挥挥手,教孙泽出去。
孙泽这时方敢移步向外走去。
他才踏出门外,后颈突然被人抓主,动弹不得。
敢情是宋二跃上来抓住他,并且在他耳边狞笑道:
“孙老头,你若是不想活了,那就尽管向管家告发,或者告诉别人,你好好的记住老子这句话。”
宋二终于把孙泽放开,后者走出院外,这才大大透一口气,然而接着又非常须恼地叹息一声。
阿烈不知走开好,抑或继续看着那宋二,恰在这时,欧阳菁的声音传入耳中,解了他的困惑。
飞卿:
“飞卿,你留守此处,我跟着孙泽,看看他今夜宿在何处,顺便保护他。”
阿烈回头一望,只见欧阳菁已迅捷如飞鸟般去了。
于是转眼向厅内望去,只见宋二和那李姬,正拥抱在一起接吻。他们明目张胆的在灯火之下,做出很多猥亵越轨之行,当真是可恶透顶,令入难以忍受。
由于欧阳菁的意见,是要看看这宋二尚有什么把戏,所以阿烈也就只好用壁上观,全不声响。
过了一会,这对男女总算分开了,李姬腻声道:
“二哥,你竟放心让那老鬼回去么?”
宋二冷笑一声,道:“谅他也不敢作怪。”
李姬道:“我看还是结果了他,我随你到别的地方去妥当得多了。”
宋二道:
“那不行,他如果依照我们之计,死在别墅,你可以分到一半的产业。但假如我拿刀宰了他,这夺产之事,就一定行不通了,所以听们只好行那第二计,强诈他的钱财出来。”
李姬道:
“我总是觉得不放心,万一他去找人来,你虽是本领高强,也架不住他们人多啊!”
宋二拍拍胸膛,悍然道:
“这个倒不怕了,他如果只找些有已身蛮力之人来,就算收集三五十个,我也不怕。如果他找此会武功之人来,其时我还有一个帮手,到时他就会出头了。”
李姬道:
“你的话我无不相信,所以顿时放心了,你摸模看。我的心已不跳啦!”
宋二邪笑一声,道:“好!让我摸摸看。”
他的手从她颈下的领口探入下去胡摸一阵,两人吃吃而笑,猥态邪意,不堪入目。
阿烈暗自摇头不已,突然听到异响,回头望去,但见两丈外的院墙上,出现一条人影。
他吃了一惊,心想莫非是宋二的帮手来了?
念头转动之际,那条人影已现出全身,并且向他这边奔来,正是欧阳菁,阿烈这才放心。
她到了他身边,一面向厅内窥望。一面贴着他耳朵说道:
“孙泽钻到一间矮房内,大概是不敢回到上房安歇……唉!真该死,他们在闹什么?”
阿烈也看见了,敢情那宋二竟然把李姬胸前的衣服给攫开,因此双峰外露,春色映眼。
阿烈伸手搂住她的纤腰,大有依样画葫芦之势。
欧阳菁连忙轻推他一下,低低道:
“你这人怎么搅的?现在又不想收拾他们了么?”
阿烈本是故意逗她,并非真个想向她怎样,当下停住了往上移动的手,在她耳边说道:
“你猜得很对,我们动不得这厮,因为他还有一个同党……听他的口气,这个同党武功似是非常的高明呢!”
欧阳菁得意的笑一笑,道:“我果然没有料错。”
只听厅内那对男女发出一阵笑声,含蕴着淫邪的味道。他们都注意地望去,只见他们已经坐下,李姬坐在末二的膝头上,身子扭动不已。
阿烈摇摇头,道:“真真该杀!”
欧阳菁接口道:
“世上之人,往往口是心非。许多道貌岸然之人,背地里还不是偷鸡摸狗、无所不为,当然我并不是说你,而是说这世上有很多伪君子。”
阿烈默然不语,脑海中泛起了陆夫人的声音笑貌,顿时内心中愧念翻涌,付道:
“她说得不错,我那次亦是受不住美色的诱惑,与那苏大姐成了苟且之事。那时情景,如果落在一个与陆帮主有关之人眼中,他的心境岂不是正复与我这刻相同?只觉得我这个人是个贪淫好色之辈,染指有主之妇,百死不足以蔽其辜么?”
这时候,他的心情真是懊丧极了,但觉自己已没有资格去裁判厅中之人,因为他自上所负之罪行,恐怕比这宋二还要深重。
只听欧阳菁又轻轻道:
“我爹爹时时告诉我这些话,有时我嫌他罗嗦,但碰到一些事情,便不知不觉记起了他的话,有时真是有用不过。”
阿烈突然很锋利的问道:
“那么令尊自己做不做坏事呢?例如他说世人多是口是心非,而他老人家怎么样?可曾撒谎骗人?”
欧阳菁一怔,面现怒色,道:
“你为什么牵涉到我爹身上?我又没惹你。”
阿烈晓得自己的态度太急切激烈了,而他的原意本不是向她父亲攻击.当下连忙歉然而道:
“对不起,我们有一点误会了,我只是想借令尊的言行,帮助我自己解决一个难题而已。”
这时候,厅内的宋二、李姬,搂作一团,嘻嘻哈哈的调笑不已。
因此,阿烈、欧阳菁可以暂时不予注意。
欧阳菁定睛望了他一阵,察觉他的神态很诚恳真挚,怒气消了大半,道:
“你有什么难题?”
阿烈心想,我寻宗丑事,如何能告诉你。
口中应道:“我正在想,我也是个口是心非之人。”
欧阳菁讶异地道:
“你是么?但在我感觉中,你倒是不失为正直侠义之人,时时可以为了别人之事,不惜冒险犯难同时呢,你也很守礼,我对这点尤其感到钦佩。”
阿烈摇摇头,想道:
“我曾经侵犯有主的女人,算什么守礼君子?唉……”
欧阳菁又道:
“照我想来,一个人大体上能够守礼重义,已经很值得钦佩了。”
阿烈一怔,道:“你这话很有点道理。”
欧阳菁道:“这不是我的发明,也是我爹说的。”
阿烈道:“这样说来,令尊是个很通情达理,而又很有学问的人了。”
欧阳菁毫不迟疑,道:
“当然啦!他老人家无所不知,天下也没有敢惹他的人。”
阿烈想了一下,才道:
“但是第一点,那鬼厌神憎曾老三敢惹他。第二点,你居然都不听他的话,时时私自溜出来游逛。这又如何解释?”
他神色之郑重,口气之真诚,使人一听而知,他并非存心攻击。
欧阳菁耸耸肩,道:
“曾老三的本事高明之极,这一点我也得承认。不过如果有家将跟随,他未必就敢动我。如果我爹在此,他岂敢招惹?”
阿烈道:“这说不定,令尊可能也不肯惹他。”
欧阳菁点点道:
“大概是这样吧,因为他们都是威震武林的人物,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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